领证
什么八十万的婚纱,三十万的婚纱,只不过是阮锦信口胡诌的说辞而已。
她觉得不会有人把这句玩笑当真,但季严烨明显又和常人不同。
同样的,她也分不清他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因为从一上午的相处经验来看,他很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那么当他懒洋洋表情调侃的时候,是不是就意味着在讲真心话?
一百万的婚纱…怕不是用金线镶边儿的吧。
阮锦对这个也不怎么感兴趣,她的思绪一会儿又转到了别的地方。
这人居然自称‘老公’,然后叫她‘小姑娘’…
这两个称呼兜兜转转在耳边萦绕,她觉得自己的耳尖儿有点儿发热。
于是慢悠悠抬手捏了捏。
就这么懵了一会儿,她抬头时才发现面前早没了人。
…
外头还下着小雨。
阮锦出去的时候,就被倾斜的风雨打湿了衣角。
她很不喜欢这种天气,觉得到处都是黏糊糊很潮湿的,严重影响心情。
发现自己没带伞后,她默默后退了两步,立起脚尖磕了磕鞋子上的雨水。
正发愁呢,转头才看见蒋律师正缩着肩膀站在不远处。
阮锦很高兴:“你没走啊?”
她上下扫了几眼,这位好像也没有带伞,于是瞄上了他身上的那件西服。
如果拿下来遮在头顶的话,估计能支撑着跑到公交站?
蒋律师默默裹紧外衣:“阮小姐,季先生让您去华西路的碧海婚纱摄影工作室。”
阮锦一下没反应过来:“去那儿干嘛?”
蒋律师:“…拍婚纱照,您刚刚不是提到了吗?”
阮锦:“…我那是开玩笑。”
蒋律师:“哦。”
这个‘哦’是啥意思啊?
阮锦挑眉,不明白这蒋律师为什么忽然变佛系了。
但她其实并不排斥去拍这个婚纱照,想明白了季严烨这么做的逻辑之后,她觉得自己这次去其实是在‘帮忙’。
因为人家在还人情。
作为她刚刚替他‘出头’的报答,他就还她一套婚纱照,如此有来有回,十分合理公平,而且价值上也超出很多。
有些人就是不喜欢欠别人的,否则心里会觉得别扭…估计季严烨就是这类人吧?那她还不如配合着帮一下,反正自己也不吃亏啊。
这么想着,阮锦就转头搜寻了一圈:“季严烨呢?”
蒋律师说:“季先生已经先出发了。”
“为啥?”阮锦好奇。
蒋律师声音发涩,继续艰难的充当传话筒:“季先生说,他身体虚弱,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怕您沾染了晦气,所以不适合同车。”
阮锦:“…”
阮锦:“我怎么听着…阴阳怪气的?”
蒋律师面色尴尬:“呵呵。”
阮锦:“…”
估计是雨太大了,把这些人的脑子一个个都淋坏了。
这会儿风雨更大,四处都冷嗖嗖的,她也不愿意多耽搁时间,随意的摆摆手:“那你说吧,我要怎么过去?”
蒋律师指了指身后:“这个您不必担心,刚刚我已经叫了车。”
一个老大爷的声音适时响起,听着还挺中气十足的:“我说你们到底走不走啊?我这门一直开着,车里的热乎气儿都被放光了!”
阮锦寻着声音一回头———好家伙,一辆三蹦子正停在雨中,三个轮子压在路面上,发动机发出‘突突’的声音。
一个老头坐在前头的驾驶座上,正在不耐烦的催促。
阮锦的预感并不怎么好:“他不会是叫咱们吧?”
蒋律师:“嗯。”
这人怎么忽然就惜字如金了呢!
阮锦现在真的很想揍人。
蒋律师终于解释:“不好意思啊,阮小姐,这会儿打车实在是不方面,季先生又让您晚一点儿过去…这个车就正适合。”
阮锦扬扬下巴:“那咱俩一起坐。”
蒋律师:“好。”
阮锦忽然觉得便宜他了,就应该拿跟绳儿把他拴后边儿,让他跟着一起跑…
…
‘三蹦子’的官方名称其实是‘汽油动力带棚三轮车’,这玩意儿因为便宜轻巧,大街上跑着很多。
阮锦之前也坐过,这会儿一上去就抓住旁边的扶手。
蒋律师有样学样,抬手把头顶的扶杆抓住了。
两个人在车子起步后,像是两条烤鸭似的吊在里头,随着路面的颠簸开始晃脑袋,动作整齐划一。
阮锦还抽空接了个电话:“喂,曹编剧?我已经跟公司请过假了,婚假,嗯,我今天刚结婚…打算把这一年的假期都休完。”
“…我休假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入职一年,我连周六日都是在公司度过的,我怕过劳死,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整一下。”
那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她的情绪便逐渐不耐烦起来。
皱皱眉道:“曹编剧,我尊敬你是前辈,但你也别得寸进尺啊?什么叫我懒惰?我工作的职责是写剧本,不是给你打下手,也不是给你儿子办入学手续,给你老婆跑社保…”
“你身为一个男人,能不能承担起自己家庭的责任,别什么事儿都推给别人?你老婆是给我生孩子了吗?我认识她是谁啊。”
有些人就是喜欢凭借资历指使别人,平时这些也就罢了,上次剧本署名的事儿才真正让阮锦生气。
明明一个字都没写过,这个曹编剧却倚老卖老,非要担个总编剧的名头,无耻到令人厌恶。
阮锦只是觉得新人应该隐忍,羽翼丰满前尽量避免得罪小人,但这并不代表她傻,如今被欺压到这个地步,她也不想再忍。
索性干干脆脆怼回去,挂了电话。
余光又瞥见蒋律师一手费劲的抓着扶手,另一只手拿出个小本本,猫着腰飞速记录着什么。
阮锦:“你干嘛呢?”
蒋律师抬头,目光严肃:“我正在帮您评估官司成功的概率。”
“啥官司?”
“起诉公司虐待员工,并申请劳动仲裁。”
阮锦有点儿感动:“谢谢谢谢,但暂时先不用哈,有需要我再和你联系。”
这会儿外头天色已经放晴,她觉得这车太颠簸,实在不想坐了。
说了好几次,那大爷跟耳聋似的就是不停。
阮锦脑袋晕乎乎的往前趴在隔板上:“大爷,去华西路的路程也挺近的,我跟您再商量商量价钱吧?便宜点儿,三块钱成不?”
于是一分钟后,两个人就被赶下车来。
阮锦动了动脖子,挺高兴的:“终于不头晕了,咱们走着去吧?”
蒋律师颤巍巍站直:”行。”
…
挺小的一个摄影工作室,但是光看那装潢,就知道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那种,更别提是在一溜奢侈品的门店旁边,寸土寸金的商业街上。
阮锦跟着蒋律师过去后,才看见宾利已经停在那里。
车门开着,一个穿驼色大衣的中年女人正站在外头,弯腰冲着后座说话。
“这位是褚医生。”
“这位是…阮小姐,季先生的新婚太太。”
蒋律师走上前介绍。
阮锦便和那医生点点头,打了声招呼。
宾利车的后排光线昏暗,她低头看了一眼,便被那缭乱的烟雾遮挡了视线,浓烈的雪茄气味迎面而来。
褚医生声音无奈:“季先生的身体不适合吸烟,但是他不听劝,这已经是第二支了。”
阮锦:“哦,那怎么办啊?”
她表情挺悠哉,完全是事不关己的样子。
连带着司机老刘,蒋律师,褚医生,三个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看向了她。
阮锦缩了缩肩膀:“…怎么了?”
蒋律师说:“阮小姐,您就帮帮忙忙吧,我们都劝不住的。”
阮锦:“那你们为什么劝不住?”
蒋律师解释:“季先生脾气不好…”
阮锦:“那不就得了吗?他脾气不好,你们不敢劝,让我去?我不去,我胆子很小的,平时连吵架都不敢…”
蒋律师和老刘全都是一言难尽的神情,看着她不言语了。
想想这些人也确实不太容易,她才嘟囔了一句:“那我试试吧…”
车内,季严烨已经点燃了第三支雪茄。
男人的身子半靠在椅背上,白色的衬衫上揉了细细的褶皱,他的皮肤和脸色都很苍白,神情却充满冷漠与戾气。
雪茄烟很粗,与那大手一对比,倒也显得正常些了。
他用食指和拇指捏着,送到口时,面颊略微凹进去一些,随即吐出一团烟雾来,神色稍微正常了些。
瞥见她时,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淡淡的移开目光。
阮锦俯着身看他,腰弯着实在不舒服,她索性坐进座位里。
坐垫软乎乎,还挺舒服。
她干巴巴道:“你别抽烟了。”
“在管我?”季严烨尾音上挑,眯着眼又把雪茄送入口中。
他的脑袋偏了偏,下一口烟都喷在她的侧颊上:“小姑娘,别多管闲事。”
痞里痞气的那种嚣张。
而且还很没礼貌。
车内空气并不太好,浓烈而呛人,阮锦抬手扇了扇。
什么叫别多管闲事啊?就凭刚刚领到的红本本,这也算是‘家事’了。
她皱皱眉,嘴比脑子快,脱口而出。
“季严烨你一定要多抽烟!抽,往死里抽!你抽死了我拿着你的遗产找小鲜肉快活去,我俩天天上你坟头儿蹦迪,让你在地底下也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