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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轻车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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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云初没想到出门并无众人随行,只有连营一人。

    她停在外观毫不张扬的马车前,问连营:“你背上的伤好了么?”

    “劳王妃记挂,好了。”连营闷声回答,伸手将帽檐往下拉了拉。

    晏云初猜测,连营仍对当日迷晕他一事耿耿于怀,忙赔笑道:“那日我药倒你是我不对,我跟你道个不是,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多担待担待。”

    “王妃言重了。”

    听见苏御在车内咳嗽一声,晏云初也不再多言,登车坐定后,晏云初问苏御:“连营伤得不轻,好了么?”

    苏御看了她一眼,“你不也伤得不轻,不也好了吗?”

    “也是。”

    伤得不轻的还有杨初杰,他得知她也受伤,不顾自己有伤在身坚持要来看她,晏云初倒没能同他照面,他挣扎着到露均堂时,她正睡着,杨初杰见她脸色尚好,便没让侍女叫醒她。

    杨初杰如今还在吉庆斋里养着,他不大老实,身上有伤也不知保养,还外出夜宿与花船上的风流女子鬼混过几次,伤口反复不愈,实是他自找的。

    晏云初本对杨初杰心生感念,听闻他这般行径,又觉难以敬重。

    苏御前往吉庆斋探视杨初杰时,也曾同他讨论过清水湾遇袭一事,杨初杰怒发冲冠,将身死的李管家等人骂了个遍,又请苏御代劳,将张嬷嬷的尸身入棺,急遣人先行将其送回王都。

    论及李管家逆反行事的动机,杨初杰长叹一声,与苏御说起相府旧事。

    早年,李管家将远方表嫂的女儿带入丞相府为婢,那丫头手笨熨坏了杨初成的衣服,她一怒之下扔了一只胭脂盒子砸到了那丫头额角,也是一怒之下失手打的,不承想竟要了那丫头的小命。

    杨初杰在他跟前倒也不忘维护杨初成,苏御也未戳破他。谢长泽先前调查杨初成的底细也提到过这一节,杨初杰的话也是真假掺半。

    杨初成扔出去的原是一只花瓶,那丫头当时便被砸得头破血流,杨初成不许张扬,只着老婆子替她随意包扎了伤口。后来,丫头哭哭啼啼要找李管家,杨初成得知后,着人将她关进了柴房。寒冬腊月,也不予水米御寒之物,丫头直被关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再去时,人已气绝身亡。

    杨初杰指出李管家必是怀恨在心,因此招来清水湾之祸。

    这个理由未免单薄,李先生既能坐到相府管家的位置,必是精于算计,怎可能为了一个远方的亲戚做到这份上。

    清水湾的歹徒带回两个活口,而善堂内留下的活口只得一人,是倒在西墙狗洞旁的那个年轻人。

    彭大人亲自查探过十三名小孩遇害的那片区域,从附近留下的脚印看来,行凶者只是一人,可惜已无此人下落。

    晏云初养伤期间,也同苏御谈论过这些事情,知流民之中近一半实为冒充,真正的流民,死伤近半。彭大人同苏御商议过后,仍将他们迁回了流民安置所。

    而活捉回来的三人被苏御下令分别关押,承诺只要他们说出幕后之人,便可得生路。第一个说的,无条件释放;第二个说的,断一手自去;最后说的,截其四肢放出;不说的,便永拘地牢。

    晏云初当时听苏御说起,地牢审讯从不以酷烈手段逼供,她还料想苏御必问不出什么,谁知他布排了一出囚徒困境。就算其中有人誓死捍卫背后之人,也无法确保其余两人如自己一般坚定。咬死不松口只怕也无济于事,不若早说,反对自己有益。

    晏云初也才知道,原来苏御言出必行竟为暗杀界所公认,他开出的条件,并非戏言。到最后,三人均得自由。

    晏云初以为他们出去后,苏御会命人灭口,苏御却说不用他出手,自有别人会找他们清算。

    “未曾请人跟踪?”

    苏御摇摇头,“该说的他们已经说了,来杀他们的人,也不外乎是他们的东家。”

    最先招的是善堂里的那个小伙子,他说善堂与清水湾的杀手皆是杨丞相和东平王所派,专取杨初成和苏御性命。

    晏云初尤其想不明白,为何杨丞相会派人手刃杨初成在先,诛杀燕云初在后。她大胆设想,杨初成并非杨相之女,实与燕云初是失散多年的孪生姐妹。

    苏御点点头,“极有可能如此,你与杨初成既为姐妹却分居两城,内中原因,应是揭开谜团的关键。”

    晏云初抿了抿嘴,苏御这是认定自己就是燕云初了,也罢,眼下自己的这副身子十有八九还真是燕云初的,由着他去就是,难道还能直言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不成。

    她忽想起一个人来,开口问苏御道:“王爷可认得唐勇?”

    苏御脸上一怔,随即点点头,“唐勇,苍黎城御前侍卫,怎么,你想起他来了?”

    “没有,我是一点不记得他的,不过他来找过我。王爷也见过他,南寨村那会他曾现身。”

    连营在外赶车,忆起先前有身手不凡的贼人潜入王府似毛贼,如今想来,必是唐勇,他定是为她而来。能劳动唐勇,难道她真是燕云初?

    到达城隍庙时,晏云初被连营吓得不轻,他恭恭敬敬地请她下车,还对他展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你不生我气了?”晏云初也笑对连营。

    “属下不敢。”连营摇摇头,笑得如春风一般和煦。

    晏云初大惊失色,听他自称“属下”,这还是第一遭。

    “走吧。”

    苏御出声相邀,晏云初忙随他而去,连营自去放置马车。

    晏云初仍是纳闷,连营几时也这般阴晴不定起来。

    苏御知她疑惑,“连营对比他厉害的对手都颇为敬佩,你,算是一个。”

    “我?”晏云初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我何德何能。”

    “明知故问。”

    晏云初欲言又止,燕云初的战神之名并非浪得虚名,若是自己真是燕云初,那她早横着走了,连营都敬重的人,那该有多厉害。

    她跟上苏御,“王爷,你既说要开诚布公,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也坦诚相告,如何?”

    苏御毫无疑虑,“说。”

    “王爷的右腿,根本没事吧,你装瘸子,又是为了什么?掩人耳目吗?”

    苏御身形一顿,“那又如何?”

    苏御这是,变相承认了?晏云初笑着摆摆手,“没事,没事,就是想看看王爷健步如飞的样子。”

    “本王现在就能健步如飞。”

    晏云初笑着恭维,“王爷身手矫健,气度不凡!”

    “王妃谬赞了。”

    晏云初笑笑,不料苏御提出与自己开诚布公以后,与她相处竟变得随和了好些。

    她仍是疑惑苏御对自己的态度转变有些不合常理,燕云初的身份若被揭露,自己多半死无葬身之地,而苏御将她娶回府中无异于安了一颗炸弹在身边,他未曾速速与她划清界限,倘若一日事发,不仅是他,只怕王府上下都会被带累,炸得面目全非。

    她裹了裹身上的狐腋裘,阐明燕云初对他造成威胁的观点,又问苏御到底为何不将她的身份禀明圣上。

    苏御笑说她所言极是,又问她可知目下还有谁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晏云初不假思索,“平东王徐如海,杨丞相。诶,不对……”

    “徐如海与你不对付,他若知此事,何不大作文章,借此给你扣上一顶私通敌国的大帽子?”

    “你长了一张和杨初成一样的脸,所论通敌,丞相岂非比我更有嫌疑。”苏御略低头问她,“他们虽一早知道你的身份,为何不肯张扬?”

    “此事公诸于世,对他们不利。”趋利避害,也只有这个可能了,“可是,杨丞相或干系重大,那东平王又瞎凑什么热闹。”

    “或许背后之事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晏云初仍觉不对,“那我嫁入王府也有好些日子了,怎不见他们动手。”

    “没有动手?那是没惊动你罢了。”

    晏云初后背有些发凉,回想两次出逃皆有人要害自己。好家伙,刚摆脱杨初成,又摊上个被人追杀的燕云初。她看向挺拔如松的苏御,如此说来,若非自己身在裕北王府,只怕小命已经不保。

    没想到,自己竟受苏御庇护良多。

    自踏入城隍庙,晏云初便想到了余青青,想到了小雅,她告诉苏御,小雅出逃之时,助她逃脱的多半就是唐勇。

    不是他还能是谁,小雅的剑遗失后,便是落入他的手中。助小雅脱逃的男人,手持的正是那把能曲卷的魄月剑。

    苏御点点头,说苍黎城与小雅的本家岭上秦门原有渊源,他会助她出走,也是正常。

    “什么渊源?”

    “杨丞相当年带人血洗秦门,秦门不冤。”

    晏云初努力回想她听过的关于岭上秦门的旧事,说是十多年前,岭上秦门势力遍布临稷城,后被查出为敌国掩送兵器,遭灭门之祸。

    “敌国,不会就是苍黎城吧?”

    “是,临稷城周边还有一些番邦小国,但一直以来能与临稷城抗衡的,也只有苍黎城。”

    晏云初记得连营说岭上秦门是镖局,在民间极具影响力,“我还以为,秦门中人义薄云天,是遭奸人陷害。”

    “无人陷害,证据确凿,但有一点你没说错,秦门的确义薄云天。”

    晏云初的眉梢微挑,这是什么话,苏御这是在为反贼说话吗?

    因怕惹苏御不悦,晏云初忍了忍,只嘟囔了一句:“唐勇说会来找我,结果没来,反同小雅跑了。”

    苏御说他是苍黎城的御前侍卫,若自己真是燕云初,他怎会弃于不顾。

    “或许有更重要的事情。”苏御说,“倘若唐勇真来找你,告诉我一声。”

    晏云初满口答应,心里却想着到时候再说。

    苏御忽停下脚步,“到了。”

    不远处,坐落着一个僻静的小院。及近院门,一个小道士从里走了出来。

    “王爷有些日子没来了。”他拱手行礼,“见过裕北王。”

    “你师叔在吗?”苏御亦拱手还了一礼,晏云初有样学样忙行了一礼。

    小道士引着他们进入院中后,晏云初听到了一阵爽朗的笑声,一抬头,只见一位仙风道骨的道长自屋内走出。

    他先是问候了苏御,随后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王爷,这位贵人是……”

    “内子……杨相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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