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温斌
在一片奚落的笑声中，程伟的头套被摘了下来，被禁断了许久的光线，分外刺目。程伟不得不紧紧闭着眼睛，适应过后，才缓缓睁开，打量环境。
这是一处很大的，类似仓库的所在，周遭散乱着各种杂物，大到灯光以外的地方，装满了黑暗。程伟的正前方，有约三十人呈弧形，零散的或坐或站，唯一相同的是，都在看着自己。
“看来，今天我是没法活着走出去了”程伟被死死地绑在椅子上，也清楚的见到了这些人的容貌，他心中明白，所有的活路都没了。
“你也是个聪明人，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说吧”一名弯腰弓背，体瘦如鼠，满脸沟壑，看起来有五十几岁，面若劳苦大众一般的体瘦男说：
“唉~能把带子给我的朋友们送过去吗？”
“这恐怕不行”
程伟点点头，又问：“是王忠明找的你们？”
“都出去”这人吩咐一声，那二十几个人，分被从程伟左右两侧，呼呼啦啦的走了出去，铁门的吱呀声一开一合，货轮的汽笛声由弱变强，由强变弱，仓库内重归寂静，体瘦男说：
“对”
程伟得到了确切答案，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沉默良久，直至对方从一旁的木箱后抽出一把朴刀式样的武器，在水泥地面上磨了两下，说：
“没什么事就送你上路啦，等下别乱动，能少受罪”
“等等！”
“时候不早了，有屁快放！”
“我还有一笔债没还……”
“别蹬鼻子上脸啊！你这一票赚不了多少，还想让我替你还债？”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有个兄弟，找不见了，死活都不知道。当年他受我连累……吃了很多苦”程伟顿了一下，稍整情绪，继续说：
“我是想，你们有自己的渠道，假如他还活着，就告诉我一声，我也死的安心。假如他……没活着，我会亲自跟他说：欠你的，下辈子还”
“麻烦，不过我们这行最讲义气，别的事我们答应了未必管，这事啊，帮你想着，叫什么名？”
“温斌”
体瘦男听到这个名字后，愣了下神儿，只一瞬，便恢复正常
“没别的心愿了吧？”
“没了，来吧”程伟闭上双眼，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体瘦男拎着朴刀，站到程伟身侧，选了个适合发力的角度，将朴刀高高举起，寒光一闪，奔着程伟两节颈椎的连接处，稳稳落下
嗖~
破风声划过程伟耳边，凛然的寒意使他浑身一紧，可那不曾感受过的，也很难想象的唯一一次体验机会，却迟迟没有来临
安静，静的可怕，落针可闻。程伟仿佛瞬间经历了四时变化，他不清楚，自己现在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猛地睁开双眼，周遭的一切都没有变，几盏灯光汇集在自己身上，光幕之外，仍是暗无天日
程伟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啪！
清脆又响亮，火辣辣的面颊刺激着有些混乱的思绪，程伟终于能确定，自己还活着，而且，双手双脚也不再受束缚，这是怎么回事？
“程伟~”
一名男子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距离还不远，听的异常清楚。这突然的一声，让程伟浑身紧绷，这声音太熟了，时常使他魂牵梦萦。
想也不想的一回头，一张迎着光的面庞，轮廓分外清晰。程伟想大笑，也想嚎啕，他颤抖着双唇，却说不出一句话，半步向前，紧紧地将这个男人抱在怀中，这个男人也用同样的力道回答着他所有的疑问
两颗豆大的眼泪从程伟眼角滚落，他长出一口气，缓缓地说出两个字：
“活~着~”不知是在陈述，还是在发问
“嗯”一声低沉的回应，不知是在诉说，还是在回答
温斌，是程伟的发小。两人五六岁的时候就认识，至今已有二十多年的交情了。温斌的学习不如程伟，初中毕业就没再念书了，二人见面的机会也仅限于过年那几天，再后来，温斌也很少回家，联系方式也都换了，貌似和家里面闹得很不愉快。
直至程伟去北漂，偶然在驻唱的酒吧重遇，不过那次见面的场面……可都不太荣光……
当时，程伟的歌喉只是寻常，正赶上那几日邪门儿了，生意不好，老板就认为是程伟唱的太难听的缘故，让他以后别来了。程伟心里不服，虽然辩解几句，却改变不了结果，正扛着吉他，灰溜溜的往门外走，突然被人迎面撞上
“你他吗没长眼啊！”程伟被撞的连连后退，琴撞在门框上，后腰正好硌在琴箱上，本来就不顺的气儿，变得更不顺了，自然破口大骂
“程伟？”
“我cao！怎么是你？”
“等会儿再聊！后面有人追我呢！”
“躲这底下，别出声，来人我帮你应付！”
在酒吧门口，有一块小舞台，刚好是中空的，人躺平了绝对能藏下，程伟就叫温斌藏舞台下面，自己则抱着吉他，坐在高脚凳上，假模假式的排练节目。温斌刚藏好，追兵就到了。
眼看着温斌不见了，便兵分几路，一波人到附近的几家店里找，一波人沿着路朝前追，另一拨人就留在原地恢复体力，并有人注意到了程伟，上来问：
“唱歌的兄弟，刚才有没有个男的跑过来？”
“有啊，这附近慢跑的多着呢，你在这儿等会儿，你也能看见”
“我说的不是锻炼身体的，是一个一米七左右，穿着皮衣，平头，不胖不瘦的男的，二十多岁”
“穿皮衣的我倒是见着了，他跑的太快，我不确定是不是你说的那个”
“肯定是，他往哪跑了？”
“就那边啊，奔后巷”
“谢了兄弟，追，往后巷跑了，告诉前边的人，拦住他！”
追兵被程伟调走后，他一把拽出温斌，二人默契的没说废话，朝着相反的方向跑走了。那时候程伟和白洛瑶还不认识，所以温斌就到了程伟家里
“怎么回事儿啊？那是些什么人啊？你怎么惹到他们了？”
“嗨~说出来有点儿不好意思……”
温斌这些年做过很多活儿，可限于学历、机遇、运气等诸多方面，只能勉强糊口，为了赚大钱，温斌渐渐走向了灰色地带，替一位am的大哥收账。
今天他遇上了赖账的地头蛇，不仅账没要到，自己也差点挨一顿毒打。
“要不是遇上你，我这顿打是跑不掉了”
“这行太危险了，真出了事儿，也不能报警，我看，你还是换换吧”
“程子，我不像你，有学历，找工作好找。我这些年什么底层的事儿都做过了，没一件能养老的……”
“你干这个就能养老了？”程伟打断他
“我至少能把养老的钱赚出来”
“可是……”
“我明白你担心我，但是这条路是我唯一的出路，我必须走下去”
就这样，二人重新得到了对方的联系方式，只是平日里的交流几乎为零。倒不是疏远了，相反，是关系更近了。
再后来，程伟被算计，被坑的倾家荡产，负债累累，关键时刻是温斌把钱借给了他，他才有命活着，但也是这次借款，让温斌永远失去了左手。
故事是这样的：
程伟为了凑钱还给龙益集团，平对赌协议的账，已经借无可借，卖无可卖，万般无奈下，不得不向温斌张口。
温斌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若非万不得已，程伟真不想找他。温斌得知情况后，立刻把钱打到了程伟的账上，带着兄弟就要干了王忠明，可还不等他出发，意外发生了。
他打给程伟的钱，是他帮老板要回来的账，不知道是谁打了小报告，说他吃黑钱。老板的人把他带回去调查，温斌把原委告知，老板要打电话求证，正赶上程伟精神分裂最严重的时候，没人给温斌作证，老板轻信谗言，砍了温斌的左手，并把他逐出社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