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醒了
叶云臻看着小姑娘，没有注意到小姑娘已经醒了。
他醒了，但他没吭声，是的，是他而不是“她”，他叫傅明宝，是暗月宗的少主。他从生下来就体弱，看上去比同龄人小很多，虽然大夫说没什么大碍，先天不足后天来补，好好养养就行了。
但是他惯会操心的娘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将男孩当女孩养可以破除病气，让他平平安安地长大，就真的把他扮成了小姑娘，他虽然穿着女孩的衣服，但没有享受到女孩的待遇，他的父亲，暗月宗的宗主傅山亭依然以严厉的方式教授他术法，他的兵器是一把长刀，是以暗月宗的门人经常看见一个小小的小丫头在武场把一把大刀耍得虎虎生风。
这一扮女装就是十五年，即使他的身体已经很好了，他母亲也不许他穿男装，他一提母亲就哭，说要穿到立冠之年否则就不灵了。
宗主夫人哭得梨花带雨的，宗主在一旁咬牙瞪他，暗中威胁道：“若你母亲再哭，我就收拾你一顿！”
宗主打起他来一点也不手软，反正也是个假女儿。
傅明宝还是有点怵他爹，就不敢再提了，心里想着等到他18岁出门历练的时候，一定要穿回男装。
但他没有等到18岁就被提前扔出来了，两个月前，西域诸国开始动乱，居然波及到了万事不掺和的暗月宗，要知道暗月宗向来不入世，对于西域诸国之间的明争暗斗毫无兴趣，毕竟暗月宗已经很有钱很强悍了。
西域诸国争霸，想拉拢有钱有势的暗月宗骗点钱花。
但是傅爹拒绝了他们，开玩笑，老子这么有钱这么牛了，还要靠你们来撑门面吗？
派两个鼻孔朝天的王子来空口白牙说两句话怎么就想从我这拿钱拿人，让我给你当牛做马，当我傻啊？
你们能给暗月宗什么好处？
你们有什么本事？吃干饭吗？我是有钱不是有病，本宗不会养一群米虫的，都给我滚！
虽然不是原话，但意思也差不多了。
暗月宗不肯为王室所用让西域诸国很是恼怒，西域诸国的使者自觉受到了侮辱，虽然傅爹说的是事实，但他们不承认，于是对外宣称暗月宗挑衅了西域皇室的威严，暗月宗发展的越好就对西域威胁越大，说了些诸如此类的话。
还暗中组建了讨伐暗月宗的小型军队，埋伏在暗月宗的山门下，如果真的能一举攻破暗月宗，那里面数不胜数的金银珠宝和价值连城的秘术就由西域诸国瓜分了，暗月宗的富庶天下有目共睹，只是平时没有机会分得一杯羹，现在有了理由，当然不能轻易放弃了。
他们想的倒是挺美，就是忘了自己几斤几两，暗月宗的修士可不是吃素的，讨伐军队不敢上山，就躲在山下袭击下山采购的门人，抓了几个手无寸铁的门人，还大肆宣扬自己如何如何英勇打败了他们又将他们俘获。
宗主派人去接人，他们不但狮子大开口还口吐狂言，觉得自己抓到了几个门人就能将暗月宗收入囊中了。
他们说话实在是难听，但暗月宗众人秉承着“君子不动口”的一贯原则，没有开口争辩，只是干翻了几十个护卫，狠狠揍了他们的使者一顿，在他们的营帐里放了一把火，最后带着门人长扬而去。
傅爹觉得这件事已经扯平了，他们绑了暗月宗的门人，暗月宗的人打了他们，很公平啊。
但是西域王室不这么想，他们的使者被打了，威严被挑衅了，如果再不得到一点好处的话，王室的脸真的就丢光了。
王室已经意识到仅凭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扳倒暗月宗，于是他们跑到中原搬救兵，向中原门派寻求合作，有三个宗门答应了，他们想着虽然暗月宗亦正亦邪，好像也没有干什么坏事，但是他们终归是魔修，干坏事也是迟早的事，他们提前消灭了暗月宗，也是为天下除害，而且正派剿灭魔修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这三个宗门还号召大家一起讨伐暗月宗，可没人理会，开玩笑，他们干嘛要得罪暗月宗，他们又不图人家什么，傻子都看得出来是这西域使者要搞幺蛾子，什么暗月宗欺辱王室，人家都懒得鸟你好吗？
这三个宗门里都是傻子，觊觎人家的术法宝物，还想让人家乖乖奉上来，脸可真大啊您。反正他们是不会掺和的。就坐等着看你们倒霉才有意思呢。
见没人理他，三个宗门只觉得其他人好没胆识，居然害怕区区魔修，哼！等他们缴获了魔修的宝物，壮大了宗门，别人不嫉妒得眼红才怪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们雄赳赳气昂昂地集结人手，出发去西域讨伐暗月宗了。
到了真正对战暗月宗的时候，他们暗暗心惊：暗月宗居然这么厉害，是他们低估了暗月宗的实力！
暗月宗从上到下团结一心且有强大的修士保驾护航，他们根本战胜不了暗月宗。但是要他们这么就此罢手，他们也不甘心。
当初来西域的时候大张旗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们要去剿灭魔修，要是现在灰溜溜地回去了，宗门的脸往哪搁？
若是暗月宗宗主肯放手拿出一些好处平息这场争纷也是可以的，可傅山亭实在固执得很，始终不肯服软不肯松口。
那他们也只能打下去了。
而且暗月宗这么大一块肥肉放在眼前，弄得人心痒痒，如果不能咬下一口的话，简直对不起他们大老远跑一趟。
于是又卯足了劲攻击暗月宗，无所不用其极，确实给暗月宗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傅宗主正在院子里和傅明宝下棋，傅明宝这时候还是明眸皓齿的少年，哦不，少女模样。
傅夫人在一旁的躺椅上晒太阳，显然讨伐之人的围攻对他们并没有影响。
傅明宝输了棋正想着怎么赖账，一名探子就敲响了院门，傅明宝把棋子一收跑过去开门，傅宗主轻飘飘地看了他鬼机灵的儿子一眼，什么也没说。
他看向站在院外的探子：“怎么了？”
“禀告宗主，我们的人得到确切消息，除灵超宗外的两个宗门已经放弃攻打暗月宗，都已准备回中原，但是灵超宗打算就此常驻西域，继续找我们的麻烦，灵超宗和西域皇室带着人马在山下安营扎寨，是准备围死我们。”
傅宗主站起身拂了拂衣服上的褶皱，毫不在意地说：“我还以为他们想出了什么好主意呢，让他们围吧，我们暗月宗地势险峻，有山有水，地大物博，他们在山下缺衣少食的，看谁耗得过谁。他们这些人都是些乌合之众，守山大阵都闯不过来，不足为惧。继续盯着”
“是。”
探子退下后，傅宗主沉思了一会儿，看向傅明宝：“这段时间以来西域诸国对我们的恶意你也看到了，虽然现在有两个门派离开了，但是剩的那个灵超宗才不是省油的灯，纠缠起来恐怕要数年才能平息了。”
傅明宝正色道：“爹是怕暗月宗因此实力减弱吗？”
“不，本宗储藏丰沛，耗几十年都没问题。我只是有点担心你，你一直在暗月宗甚少入世，对外面的世界不太了解，我怕你被那些道貌岸然的正派使些不入流的手段算计了……”
原来爹一直都很关心我，只是爹不说。
傅明宝有些感动，毕竟他很少从他爹嘴里听到关心的话，他信誓旦旦地保证：“爹放心，儿子不会被这些歹人利用的，我……”
傅宗主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我相信你，但是你的历练怎么办？若是纠缠起来，几年都了结不下来，你若是不完成历练，可没法对列祖列宗交待，可没法继承宗主之位。你娘是中原来的，你没去过，那你就去中原历练吧。”
说了半天原来是想把我扔出去，傅明宝有些不乐意，他嘟嘟嘴不满道：“列祖列宗都入土了，还交待什么呀，你就是想赶我走……”
“嗯？”傅宗主一瞪眼，傅明宝就怂了，他最后可怜巴巴地看向宗主夫人，宗主夫人也心疼他，毕竟就这么一个孩子，但是她也明白慈母多败儿，明宝涉世未深，不明白世间险恶，若是一直养在蜜罐里，以后她和夫君不在人世了，明宝撑不起这么大的暗月宗。
宗主夫人只能摸摸他的头，安慰道：“只是提前历练几年，反正都要出去的，只是看看风景长长见识而已，娘早就在中原桐城的钱庄里给你留好了银子，拿着凭证就可以拿出来用了，不会饿着你的，过几年就回来了。啊，明宝，听话，去吧。”
说完递给他一个小银牌。
傅明宝见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只好接过小银牌，有气无力地答应下来。傅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傅爹就收拾好了东西，拍门把傅明宝叫起来，把包袱扔进一脸懵的傅明宝怀里，让他赶紧滚。
最后是父母一起送他出门的，傅夫人两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明宝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离开过娘，到了外面就看不见摸不着了，冻着饿着也没人管，到时候你受委屈了我也管不到，你自己为自己多操心一些，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别饿着……”
说着说着又泣不成声，傅夫人怕自己在孩子面前掉眼泪，急忙转进屋去不看他，怕再看一眼就舍不得他走了。
根据祖宗宗门继承人历练的规矩，年轻人开始历练直至结束都不得与宗门之人接触，也不得寻求帮助。
否则就算历练无效，所谓历练，就是单枪匹马闯天下。
傅家到现在就只有他们一家三口人了，虽然没人看着，但傅爹是个极其严谨又固执的人，在历练开始之后肯定不会管他的，他得自己过日子了。
傅明宝看着他娘，觉得心里酸酸的，娘亲是个厉害的修士，但是也是个小女人，嫁给了他爹，一辈子没吃过苦受过累，掉的最多的眼泪也是因为他，傅明宝平时顽劣，却也明白母亲的苦心。
再看看他铁石心肠的爹，傅明宝简直想翻白眼，傅爹开口道：“现下暗月宗被围起来了，我让左右护法直接送你到中原，然后剩下的路你就得自己走了，我们管不到你，你小心点。”
这一走说不定好几年都不回来了，傅明宝难得没回嘴，恭敬地对父亲鞠躬行礼：“是，谨遵父亲教诲，儿子走了。”
傅明宝转过身跟着左右护法走了。
左右护法分别是一男一女，左旗和右溪都是孤儿，从小在宗门长大，后来成为左右护法后又结为道侣。
右溪年轻时受过伤无法生育，他们又几乎与傅宗主同岁，是看着傅明宝长大的，把他当成亲生孩子一样疼爱。
看傅明宝兴致一直不高，左旗跳过来跳过去扮鬼脸逗他，右溪一句话不说，默默买了炒熟的板栗剥了壳放在他手心里，板栗还是热的，傅明宝塞了一个在嘴里，香甜软糯的板栗让他心情好了不少，他对右溪笑了笑，右溪看见他的笑脸，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左旗一屁股坐在旁边，从右溪手里拿了一个板栗剥起来，边剥边抱怨道：“我跳了半天你都不理我，右溪一个板栗就把你哄好了，哼，少主真没良心。”
剥好了又把板栗放在傅明宝手心里。
一个人吃两个人剥，吃完了板栗心情也好了，三人有说有笑又继续高高兴兴地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