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一枚棋子
藏剑阁中，除了调往下边江湖帮派的二十八名剑师外，其余剑师已全部集合完毕。
许清身前的书案上垒着那一叠叠武林各大门派控诉藏剑阁的书信。
藏剑阁此番真是寒了天下剑士的心！
花谢语眼圈还是红的，显然是刚才哭过，不知是痛心四位剑师之死还是藏剑阁蒙受这不白之冤。
当时在现场的一名大弟子道：“他们的剑很快，我只看到一道光闪过，黄老师就……死了……”
一名剑师跟这位死去的黄剑师关系不错，发问道：“老黄武功不错，怎可能一招就死？”
“的确是一招，弟子在一旁也看得清楚。不止黄老师，王老师他们都是一招毙命，连剑都未来得及拔！”在一旁的另一名大弟子拱手说道。
这名剑师大怒道：“胡说八道！四名剑宗怎么可能一个照面连剑都没拔出就全死了？！你知道这句话的分量吗！尽长他人志气！”
另一名剑师沉思道：“若是四名剑帝联手，也未必不可能，只是东瀛乃蕞尔小国，民生尚难以为继，又怎会出现这么多高手？”
再一名剑师道：“要真是四名剑帝联手，你们几个又岂能平安归来？！”
两名弟子低头拱手道：“诸位老师息怒，学生只是将当晚所发生之事照实而说，绝无夸大！至于对方是什么水平，学生虽说看不准，但也见过奕老师的剑法，对方断不至到了剑帝的境界！”
又一名剑师冷笑道：“这就奇怪了！没到剑帝的境界，那最少也得是剑王的境界。就算是白帝城的剑王柳明月也不可能一剑就能秒杀藏剑阁的黄剑宗！”
在一旁的风逍遥道：“诸位先生暂且听我一言，这两名弟子所说并非夸大事实。在下已验过四位剑师的伤痕，确是一剑致命，死前并无运功迹象！”
几名剑师此刻听到这话从风逍遥口中说出知道断无错假，皆“啊？”的一声难以置信！
风逍遥接着道：“不知诸位可曾听闻，东瀛日本近百年来与中国往来密切，农、商、工、兵皆有飞速发展，近几十年来在剑道一途更是发展神速，最有名的便是柳生世家和林崎流派，这次狙杀，以我看来多半是林崎流派空剑道的人。”
风逍遥平日里也会对门下弟子传剑授课，听过她课的弟子们都对空剑道颇有印象，此刻见老师又说出来，一名女弟子忍不住好奇问道：“可是他们明明用的是刀，为何不叫空刀道。”话一出口顿感好生拗口，忍不住一阵脸红。
风逍遥说话被弟子打断也不生气，耐心解释道：“剑只不过是一个名称，你生在中国认为剑需有双刃方可为剑，可谁又对你规定单刃不可为剑？剑本无形无状，与你现在而言，只要能使出所学剑法，手中所持皆可为剑！”
女弟子心中豁然明朗，微笑道：“多谢老师开导！”
风逍遥接着之前所讲道：“单以剑道而言，神州剑法变幻无穷，高深莫测，从日本各方各面皆处于起步阶段来看，东瀛剑道再过五百年也难以追得上我们的现今的剑道理念。可他们却另辟蹊径，发现了一条至简直明，也是我时常给初学者提及的路子。”接着顿了顿，若有所思道：“就是一个字‘快！’他们的剑道信仰便是只要足够快，就能让所有剑招湮灭于变化之前！”
风逍遥轻弹了下折扇，发出“叮”的一声，接着道：“便如声音，倘若声能杀人，这一声入耳，就算咱们练了几十年的剑也枉自白费。”
听完风逍遥的解释，众人终于明白了空剑道的含义。
所谓空剑道正是让对手陷入无剑可用之地。
你虽有上乘剑术奥义，百炼精刚之剑，可在空剑道面前你若拔不出剑，岂不等于剑是“空”的？
在强大的现实面前，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南武林的陆九天虽然也是以快出名，可他那样的人百年来也没几个，是以还未引发剑道革命的地步。倘若东瀛剑道真若在南武林立足传剑，那我神州剑林岂不面临大厦将倾的地步？
风逍遥看出众人顾虑，淡淡一笑道：“诸位也莫要气馁，这种剑法有利有弊，利在一招制敌，弊也在一招制敌。”
一名剑师道：“何解？”
风逍遥道：“东瀛剑道讲究一击必杀，所持者皆在‘快’上。所以剑招单薄，几无变化。倘若一击不中，那便是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跟陆九天的快中含变并不一样！而且为了追求速度的爆发，他们在剑鞘内安置了卡簧。起初只卡簧是为了剑入鞘后不至于滑出，后来发现卡簧有蓄力作用，可加快拔剑的速度。这点类似于人们在弹指时，拇指扣押食指后弹出和食指单独弹出的区别，这之间的速度和力量是全然不同的。”
众人说完都有意无意的试了下弹指的动作，果然觉得拇指扣押后的弹指速度更快。顿时明白了东瀛拔剑术的基本奥秘，大觉实用。
风逍遥见状，笑道：“这不过是种把戏，初学者奠定根基时尚可做参考学习，倘若一门心思的求力而废道，最终只会沦为江湖刺客，刀尖卖命罢了。”
众弟子见她点破心事，猛然醒悟，顿觉汗颜，再次坚定了对师门剑道的信心。
一名剑师道：“不错，那倭国剑道方才起步，求力求技无可厚非。而我神州剑道已绵延数千年之久，自是在与时俱进，岂能再倒回气力时代，舍本逐末？”
风逍遥道：“所以四位剑师被一剑秒杀，对方虽有极快的技法，然而难免掉以轻心了……”
风逍遥这几句从头到尾的解释彻底扫除了藏剑阁众人的阴霾，又对众人讲解了东瀛剑道的一些拔剑势及遇敌时的站位和防守。
许清从头至尾一言不发，一方面是风逍遥已处理的很好，另一方面是在盘算藏剑阁下一步棋应如何走。
曲玄素这步棋几乎让藏剑阁百年声誉毁于一旦。
所谓声势，既已损声，再来便是削势。
许清算的清楚，曲玄素也一定算的清楚。所以许清要派剑师入驻江湖上的重要帮派，打造新秩序，那么曲玄素也一定会有动作，甚至是已经提前开始动作。
想到此处顿觉心下不安，又想起月玲珑仍在对方手中，颇感心烦意乱长叹一口气。
众人见他叹气便不再讨论，静等他指示。
许清叹道：“月玲珑……”
花谢语忙道：“我再去找找看。”
许清道：“你又去何处寻她？”
花谢语无言，许清道：“罢了，除了月玲珑……我还放不下天心阁、水云坊、风雨盟这些江湖帮派。不知诸位剑师是否已和他们谈妥……亦不知会有何变故发生……”
风逍遥道：“你既是放心不下，我们便带人四下巡视便是。”
许清点点头道：“亦可向各大帮派打听月玲珑消息，只是切勿声张。”
花谢语道：“既如此，我便去风雨盟走一趟，听闻连月来那边百姓深受虫鼠困扰，想必长生殿曾在那儿落脚。”
她说完便安排下属弟子立刻集合人马前往风雨盟，行事一改往日拖沓风格。
藏剑阁的人都知道这位花剑仪平日里虽然看似娇柔做作，可遇事却有颗嫉恶如仇的侠义之心。
她定是见不得四位剑师无辜冤死，又恨贼人败坏藏剑阁声誉！
其实藏剑阁众人何尝不是一样？大家都是义愤填膺。
许清见她有别往日作风，怕她一时气愤行差出错，思来想去还是对花谢语道：“无论如何，明日……日落之前，一定要回来。”
花谢语并没想太多，拱手“嗯！”了一声便离开。
风逍遥道：“那我就去天心阁看看。”
接着其他几位剑师也都领了任务各自离开。
不一会儿只剩下雪无痕还留在大厅内。
雪无痕一向沉默寡言，也不爱发问，许清不说话，她便一直低眉静坐。
良久，许清缓缓道：“小雪，你陪我下盘棋吧……”
雪无痕并不讶异，因为她知道许清手里不知在握着一样什么东西，从头到尾都让他心神不宁。
雪无痕道：“是什么？”
许清伸开手——原来是一枚棋子。
是今早一封信中送来的棋子。
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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