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会长好
说话之人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
他蓄着一撮短而硬的八字胡，一双棕褐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长着一头蓬乱的灰白头发。但脸庞却还是紫红色，显得神采奕奕。
在如此正式的宴会，这人却穿着一件背心，裤脚上满是泥泞。
钱来面色阴沉，心说是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敢在自己的地盘上找茬。
他面沉如水，说道：“这是哪来的老叫花子在胡言乱语，保安呢？给他塞两个包子，把他给我弄出去。”
还未等周围的保安行动，那老者冷笑一声，不屑道：“老叫花子？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张正气是也。”
钱来快速在自己的猪脑里检索到，猪脑过载也未能检索到这个名字的来历，愈发笃定了这就是个来要饭的叫花子。
于是他看向那几个保安，说道：“你们还在等什么呢，我的话不管用是吗，把他给我弄出去。”
但钱来身旁的王义低声说：“钱局长，那是张正气张会长。”
“你认识？”钱来此时也似乎发现氛围不对劲了。
王义解释道：“我们威海省的文物协会会长，就叫张正气；而且张市长的老爸也叫张正气。”
钱来脸色一僵，心里暗骂，自己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随即他看向张正气讪笑道：“原来是张会长，失敬失敬，原来是一家人。您看看，这大水冲了龙王庙不是。”
张正气冷哼一声说道：“谁跟你是一家人，别乱攀亲戚。”
随即他径直向何进走去，彷佛当眼前的钱来是空气。
钱来笑容瞬间凝固，眼神阴翳但却不敢发作。
“张大市长，别来无恙啊，现在可真是很威风，把老百姓都当成蠢货是吧。”
叫张进的中年男人面露尴尬道：“爸！您这是？”
李星辰暗暗心惊，这邋遢的老头子居然有这等身份，不仅是威海省文物协会的会长，而且儿子还是新海市的市长。
张正气斜了他一眼：“我是不是说过，在外面要叫张会长。”
张进面色无奈。
张正气没再理他，走到台上，拿起那尊佛像说道：“一个假货，居然恬不知耻地说是唐代出土。你们这拍卖会的人，可真是厉害啊。”他脸上的嘲讽意味愈发浓烈。
张进此时也变了脸色，看向钱来，沉声道：“钱局长，我父。。。张会长说的是真的假的？”
钱来此时连忙迎上来，接过那尊佛像，说道：“张市长，这。。这我也不知道啊，这批古文物都是从文物局里面拿出来的。按理说这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随即他看向朱纪，似笑非笑，表情意味深长。
朱纪此时不由得暗骂。他明白钱来是想要让自己替他背黑锅，但如果不出来解释自己以后在新海就真的待不下去了。
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出来解释道：“张会长，张市长，这批古文物确实是经文物局之手鉴定过的，当时确实是没问题。”
朱纪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心里只感到十分的憋屈。
李星辰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他没有说话。
张正气似乎对这个答案不满意，继续说道：“那刚刚呢，不要告诉我这么长的竞拍时间里你一个当了十几年的文物局局长连年份都看不出来。又或者说你是看出来了，但却故意不说出来。”他看着朱纪，眼里似乎有不屑。
李星辰此时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想着之前在雅间朱纪还帮过他，如果再这么袖手旁观下去自己也太混蛋了。
于是他向前一步，迎上张正气审视的目光，说道：“张会长，我觉得这也不能全怪朱局长。”
张正气看向他，眯着眼睛说道：“你又是谁？不是他的错，你的意思是老头子我错了？”
“不敢，张会长。”然后他继续说道：“张会长，我之所以说不能全怪朱局长不是因为他没看出来这尊佛像有问题，而是在他那个位置上不可能看到佛像有问题！”李星辰十分笃定。
张正气重新审视了李星辰一眼，随即故意装作漫不经心，问道：“哦？为什么。”
“因为反光！朱局长所处的位置离佛像较远，而且大厅灯光太亮，所以几乎不可能看清出佛像的瑕疵。所以，要么就只能将佛像拿到一个比较昏暗的房间用紫外线照射，才能勉强看得清端倪。”
随即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但也有另一个办法，那就是靠近佛像，寻找一个最佳的光反位置，就能窥见水晶内部的真相。刚才我瞧见张老你在台下四处走动，应该就是用的这种方法吧。”
张正气沉默不语，凝视着李星辰，他已经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钱来站在一旁，神色阴晴不定。朱纪此时也看向两人，表情很是不可思议。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张正气问到。
“张会长，我姓李，李星辰。”
“你刚才说的倒是头头是道，那你说说，你看出什么来了。”张正气一脸不信地说。
李星辰往前一步，走到钱来身边说道：“钱局长，手中一物能否一观？”
钱来似乎看他现在这副模样很不爽，冷笑着威胁：“小子，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这东西要是摔坏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但此时张正气在场，钱来只能硬着头皮将佛像递了出去。
拿着佛像，李星辰有仔细的看了看，确定没问题后，看向张正气，说道：“张会长您看。水晶是佛教七宝之一，水晶佛像呈白色，透明，呈现出健康丰满、雍容华贵的风貌。佛面若满月，微扬的眉毛被雕刻得细长而弯，上下眼睑饱满，两眼微睁，眉细目长，红色白毫，鼻子饱满而隆凸，小口，上下唇丰润，微露笑意，犹显温厚清和。总的来说，水晶没问题，佛像做工也非常好。”
“所以，张会长，这确实是一件不错的文物。”
此话一出口，场面瞬间一片哗然，这等于是当中打了张正气的脸。
钱来在一旁幸灾乐祸。赵远和朱纪也是很不解，心说这小子平时这么精明，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胡言乱语。
果不其然，张正气面沉如水，不屑哼道：“哼！大言不惭，乳臭未干。我还以为今天总算碰到个懂行的人，没想到是个哗众取宠的小丑。”他转身便想要离开。
李星辰却叫住了他，解释道：“张会长，我说他是文物，但可没说他是唐出土的文物。”
“这尊佛像——是清乾隆年间仿制的。所以，我说它是一件不错的文物，没问题吧。”
张正气脚步立即停住，转身看向李星辰，眼里终于有了不可思议的意味，随即，他沉默了好一会，只吐出一句话：“李星辰是吧。好！很好！你小子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