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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掩人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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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云初揽袖抬手,摸了摸略微发热的双颊,杨初杰怕不是个嗜酒成瘾的老酒鬼,都喝到这份上了,还只管嚷嚷着“酒来!”

    她陪着喝了不少,但比起苏御,自己喝得已经很少了。

    杨初杰与苏御推杯换盏,飞觥献斝,大有一副不醉不归的架势。

    “我说王爷贤弟,你不觉这席间少了什么吗?”

    苏御正色,“小弟招待不周,还望大哥明示。”

    “哎,谈不上不周,只缺了些歌姬舞女,美中不足哇!”

    好个酒嚢饭袋,山珍海味美酒佳酿还不足厌,晏云初正暗嫌杨初杰,忽见苏御将目光投向了自己。他玩味一笑,“大哥有所不知,原先已有安排,因恐王妃不喜,这才……”

    “哈哈哈……”杨初杰爆发出雷鸣一般的笑声,“初成善妒,此乃舍妹之过,该罚该罚,我给贤弟赔个不是!”

    “大哥体谅,来……小弟敬大哥一杯!”

    “王爷爽快,干!”

    晏云初择了一颗杏脯放进嘴里,郁闷地捶了捶发酸的后腰。

    杨初杰已跑到主席上,与苏御称兄道弟勾肩搭背了,他嘴里叽叽咕咕,正低声跟苏御商量择日邀上一班尤物助兴取乐,苏御则侧耳聆听,点头道好。

    晏云初起身近前劝了一回,二人皆说尚未尽兴,让她先行回去歇息。

    晏云初暗叹一口气,摇摇头走出了惠然轩。

    连营迎上来,说送她返回于飞阁,又将手挽的一件狐裘递给她。

    “这么周到啊!”晏云初将狐裘披到身上。

    “是王爷一早吩咐。”连营微微一笑,唤人抬来一顶小轿,请她上轿。

    晏云初坐进轿子,心想这待遇还挺不错。

    若是苏御真心相待的女子,想来还是挺有福气的,他这人并非不懂顾惜身边人,只不愿照拂自己罢了。

    路上,连营告诉晏云初,于飞阁宽敞,张嬷嬷并八名丫头都安排住进了于飞阁。

    此事苏御已征询过她的意见,晏云初点点头,“这个我知道。”

    途径一处,连营忽命人停下轿子,在外说道:“王妃,要不要见见李先生?”

    晏云初掀帘,见相府管事李先生立于门下,此处名唤“吉庆斋”,距离于飞阁不远,这便是杨初杰的下榻之处了。

    “王妃!”

    “李伯。”晏云初席间听得杨初杰偶然提到他时如此称呼,便也这般相称。

    “李伯还未歇下,是在等哥哥吗?”晏云初笑道,“哥哥与王爷酒兴正酣,恐怕还早呢!”

    “无妨,老奴候着。”李先生笑向晏云初,“王妃入府可有不遂心之事,相爷嘱咐,王妃若受了委屈,只管说与老奴。”

    晏云初心下一惊,这人看似精明非常,怎可当着王府众人出言无状。她偷偷看了连营一眼,连营神色自若,也并无恼意。

    “爹爹可是过虑了。”晏云初朗声笑起来,“李伯,我方才也多饮了几杯,有话明日再说,您老也别等哥哥,早些歇下吧!”

    晏云初放下帘子,把脸一沉,“连营,走吧!”

    目送轿子远去后,李先生捻了捻胡须,对门内的一名小子笑道:“王妃如今倒是见外得很!”

    “对您老也客气了些。”

    “客气与否,也无关紧要,于飞阁的那边可安置妥当了?”

    那名杨府家丁点点头,“小人已交代她们四处留心,爷请放心。”

    “去,去惠然轩等着……”

    龙文坐在惠然轩外的石阶上,听得内中传来杨初杰神似敲破锣一般的歌声,他唱的是都中烟花柳巷传唱的淫词艳曲。杨初杰且歌且笑,令他闻之气血翻涌难平。

    他回头看了看苏御,他一手屈肘靠桌,一手以著敲击金盏相和,口内直呼“此曲甚妙!”

    龙文只觉太阳左右两穴隐隐作痛,苏御这番模样与常大异,逢迎自若如此,也算是个妙人了。

    按照苏御吩咐,他留在此处,而连营暗护于飞阁。于飞阁今日布防隐秘,专窥此行之人有无不轨之心。

    “咚——咚!咚!咚!咚!”

    梆子一慢四快,四更已尽,时入五更。

    苏御倚在龙文身上,朝被两名杨府家丁架走的杨初杰挥手作别。

    “龙文,你觉得……本王的酒量如何?”

    “王爷酒量过人。”龙文一本正经地答道。

    “连营呢,他那边可有什么消息没有?”

    “并无异常。”

    “也是,人生地不熟,是该先熟悉熟悉环境。”苏御抬脚往下,“走,看看连营去!”

    龙文忙赶着连下几级台阶,如若他一脚踩空,也好出手接应。然而苏御身形虽有些摇晃,走路倒还稳当。

    “王爷要找连营,小人去于飞阁换他回来便是。”

    苏御轻轻笑了一声,“龙文啊,你不懂我的心思……”

    “小人的确不懂。”龙文看向苏御,“王爷此刻左右无人,就不怕小人对你动手?”

    “用人不疑,你……”苏御抬手冲他摆了摆,“果然不懂我。”

    苏御已知龙文底细,他的经历,倒并未掺假。

    “况且,你也没理由杀我,你兄长还在平东王手里没救出来呢,暂且不论我能帮你,杀我,你再树敌,于你有何益处。”苏御忽然笑出声来,“你身手不错,但也打不过连营啊,我若被你所杀,连营可饶不了你。”

    不待龙文应声,苏御又道:“你若想杀我,不会说这么废话,我说得对吧!”

    “王爷英明。”龙文有些纳闷,苏御喝醉以后倒是话多。

    “本王自然英明,不然你肯跟着我,呵……”苏御忽长叹一口气,“英明?我若英明,何至于此……”

    苏御早年被构陷一事龙文也有耳闻,他蒙难下狱,也与东平王脱不了干系。

    回想起来,苏御驻边的时候他已身陷平东王府,虽未曾与他沙场对阵,但也知他有良将之才,可惜如今沦为残废之人。

    看着他蹒跚向前的背影,龙文心中虽也替他不平,奈何经年背井离乡却仍旧心系苍黎城故土,他也不免暗自庆幸,若非苏御受人陷害沦落至此,苍黎城这些年恐也难安。

    当年苍黎城少主亲赴战场,也如苏御一般初出茅庐,英武善战,据他看来,当是少主燕宽,老城主膝下,也只公子燕宽有此才能。他当年以面具遮面上战场,必是不愿张扬。苏御遭劫那年,老城主驾崩,继位者便是公子燕宽。

    新主即位后,力行休养生息之道,与临稷城休战至今。

    龙文回忆往昔的当口,苏御步履匆匆,已与他拉开了大段距离。

    他腿上有伤未愈,此刻脚程倒快。龙文想过以彭羽公子所嘱之语相劝,因料定他必不会听,最后也未曾开口。

    龙文追赶苏御之时,晏云初躺在床上,暗思今夜饮酒下肚本该睡得踏实,可翻来覆去直至醉意尽散了也不曾入眠。她竖起耳朵,听到了于飞阁内往常没有的声音,是不甚响亮的鼻鼾声。

    她甚至能听出,这是张嬷嬷屋里发出的声响。

    丫头们经连营交代,待杨府之人颇为热情,宾至如归,张嬷嬷倒是好睡。可怜自己心中不安,辗转难眠。

    在嬷嬷规律的鼾声中,她听到似有人飞身落入院内,随后轻轻取下了大门的门栓。

    晏云初摸黑将大袖衫披上,因仍觉发冷,又将先前穿回来的狐裘也搭到肩上。

    她飞快穿上鞋子,猫着腰挪到了门后。

    外头有人,还不止一个,翻墙进来的那人已将门打开,放了同伙进来了。

    晏云初屏住呼吸蹲在原地,她不敢起身,门乃槅扇门,只怕身影会透过槅心的镂空图案被外头的人瞧了去。

    闻到一阵酒味飘来时,晏云初吓得汗毛倒竖。

    喝酒,直入于飞阁……她立刻联想到了苏御。

    靠近过来时,貌似苏御的贼人落脚很轻,晏云初万万没想到,对方会骤然出脚,“砰”地一声踢开房门。

    被撞开的门扇正中脑门,晏云初疼得满眼直冒金星,她双手往后撑地,一下跌坐在了地上。

    眼睛有所恢复稍能视物的时候,晏云初只觉自己悬空了。

    她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视线里随即出现了一张轮廓分明的绝佳侧脸。

    不是苏御,还能是谁。

    “王爷,您做什么?”晏云初顾不得脑袋嗡嗡作响,忙抓了苏御的袖子。

    “带你走。”

    “去哪儿?”晏云初已然懵了,她抬眼一看,已至庭院了。

    连营头戴兜帽活像游魂一般闪过来,又把她吓了一大跳,她以手掩嘴,但一声惊呼已经脱口而出。

    连营手里拿着门闩,方才开门的就是他。

    苏御将来若行杀人放火之事,连营必是递刀泼油的那个人。

    见身后房屋陆续亮灯,晏云初挣扎欲起,却被苏御牢牢抱住不得脱身。

    “王爷你……”

    “别说话,别乱动!”苏御的语气蓦地生硬起来,“不然我让连营过来赏你一拳,你若不信,大可一试。”

    是让连营一拳捶死自己吗?晏云初将双手缩在胸前,苏御的话后半截明明更吓人,却让晏云初莫名有些好笑。苏御怎会说种话,怕是已醉得不轻。

    可纵是醉话,晏云初也相信他主仆二人真干得出来。

    身后忽传来门扇开合之声,张嬷嬷的声音响起:“姑娘……”

    晏云初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害臊,便只管装聋作哑不肯应声。

    偏生苏御站在门边,抱着她回转过身,“嬷嬷见笑了,王妃不在左右,本王孤枕难眠。”

    躲在窗后的丫头们脑袋凑在一处,吃吃地笑了。

    好个苏御,撒起谎来亦是脸不红心不跳,丫头们笑得倒还挺欢,一个个都是没良心的。自入府以来,她夜夜独居于飞阁,丫头们可没少背后嚼说,说她不合王爷心意。此时交头接耳,必是嘲笑无疑。

    当着杨家人的面,演这一出缠绵难分的深情戏码,苏御倒也不嫌累赘。丫头们自是不会拆穿他,她倒也没必要拆他的台。

    晏云初娇羞地微微抬头看向张嬷嬷,“嬷嬷见笑,您老早些睡吧!”

    苏御既想打造知疼知热的好丈夫人设,自己不计前嫌给他立稳就是。

    她正觉脑门作痛,索性将头大方靠到他怀里,他既想抱,有本事就抱着别放。

    与此同时,晏云初也不忘暗暗做足准备,以防苏御一撒手把她扔向地面。

    于飞阁已远在身后,不料苏御却仍未有所行动。

    是了,还得途径杨初杰所在的吉庆斋,他没准是怕在那撞到人吧。

    听着苏御心跳急促,晏云初不禁暗笑,他果如彭羽所言内里发虚,堂堂七尺男儿子,就这么会功夫,便体力不支了。

    可仔细一听,他虽气喘,却并不剧烈,只单心跳,紊乱且快。

    难道苏御不是累了,他……或是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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