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夜话
“这还不是最多的时候呢，来，穿这双吧”徐蓉把一次性拖鞋摆在郝莹莹脚下
“啊？一整面墙，还不多？”郝莹莹一边拖鞋一边感叹着说
“前阵子搬家，卖了一部分，送人一部分，扔了一部分，就只剩下这么多了。你鞋码多大的？这里有喜欢的吗？送你一双~”
“我脚36号的”
“呀，我脚38的，不过没关系，穿上看看，试试又不打紧的”
“真的？真的可以吗？”
“当然了，我和你哥可是好朋友，你怎么着也算我半个妹妹吧，试吧”
“哎！”
郝莹莹是第一次见这么多漂亮鞋子，也是第一次有机会穿上这么多漂亮鞋子。平日里，自己的鞋都是爸妈赶集的时候买的，不过十几二十块。穿在脚上，不敢跑，不敢跳，就怕走得多了、力用大了，不是掉鞋底，就是头开胶。
尽管脚下踩的是便宜货，样子也不好看，但郝莹莹还是尽可能的爱护它，让它尽可能长时间的，保持完整、干净，最起码保证，它是一双不怕人看的鞋子。
郝莹莹看着镜中的自己，尤其是脚上的鞋，一时间，她大概清楚了灰姑娘的水晶鞋有多好看，灰姑娘穿上水晶鞋的时候有多惊讶、多不能自已。
“嗯，不错”
“lisa姐，好看吗？”
“好看，不过还缺点东西”
“什么东西？”
“嗯……等着！”徐蓉眼睛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多时，只见她拖着一个大包出来，在里面翻翻找找，郝莹莹凑近去看，这是一大包的衣服、裤子、裙子……
“找到了！莹莹，把这个换上”
徐蓉找出来的是一件红色的长裙，一种莹莹从没见过的红。不是过年灯笼的红，也不是试卷上勾勒着的红，如果一定要形容，近似晚霞。
不浓不淡，不娇不艳，不耀不闪，不明不暗。哪怕它没被挂起来，哪怕它被□□的有些皱，它依旧那样坦然，那样独特。
穿上后再看，郝莹莹被自己惊呆了，原来，穿上漂亮衣服的自己，如此与众不同。
“挺直”徐蓉在莹莹背后，用食指关节，从上到下划过她的脊柱线。莹莹下意识的挺直肩背，从未有过的顺畅感直冲天灵盖，荡涤着脏腑里沉积着的弯曲。
“lisa姐，我现在，好看吗？”
“真漂亮，年纪小就是好，皮肤不用补水都弹弹的。裙子送你啦，你比我穿合适”
“真的！”
“当然了，来，再换一套，我觉得这身更适合你。你把那双鞋拿下来……”徐荣一边指挥着，一边从包裹里翻找。二人就这样不停的换服装、摆姿势、拍照片……
郝莹莹从未被这样宠爱过，当然，不是说她不受宠，也不是宠她的程度不够，而是，这种形式，她从未经历过。
穷，不代表不会宠孩子。只是和“富宠”的表现形式不同，内核是一致的。
富人的孩子过生日，送套房，送座岛，只道平常。穷人的孩子过生日，大概会买一次蛋糕，送一件想要很久的玩具。
富人的孩子一件裙子四十多万，只为party上穿两个小时。穷人的孩子一身打扮不超过四十块，不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至少坚持到明年生日吧~
但不论穷人还是富人，宠孩子的心是一样的，用来表示宠爱的一般等价物不同罢了。郝莹莹虽然是个苦出身，但生活中不缺少甜，也是被宠着长大的。当然了，这是宠爱她的人认为的，至于她自己怎么想，或许会有些偏差吧。
不知不觉的已经来到了凌晨，二人累的瘫在床上休息，聊天，聊一些女孩子的话题。
“姐，你知道吗，我从没有过这么聊得来的朋友”
“怎么会呢，你人可爱，性格又好，怎么会呢”
“是真的，她们聊的我都插不上话”
“为什么啊？聊什么插不上话啊？”
“她们都追星，我不追。她们说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各种综艺，我也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有一次她们集合了去应援，都带着各自爱豆的海报，我看了一眼，根本记不住谁是谁，或许，我有脸盲吧。”
徐蓉点头听着，没有插话。郝莹莹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表情虽然落寞了许多，依旧滔滔的讲着：
“还有，班级里只有我住校，她们都是本地人，家都不远。平时我吃食堂，她们的家长都来送饭。你应该没见过，每到饭点儿，我们学校的围栏内外就站满了学生和家长，外面的喂，里面的吃，那画面，别提多搞笑了，哈哈哈~”
郝莹莹虽然在笑，但只是嗓子在笑，声带在笑，眉眼口鼻啊，没一个带着笑的。只听她接着说：
“学校给我们贫困生照顾，我们的饭卡是不用充钱的，但是只能在一楼用。而且，有一个专门的房间给我们，平时除了我们几个，没外人进来。有些家长实在忙，家里也没人送饭，就去二楼吃小灶，我走得快，不常跟她们一起去食堂”
郝莹莹越讲，语气越黯然，虽然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但已不像开始那样高昂：
“奖学金、助学金，年年都有我，我还是数学课代表……”
徐蓉听着、看着，注意着郝莹莹每一处微小的变化。不知为什么，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因为家庭的原因，因为心气儿的原因，自己比同龄人思考的更多，活着的方式也不一样，跟同学们处处格格不入，没有一个朋友。但她比我幸福，因为……
“莹莹，你有因为自己家不如别人家有钱而自卑过吗？”徐蓉陡然打断好硬硬的讲述，偷袭一般的问。
郝莹莹沉吟片刻，肯定地答道：
“有，但只是瞬间，因为我家虽然不如大多数人家有钱，但爸妈和哥哥从未让我落于人后，也从不让家里的事影响我”
郝莹莹还是年龄小，一些真相还没有看清楚，人是很难不被环境影响的。她不会因家里穷而自卑，她不会因没有伙伴而孤独，她不会因压力大而崩溃，但这些无时无刻不在侵蚀她。
侵蚀，不会因为她不在意，而消失，而不去影响她。这种潜移默化，这种泡酒一样的浸染，难免要走一些弯路，做一些出格的事。只能寄托于意志，争取战胜种种影响，脱离那个环境，这也是为什么，寒门贵子是难于上青天的一件事。不论古今。
徐蓉听郝莹莹讲了那么多，再听见这句回答，她可以断定，莹莹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的原因了。俩字——虚荣。
有人说了，那不对呀。这孩子从不讲究吃穿用度，听家长的话，学习也不差，哪看出来虚荣了？这不胡说八道吗？
谁告诉你的，虚荣的人一定要体现在吃香的喝辣的穿好的上面？一定要和家长对着干，学习必须差的？
郝莹莹这种程度的‘虚荣’，并不是小布尔乔亚那套东西，而是在实现自我价值的过程中，急功近利，走了歧路。但这个道理徐蓉不能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告诉她，需要郝莹莹自己悟，或者说，给她的心上种下一颗正直的种子。
“知道为什么你能瞬间就不自卑吗？”
“为什么？”
“因为你有一个品质好的哥哥，虽然没见过叔叔阿姨，但我想，你们父母的人品也不会差。他们可能很穷，可能没上过大学，但性格足够中正，肯定是言传身教，家风正直”
“我爸妈吗？虽然我从没想过这样的问题，但我觉得你说得对，应该就是这样的”
“说到这，其实让我不明白，你这么成熟、懂事，家风也好，怎么会做出，把血汗钱花光的事呢？”
“我开始也想不明白，但现在似乎有点头绪了。”
“哦？讲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