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眼睛都红了,还说不信?”
叶清刚从陈箫那边看完新搜集的人名单,依旧无果。
她边走边拿出药片,没有水也直接咽了下去,头疼才缓解了几分。
叶氏谈好的地皮,在马上要签合同的时候,对方突然毁约,导致后续的整个项目被迫停工,损失严重,对于现在的叶氏无疑是雪上加霜。
叶连城处理海外的事务,只能在线上开会,给叶清所在的部门安排了好几项重头的项目。
加班加点,不知不觉成为她的常态。
“囡囡,你总是搞砸你父亲交给你的项目。还是回来,乖乖待在我的身边吧。”
“你有病在身,待在公司只会害人害己。难道你害的人还不够多吗?”
“叶氏需要的是成熟的领导者,而不是心性不定的小孩子。做生意,不是过家家耍大小姐脾气。”
“你的命,从来就是这样。他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秦芸前几日,来叶氏找过她,语气间尽是虚伪的亲昵。
叶清的母亲在她出生后不久,就大病去世了。后来,她曾把秦芸的亲近错当成母爱,落得身残心死。那种嗜血的背叛,和可怖的控制欲,曾几乎让她对所谓的“人情”信念崩塌,生不如死。
现在单是想想,便觉得心生恶寒。
叶清仰头,轻轻疏出郁气,再重新汲取氧气。
汽油味,灰尘味,并没有想象之中清新的树脂味,花草香。
夜晚仍旧是无限蔓延的黑,但熠熠如流萤般清冷的星月,常能短暂地抚平她郁结于心的沉重。眼睛的水雾渐渐散去……
白黎,很有生命力的名字。
她曾也在夜满星辰的晚上问他:
“白黎,我睡不着,怎么办?”
“数星星……”
“白黎,你靠我近些。”她并不是要得到问题的答案,这不过是个拙劣的借口罢了……
未曾得到回应,她便先一步循着气息,向他主动挪近。
“大小姐……”
她是那么胆大肆意,仗着白黎隐忍和谦恭的性子,不顾廉耻之心地,从背后环紧少年的腰,黏得不肯松手。
他大概也对情爱懵懂,竟信以为真,就那样任她紧紧依偎着。后来,她安然入睡,却不知背对着她的少年,一夜无眠。
叶清想,无论他身在何处,至少……抬头时,他们看的是同一片星空,同一个月亮。这样也算,是种默契吧。很苍白的烂理由,却能让她觉得,一切没有那么缥缈。
她拖着无力的身体,走出门,碰上站在正前方的男人。
“你在找人?”
叶清心里咯噔一下,没有问候和寒暄,冷不丁来一句。
她面无表情地绕开他,仿佛他们从来不认识。
这段时间她又调到了策划部,对接法务的事情也轮不到她管,自然不用费心和无关紧要的人浪费口舌。况且,他应该只知道自己是rj的小员工,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刚走两步。
“白黎,百里,白梨……”
江司越漫不经心地盯着停下的背影,语调悠闲。
心里数着数。
一,二……
三……
叶清转身,初夏的晚风吹乱了她的长发。
落日余晖轻轻地洒满人间,她的影子向他的影子靠拢着。
江司越怔了怔,转而轻佻地点了点头:“管用了。”
高档餐厅。
叶清掀起眸子,对上了那双直勾勾的眼睛。
眼前的人,故作心不在焉,用叉子敲着盘子。
刺耳的声音一下一下,回荡在包厢。
他五官棱角分明,鼻梁立挺,眼睛深邃而清冷。他穿了一件普通的灰色风衣,举手投足的玩世不恭,和纨绔之辈没什么差别。
她是在严格的家教礼仪下长大的。虽说现在她自己都会做出些不合礼数的事情,说些不堪入耳的浑话,但终究也是暂时的叛逆,根本无法做到游刃有余地不顾礼数。
因为她骨子里,已经被所谓的“教养”驯化。强行违背意志去接受另一种完全不同的观念,再痛快,到最后只会徒增折磨。
叶清深吸一口气,心平气和地说:“江律师如果觉得饭菜不合胃口,可以重新点。”
江司越手顿了一下,继续敲着。
“你认识白黎,或者同名同姓的人?”
江司越轻笑一声,将她的隐忍尽收眼底,带着一种看热闹的审视,让人心生羞辱。
叶清索性放下了悬着的心。
她到底在期待这个大怨种说什么?
她干脆就不再问了。
“这道菜应该还行,江律师尝尝……”
他被她刻意的讨好逗笑,语气讥讽:“叶小姐在期待什么?”
他猜透人心思的本事,让她觉得弯弯绕绕也没什么意思。
叶清索性放下筷子,冷声:“不是你叫我来的?”
“他死了。”
空气静滞的几秒钟,连呼吸都听不见。她觉得一阵短暂地耳鸣,撕扯着她太阳穴的神经。
“……”
“听不懂?”
他拎手,叉子当啷一声,甩在桌子上,瓷盘和铁器碰撞的声音,刺耳惊心。
江司越垂眸,凑近她端详,面无血色。
叶清手指冰冷了几分。
“嗯,看来是听懂了。”
江司越潇洒地打了个响指,眼神凉薄地瞥了一眼僵住的叶清。
“说完了!走了。”他从座位上站起来,“你慢慢吃。”
他刚走到停车场,胳膊就被拽了一下,紧接着领口就被狠狠揪住。
“你凭什么这么说!”
叶清眼神凌冽,红唇翕动,声音颤抖着。
江司越指了下叶清的手腕,眼底含着戏谑的笑意:“你手上那个,他送的。”
领口又被狠狠揪紧几分:“他在哪!”
江司越轻声重复了一遍:“死了。”
他看着叶清的眼尾染红,眼眶蒙上了一层水雾,喉咙有些干涩。
“空口白话,你觉得我会信?”
江司越耸耸肩,用力扯开她的手,抬抬下颌,眼神温柔:“眼睛都红了,还说不信。”
叶清的心头涌起一阵窒息感。他满不在乎地说出那些话,让她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你站住!”
叶清再一次上前扯住他。江司越正要打开车门,反倒猝不及防地被抵在了车门上。
“你知不知道你随便不明不白的三言两语,对别人会造成多大的困扰!”
他的手下意识想护住她的腰,却终究还是没贴上去,仍旧不痛不痒地笑着。
“会吗?一个死人罢了,不至于。”
她呼吸一颤,被这轻飘飘的几句话激起了生理反应,冷汗布满了额头,青筋因为情绪激动也凸显出来。
他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的手指:“叶大小姐这么主动,但也得注意下场合吧。这可是停车场,但你要是咳咳咳……”
叶清胳膊向他的喉咙骤然用力一推,江司越呼吸一紧。
“我自认和你无仇无怨。”她咬牙控制着情绪,“更何况我救过你!你怎么能——”
叶清哽咽,她闭了闭通红的双眼。
“好——”
公司内忧外患,项目接二连三受阻,秦芸明里暗里的打压,还有仍旧踪迹不明的白黎。
所有一切强撑的意志,被他简单的一句话轻易击得粉碎。
太阳穴的青筋,因为隐忍压抑的情绪凸起。她呼吸颤抖,像无处可依的浮木,摇摇欲坠。
“算……算你认识他,能不能……让我见他一面。”
叶清深呼吸,试图平复心情:“他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即便如此,她也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江司越沉了沉眸子,心脏莫名被刺痛了一下,忍着想要为她拂去眼泪的冲动,垂下了双手。原来“白黎”在她心里扎得根,这么深……
他暗暗伸手护着她的腰肢,笑着轻声说:“他有什么好?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自己更重要的人?与其一厢情愿把执念寄托在别人身上,不如对自己好一点。”
话锋一转,他的手不安分地绕到了她纤细的腰间,垂下眸子,盯着她翕动的红唇,撩起了她额前的碎发别到了耳后。
“比如说,及时行乐。”
“啪——”
……
他回到律所时,周远捧腹大笑。
“老越,挺激烈啊!还带标记啊!”
五指分明的巴掌印,烙在他的脸上。
江司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