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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不相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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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营白日里尾随小雅外出并非苏御安排,而是他见小雅独自出门觉得有些奇怪,便跟去了。

    小雅拾走了那片衣料后,现场除了血迹已无他物。

    不过也另有收获,连营在悬底转了一圈后,发现了一条隐蔽的小路可通往外界。小雅是顺着崖壁上下往来的,她并未发现这条通道。

    这条小路明显无人踏足已久,一路杂草丛生,还有不少带刺的灌木,不过横生的枝条大多已利器斩断了。枝条尚未干透,可见是不久前才被人斩落的。

    看枝条的切口,是市面上常见的刀器,地上还有不少脚印,可惜并无特殊之处。

    当日连营亲自核查过随王妃前来裕北郡的人员名单,遇害者加上小雅和王妃,不多不少凑齐了整个队伍。如此看来,掉落山崖者应当是行凶之人。

    连营猜测,小雅或许也是在查那伙凶徒的来历。落崖者的尸体,多半是被其同伙在事后运走了。

    可小雅为何没将凶徒坠崖的事情告诉王爷,莫非她与刺客是一伙的……

    连营将此事回禀苏御过后,苏御与连营所见略同,追查边境遇险一事至今毫无线索,或许正可从小雅身上入手。

    得到王爷的首肯后,连营找到先前派入于飞阁的一个丫头,吩咐她对王妃和小雅多加留意,丫头白日里方接下任务,晚上便找到了连营,称发现了古怪。

    丫头说,她们内中的一段对话有些奇怪。

    王妃喝药的时候,小雅说了一句王妃喝药还从未如此爽利过。怪就怪在,王妃说了一句“她是她,我是我。”

    连营沉吟一下,让丫头回去多加留意,只要觉得不对便即刻来报。

    连营觉得这句话无关紧要,王妃大约是自嘲,“她”应该意指从前的王妃。

    他也未将此事向王爷提及,只说起彭羽公子,他又被于飞阁的小丫头请来了。

    苏御闻言撇下连营往于飞阁方向去了,他打算在于飞阁附近等彭羽出来。

    晏云初吐了药以后,小雅又端了半碗药过来,说方才药吊子里还剩些,也只剩这些了。

    喝完刚躺下没一会儿,晏云初翻身起来,又吐了。

    这次不仅连药都吐了,还带出了一些黑血。小雅急了,便让丫头前去把彭公子请来了。

    晏云初已知彭羽就是大婚之日登门的那个黑心大夫,她满心不愿让彭羽替她把脉,却也无可奈何。

    隔着纱帐,晏云初瞧见彭羽一脸正气,他待下人也极为客气,这人面上一盆火,背后一把刀,越是这样,反叫她觉得虚伪。

    趁着彭羽出去开方子的时候,晏云初直言彭羽开的药她是不喝的,小雅也没理她,自笑着出去恭送彭羽。

    送彭羽出门时,她一眼瞧见了不远处孑然独立的裕北王。

    思索片刻后,她瞅人不防悄悄跟了过去。小雅的功夫中平,但轻功甚好,她屏住呼吸躲在暗处,听到彭羽同裕北王说起了九曲回肠,说媚药与九曲回肠相冲之下难免大伤脾胃,他开的药本是用以缓解两药相冲之势,岂知王妃服药就吐。

    彭羽直言余青青此举出格,问苏御可要放任不管。

    苏御只说由她们闹去。彭羽似不敢苟同,扭头便走。

    他忽又煞住脚,扭头对苏御说:“余姑娘今日之举倒也帮了我一个大忙,九曲回肠的解药,或可从她今日所用之药里理出些头绪。”

    “是吗?”苏御笑道,“那我替你留着杨初成的性命,你想借她研制解药,我成全你就是。”

    “那我还得谢你不成?”彭羽甩了甩衣袖,转身离去了。

    苏御随即也离开了,过了好一会儿,小雅才敢起身。她迅速回到于飞阁,将听到的话都告诉了晏云初。

    “彭公子说或可配出解药,若果真如此你就有救了。”

    都说这毒无解,岂有这么容易的,晏云初摇摇头,“说到底,我不过是他的小白鼠罢了。”

    “小白鼠?”

    “他研制解药的试验品,听懂了吗?”

    小雅缓缓点点头,“懂了,不过这也不算坏事,他要留着你给他试药,那给你开的药肯定也是好药,我看过了,方子没问题。”

    晏云初诧异道:“你会看方子?”

    “只略通一二。”小雅压低声音,“彭公子说不好真能配出解药,我们还要不要走?”

    “肯定要走啊!”晏云初毫不犹豫,“反正早晚都要死,干嘛留在这里给人做实验,最要命的是苏御,受不了。”

    小雅一笑,“那等我身上的伤好利索了,你也好了,我们就走。”

    晏云初点点头,小雅自回来以后,对自己忽然亲密了好些,她猜测小雅多半是真正接受了自己不是的杨初成的事实,因此除下了戒备。

    她心里却有些惆怅,小雅虽看似与自己亲如密友,其实也未必可信,只是眼下也只能与她合作了。

    她偏头看向小雅,问今日一探崖底可有收获。

    小雅将衣料拿出来给她看,说尸骨无存,大约被野兽叼了去。

    晏云初也不再问,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自己也没办法验证。

    药熬好以后,在小雅的再三劝说下,晏云初勉强把药喝了。小雅的话其实也有理,彭羽既要拿自己试药,确实没理由在眼下对她不利。

    养病期间,晏云初指挥小雅暗暗盘点了杨初成的嫁妆,已备将来逃出王府后使用。

    如同活死人一般躺了五六天后,晏云初渐觉恢复了元气,余青青忽现身于飞阁。

    “彭羽哥哥交代姐姐需静养,我也不敢轻易上门叨扰,捱到今日才来,姐姐莫怪。”

    “妹妹哪里的话。”晏云初理了理衣领,和颜悦色地看着她。

    见晏云初披着小毛衣裳,余青青又赶着夸赞衣服样式别致,接着又别扭地奉承了一句,说她虽病了一场,风姿却未减分毫。

    晏云初用脸蹭了蹭衣领上的小毛,病了一场,竟然怕起冷来了。

    晏云初说服自己假装不知余青青暗害自己一事,她已经想开了,自己和杨初成如今是分割不开的,既然杨初成杀了人家姐姐,人家使些手段报复报复也正常,安心替杨初成受着便是。

    余青青瞧了瞧她用一根簪子松松挽着的头发,皱眉道:“姐姐病好了,怎不好好装扮装扮?”

    “那些金啊玉啊沉甸甸的,病了一场,觉得有些戴不住了。”

    “姐姐可不能如此啊!”余青青假惺惺地说起体己话来,“听闻王爷都未曾过来看视姐姐,姐姐如今病也好了,更该振作才是啊!”

    晏云初点点头,“妹妹说的自然不错,可岂不闻女为悦己者容一句,王爷不来,我又何必费事。”

    余青青只当王妃经此一事一蹶不振,暗自趁愿。

    当天傍晚,余青青颇为文雅地下了一封帖子过来,约她到花园一聚。

    又来,一动不如一静,晏云初不愿应承,她总觉得有什么陷阱等着自己。

    她想装病不去,又怕丫头把彭羽请来,比起余青青,她似乎更抗拒彭羽些,晏云初让小雅找来衣服换上,她倒要看看,余青青能翻出什么新花样来。

    余青青在凉亭里安了一席,还备了炭笼子,说是特意给她准备的。

    晏云初看着席面上的精致酒菜,暗笑余青青毫无新意。

    坐下以后,晏云初百般推拒不动筷也不沾酒,小雅在旁亦替她再三解释,余青青却仍是不依不饶。

    “姐姐不肯赏脸,是怕我在酒里下毒吗?”余青青赔着笑脸举着酒杯,“那妹妹先干为敬。”

    “妹妹说笑了。”晏云初微笑着用手抹了抹酒盏的边缘,“何来赏不赏脸一说,我肯来,不就是给你脸么?”

    余青青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嘴角慢慢垂下来,“姐姐终于露出目中无人的真面目了。”

    晏云初“扑哧”一笑,杨初成是余青青的杀姐仇人,见面非但并未眼红,却总故作亲热,晏云初早就受够了。

    余父曾是都中太医之首,因与苏御的养父大有渊源,后将长女余丹丹许给了苏御。

    余丹丹遇害一案被判为山贼所为,此山贼业已病入膏肓,杨初成出手阔绰,予黄金若干安顿其妻小,此人自愿顶罪。

    此人死后,其妻张扬,后遭歹人敛财害命,彭羽之父彭大人主理此案,不料顺藤摸瓜查到了余丹丹之死的背后真相。

    据小雅所说,余老太医为人刚直,苏御担心他会不惧丞相之势作出以卵击石之事,便将此事瞒了下来。

    知情者不多,除了小雅,只有苏御,余青青和彭家父子。

    晏云初质疑过小雅,既是此等隐秘之事,她如何得知。小雅自言她受命安排此事,她跟踪过后续之事,无意间觉察到彭大人等人的动向。

    她已将此事告知杨初成,杨初成却并不在意,此事已是死无对证,她毫不心虚,只略微有些担心苏御会因此嫌她不够贤良。

    杀人偿命四字她不以为然,在她看来,苏御自会权衡利弊,他不会对她不利,毕竟自己是君上钦点的裕北王妃,她的丞相爹爹,也是四方各王都要忌惮的人物。

    杨初成想错了,苏御是有胆量拿她开刀的。苏御要取自己的小命这件事,忽在晏云初看来也算不失血性了。

    “姐姐……”晏云初的思绪被余青青的声音拉回了眼下,晏云初缓过神来,“妹妹打算几时在我跟前流露真情呢?”

    余青青眼神一动,凑到晏云初耳边,晏云初忙往后一仰。

    小雅欲上前,却被腊梅拦住,晏云初摆了摆手,“看来余姑娘有话要说,你俩都退下吧!”

    小雅不解地看着晏云初,任由腊梅拉扯着她的胳膊走了。

    腊梅将小雅带到了园子假山那头,晏云初远远朝小雅笑笑,扭头看向余青青,“妹妹有话不妨直说。”

    “余丹丹……我知道是你做的,裕北王也知道。”余青青说,“我与姐姐是同道中人,我也不想她活着。”

    晏云初睁大眼睛,“妹妹此话怎讲?”

    余青青叹了口气,“父亲待我不公,自小吃穿用度都是先紧着余丹丹,与王府结亲,他也从未想过我。”

    晏云初差点没笑出声来,如此说来,恐是余青青中意苏御,而余丹丹横刀夺爱了。

    晏云初笑道:“你也想入主裕北王府不成?”

    余青青摇摇头,“姐姐不要误会,我意不在此,只真心想与姐姐结识。”

    “结识?对你有什么好处?”

    “姐姐是贵女,谁不想和姐姐交好呢!”

    邪了门了,难道她是看中了杨初成的出身背景了,为了巴结权贵连亲人的仇也不顾了?

    “我为什么要和你结交?”

    “你有办法助你和王爷……”

    “打住!”晏云初看了看余青青那张有些刻薄的脸,她能有什么办法,勾魂摄魄的狐媚秘术?瞧着她也不会,左不过城隍庙里对付自己的那些小伎俩罢了。

    余青青被晏云初看得不自在,她想了想,复将晏云初跟前斟满的酒盏拿起送至她跟前,“姐姐若不认我这个妹妹,那姐姐……也别想安生。”

    晏云初愣了片刻,接过酒杯缓缓起身,忽眼神一冷,猛将杯子摔在了余青青的脚边。

    也不顾余青青颜色大变,她越发起了兴头,顺手揪着垫着石桌上的桌布一角尽情一掀,桌上的杯盘哐啷乱响,即刻落地尽碎。

    晏云初对呆立原地的余青青说:“就凭你,也想威胁我?”

    她伸手将余青青推了一个趔趄,大步走出凉亭时,她注意到腊梅不知何故垂首而立,小雅则朝她摆了摆手。

    “王妃好大的威风啊!”

    苏御和苏衡从另一座假山背后闪出的时候,晏云初身后传来了余青青的悲泣之声。

    晏云初回头,见余青青不知何时已瘫坐在地,手掌好死不死正按在碎瓷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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