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伊人如画
风流不答,反道:“我就说是吧,这等好宝贝,要是不小心扯烂了,我自己都能砍下来自己一双手,估计千百年都要遭受骂名啦。我宁可挨上一刀,也得看护好这画。至于哪里来的嘛,说来话长,不过你倒说说,你父亲咋说这画的,也给我长长见识。”
他二人这般说着,江雨欣却在一边气呼呼的站不住了,道:“就你们认得这是个好宝贝,就我没见识,是吧。”说着时,气呼呼的走了出去,哐当一下拉上了门。
风流看了看画卷,又看了看江雨欣的背影,真个是莫名其妙,见她走了,也不去理会,道:“莫要理她,你倒说说这画怎么了?”
雪依微微思索,道:“范宽的山水画确实是一绝,尤其是他画里的山,气势雄浑,浩然不群。听说他长年隐居在终南山和太华山里,对山水风景有着细致入微的研究。我爹爹说他常年身处在山水之中,吸取着山水之精华,将山川的气势尽收胸臆,再化成笔上墨韵,浓墨重彩,才挥洒出了雄浑壮丽的山水之画。”
风流听得津津有味,雪依接着道:“你看这幅《溪山行旅图》,他用极其浓厚的墨色渲染了秦西山川的雄伟之气势,画中的山峰占了三分之二还多,峰峦雄厚,站在画前,这气势令人凌然生畏,磅礴大气,扑面而来。”
风流点点头,道:“没错,就是这个意思,我只感觉一位武林高手,功力极其深厚,杀意漫天,便往那里一站,那股凌然之威,就能将人慑服。”
雪依又道:“可不是呢,你看这山川雄浑,林木茂密,一帘涓瀑,倾斜而下,山谷之中雾气升腾,蔚为壮观。而画卷的底部,山下的巨石也磅礴大气,唯有一队商旅,两人一前一后,赶着一队骡马,驮着重物,方显得如此渺小,这巨大的落差,更是惊叹于这苍茫山川之大之奇了。”
风流连连点头称是,道:“言之有理,这画嘛,我从知州大人那里借来的,不过你要是喜欢,我便不还给他也不打紧,便送给你吧。”
雪依又端详了这画半晌,幽幽道:“我不要,我爹爹说过,稀世之宝,唯有德者居之,我一个女孩子家,哪里能承受得了这般宝贵之物,再说我带着也不安全啊,像你说的,不小心扯坏了可就麻烦了。”
风流心想也是,原来雪依也是这般想法,虽然是稀世之珍,但并不是立刻有了占为己有的想法,非但毫无贪婪之心,反而是想着怎么去保护。当下风流便仔细将画收了起来,慢慢的卷好收起,挂在了床头——他自然不怕被盗,能从他手下盗走东西的人,还真的不多。
这时,雪依便转过了身,告了别,要回房睡了,风流忽然喊住了她:“雪依妹子……”
雪依慢慢的转回了身,看着风流的眼睛,道:“怎么啦?”
风流动了动嘴唇,却没了话语,呆了片刻,似乎在思索着应当怎么说一般。
雪依很少见他这个样子,他一直是涎皮赖脸,嘻嘻哈哈的,虽然做事是非常靠谱,从不曾误事,但此刻却难得如此的严肃认真。
风流望着雪依,昏暗夜色,朦胧烛光里,美得像一朵静静盛开着的百合花。
风流忽然叹了口气,沉声道:“你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人很漂亮,漂亮得就像那画卷里的仙子一般,脾气也温柔可爱,乖巧懂事,心底也善良淳朴,而且还知书达理,通晓诗书字画,真的是很好的女孩子。”
雪依愣愣的站在那里,却不知道该如何答话了,风流这般严肃的说了出来,她连害羞都不知道该如何害羞了,只是愣愣的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风流接着道:“你就像这幅画一样,是稀世之宝,我和我大哥云十三郎,不过是江湖的浪子,是个粗人莽汉,飘泊江湖——这你也知道的,我们朋友有那么几个,仇人却更多。机缘巧合之下,大家结识一场,也只是算做缘分,但有些事,终究是不一定合适的。这幅画也许放在知州大人那里更好——虽然他未必是个好官。”
风流停了下来,没再说话,雪依眼中已有了泪花,在屋子里的烛光下,闪烁着晶莹如宝石般的光辉。
她冰雪聪明,又岂会不知道风流言下之意,便一如这稀世之画作,是不可能放在一个江湖浪子手中的,整天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自然不合时宜。而自己,大家闺秀,终究和江湖中的嗜血魔头云十三郎不般配的,所以他才让风流把自己送回苏州寻亲,而舅舅家,才是自己最好的选择,最好的归宿吧。
虽然他,只是惊鸿一瞥,闯入了自己的世界,却又深入自己的心底,自己的灵魂。
终生难忘。
风流见雪依难过,却终于心中不忍,又道:“有些事我没有和你说,你也是听听就好吧。近来江湖中崛起了一个邪恶的教会,打着济世救人的幌子,大肆网罗心怀不轨之徒,还屠戮了不少无辜之人,清泉村的村民,还有之前镇子上的瘟疫……多少无辜之人在我眼前一一死去,我和我大哥云十三郎势必要管上一管的,纵然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孟子里公孙丑上那篇,曾言道‘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道:“当所有的事情解决之后,我会拉着我大哥回来,说不定又把这幅画从知州大人手里借走了,也未可知呢。我大哥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很多事只是嘴上不肯说,心里却未必坚不可移。”
他没有直说,言外之意是,稀世名画说不定可以属于江湖浪子,而大家闺秀,也未必不可缘结天涯狂客。
雪依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道:“谢谢你……你们要小心一些。”
风流道:“好”,说着时从怀里取出来一布包银子,取了几锭自己收下,剩下的一并给了雪依,道:“这些银子你收下,在舅舅家不要受了委屈,要照顾好自己。”想了下,又取过来那枚小小象牙令牌,一并交给雪依道:“这个令牌你收着,在这苏州城,差不多可以畅行无阻了,这是知州大人的令牌,拿着它,就如同知州大人在帮你说话,谁敢不从。”
这令牌虽然是好东西,但风流决计用不着,以他之能,不需要这令牌来帮他打点事宜,但雪依在这苏州城人生地不熟的,说不定倒可以派上用途。
雪依也没再客套,便收了下来,忽然问道:“这样说来,你是不是有我舅舅的消息了?”
风流听了,倒有些哑然了,这才想起来寻亲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只是说通了知州程大人邀请那全城王姓的官员前来赴宴而已,和雪依的舅舅还是两码事呢。只是自己先入为主,内心深处便以为已经水到渠成了,当下尴尬笑了笑,道:“没有,还没消息,不过这事不难,好说,好说。”
雪依嗯了声,也没再言语,道了安,便回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