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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先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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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斜阳落海,水天一色,宋晨星映着霞光驾着一叶轻舟返回岸边。

    跑调汉子背对着夕阳,宛如一座山般矗立原地不动。宋晨星走上前不可思议道:“你无事?”

    跑调汉子点点头道:“嗯。”

    宋晨星略一思忖道:“不错,不在你身上浪费时间,藏剑阁此番只怕要棋差一着了。”

    跑调汉子道:“该如何?”

    宋晨星摇摇头道:“我们的任务已完成,至于藏剑阁的后事咱们就不管了。”

    跑调汉子问道:“你如何说服他的?”

    宋晨星道:“简单。动之以理,晓之以大义。他的身体年龄已经很大了,就算长生殿能给他身上的东西取出来,他没了此物加持身体也会急剧衰老,活不过十年。人终有一死,挣扎一生也不过是为了讨个体面的死法。他的选择不仅会代表藏剑阁,更会代表岭南剑林。是和长生殿苟且合作,舒服几年后死去,还是代表藏剑阁立威不屈,然后壮烈痛快的死去,只看他在不在乎这个虚名了。”

    跑调汉子道:“所以他在乎?”

    宋晨星道:“他在不在乎我不知道,但藏剑阁一定很在乎。”

    藏剑阁在一天内连续颁发了三道足以让岭南炸了锅的江湖令。

    第一道:所有岭南习剑之人三天内前往南海剑山取剑!

    第二道:藏剑阁三十六剑师即日起,入驻岭南所有千人以上的江湖帮会。

    第三道:凡佩剑者,当恪守侠义之心,弘扬剑道精神。同诛邪魅,共守岭南。

    “藏剑阁终于表态了!”

    茶馆子里、酒楼上,众江湖豪客三五成群客议论纷纷。

    “这是针对长生殿啊!”

    “自从西域那伙人来了后,确实到处都不太平。单说近几个月,家里虫蚁蛇鼠到处乱窜,甚至白日里也能蹦出几个!”

    “可不?现在老鼠都龇牙咧嘴了,下边的小王庄都闹鼠疫了,哎呦,那叫一个惨啊!”

    “我看八成就是西域的人来捣的鬼!”

    “我也是听说了什么长生殿的,前段时间找什么梦中人,神神叨叨的,你见过吗?”

    “远远的见过一次,来集市上买东西穿一身邪乎,裹着个大黑帽子,鬼鬼祟祟见不得人似的。我有个兄弟在快刀门做活儿,听说他们这些人专门饲养虫蛊为生,平日里身上都带着,脏的很。咱这又是鼠疫又是饥荒的,肯定跟他们脱不了关系。”

    “现在路上人也少了,好像都是从上清观听完那个什么大梦春秋之后,开始闭门做梦了。哈哈,都指望做梦发大财,真是做梦……”

    “兄弟,这话可不对,你不懂不要乱说,你不信也没人逼你,这一梦一世人……”

    “得,我忘了你老哥也练这个,这话题咱暂不讨论,喝酒喝酒……”

    “不喝了!再喝就赶不到剑山了,我剑还没拿回来呢!”

    藏剑阁放剑令发出之前,阁中弟子早已把剑数清点完毕,共八万六千七十四把,提前两天由四名剑师带队,两千弟子随行,水陆共进运送至剑山。当天夜里临到剑山时,一名剑师发出信号弹炸亮高空,藏剑阁远在海上高山,登高望远也看的清楚,回复信息后藏剑阁便开始战略部署。只是没想到,送剑的一行人信号刚发不久,等烟火闪亮夜空的时候才发现正前方不远处不知何时竟站了四个人。

    这四人一动不动,等烟火灭了以后,夜幕又笼罩了下来,四个人又好似四个墩子似的挡在路前方。若不是刚才清楚的看到这是四个人,估计都会认为这是四个石头,或是四个木头疙瘩。

    至于为什么不像别的,因为这几个人实在太矮了,远远看去矮的就像个石板凳。

    这四个人并排站在一起,保持着各种奇异的姿势,或俯身撤步,或马步塌腰,动也不动。就好些四个卖烧饼的武大郎一样,在等着选秀。

    若是换了任何人看到这一幕恐怕都会被他们奇怪的样子惹笑,可藏剑阁的人个个都受过严格教育,绝不会以貌取人。

    同样削瘦的脸,同样隆起的粗马尾,腰间别着同样的刀,甚至连个头都一样,唯一不同的便是姿势。

    纵然没见过这种姿势的人也知道,他们下一个动作一定是突进。

    这个动作极具危险性。

    若配合那种刀一定是极快。

    四剑师挥手众弟子严阵以待,一人拱手道:“观阁下行装,是东瀛的人。”

    四个石墩儿道:“是!”

    四剑师冷哼道:“东瀛的人为何不在东瀛?”

    “你是藏剑阁的人又为何不在藏剑阁?”

    “呵呵!我是为藏剑阁做事,看来阁下也是为东瀛做事!”

    “不错!你很会举一反三!省了很多口舌!”

    四剑师此刻已确定这几人定是来劫剑的,兵器可谓是国之重器,东瀛要劫如此多的剑想做什么不言而喻,当下冷哼一声道:“藏剑阁做事儿你们也敢掺一手?”

    “又省了一句话!”

    “就凭你们四个能撼动藏剑阁数千人马?”

    “不能!”

    四剑师闻言还没来得及冷笑,突见四道流星长长划过,还未及拔剑顿觉喉头一凉直到脖颈,好似做梦般瞬间冷意蔓延全身。

    流星只在天上,地上怎会见到流星?

    因为刀再快也快不过光,所以拔剑的瞬间映上了星光,光随刀走,便成了梦一般的流星。

    所以等他们看到流星的时候,必然已经晚了。

    “我们撼不动藏剑阁数千弟子,可只要杀了你们就足够了!曲先生要的终究只是合作!”

    四剑师难以置信的转头都看到了彼此眼中最后的那抹震撼和难以置信。他们不是没有防备,不是没有警戒他们会随时出手。

    ——这个动作极具危险性。

    ——若配合那种刀一定是极快。

    只是好快的刀!

    离得近的藏剑阁弟子们等四剑师跌落马背的时候才真正确认他们就是被一招斩于马下。

    这平日里教授他们剑术的四位老师,在他们眼中是何等的出彩,今日竟连剑都没来得及拔就死了,那他们数十年苦修的精妙剑术岂不等同于白练?

    难以置信!

    可不能不信!

    后排的弟子们离得远仍不知状况,看到前排突然停下以为是修整,而前排众弟子惊讶于如此突变,一时难以接受个个呆若木鸡,这四人若是此刻突入阵中杀人,定如屠鸡宰狗般容易,只是四人却回刀入鞘朗声道:“你们四位老师已被斩于剑下,我们不与后辈为难!你们若想活命留下剑器,速速退去!”

    此时藏剑阁运剑的所有弟子才知道事逢突变,四位老师被刺身亡!众弟子哗然变色,来不及大哭纷纷拔剑对敌。前排有年长的弟子拔剑大呼道:“众师兄弟!习剑十载只为今日!贼人诛杀吾等恩师,我辈岂能贪生怕死做鸟兽散?!快布剑阵,为师报仇!”

    藏剑阁弟子果非乌合之众,登时一呼百应,人人传呼“快布剑阵,为师报仇!”前排八百弟子立时交叉纵横,或飞或跃,不一会儿里外三层各已就位。后排余下千余名弟子,纷纷踏往高处,或山或坡,或树或石,制高而下!

    平日里藏剑阁弟子多是温文尔雅,谦卑柔和,可一旦布起阵来个个犹如神兵天降,杀意盎然!

    此剑阵正是藏剑阁的头等围杀大阵,天高海阔阵。

    任你有多大神通,也大不过天高海阔!

    这四个东瀛人先前临敌不惊是因为他们想着真要动起手来如此多人布阵绝非一时半刻。就算他们训练精良,没半个时辰也难各司其位,届时便可一顿乱杀,所以全不把这几千人放在眼里。

    这四人能一招秒杀剑宗高手自非泛泛之辈,可任凭他们见多识广也从没见过这种数千人的大阵瞬息间便能布置完成!

    他们擅长的是点对点的突击刺杀,像这种阵仗还从没遇见过,更何况现在站在剑阵中心,当真是天高海阔有死无生!

    看着夜幕下密布四周的层层黑影,四人后背不自觉的开始冒出冷汗!心里都在想:曲先生可算到现在这个情况了吗?

    其实他们不知道,没了四位剑师压阵,已少了四个关键阵眼,这天高海阔阵已然是个没有生气变化的死阵。他们刺杀四个剑师是本着中国擒贼先擒王的古训,自是万万没想到会对这阵有什么影响。藏剑阁弟子因无人主持大阵,竟一时无法发动。

    眼看双方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在地上布海阵的藏剑阁弟子互使了个眼色,第一排弟子开始以剑招为号一招一步,层层收圈。这阵虽无阵眼变化,但压死这几个人仍如踩死蚂蚁一般!

    四人不识阵法,自然看不出大阵破绽,只看到阵圈越收越小,阵势压的已透不过气。当下再不迟疑,纷纷又摆出那些奇异的拔刀势,一时又变成四个石墩一样,任风吹雨打剑气逼人,动也不动。

    眼看一场厮杀再所难免,第一排弟子忽然全部停下,因为有几个年长的弟子互递眼色一合计,同时大呼一声:“停!”

    几个年长弟子走出一个代表,朗声道:“诸位师兄弟!贼人已在剑下顷刻便死,我们藏剑阁威势已然尽出!只是藏剑阁绝不能任凭四位老师死的不明不白!我与诸位师兄一致认为这四个贼人背后定有主使,需要查出他们在此拦路的阴谋!我们不能擅作主张,恐对师门不利!当下应先回防藏剑阁,禀明阁主,届时再听从调遣,从长计议!”

    这话一处众弟子顿觉不知所云,眼看毙敌于顷刻,就算回防藏剑阁怎会差这一时半会?若说怕有主使,何不抓了问便是?

    人人心中都有两个问号,只是眼见前边弟子一排排挨个立正肃然收剑,就好似潮水一般层层推进不可抗拒。到了自己那一排时,虽然仍心有疑虑,但哪敢违背藏剑阁仪轨?也莫名其妙立正收剑。

    实际上那些前排大弟子心中所想自然不是担心藏剑阁的安全。而是在计较两点:第一,这四人纵然逃脱不了被大阵压碎的命运,但藏剑阁弟子没了四位剑师主阵定也会被砍瓜切菜般死伤惨重!第二,从对方先前所说什么曲先生要的合作,再加上之前曲玄素上过藏剑阁,便猜想出或是师门层面上的大事。此刻若杀了这四人,恐对师门后续安排不利,以此刻阵势活捉又几乎不可能。倘若把几万把剑再运回去,他们若要再次劫剑,众弟子又不可能押着剑摆阵对敌。他们考虑至此,想着还是师兄弟们的人身安全更重要,并未将这么多剑想到国之重器的层面。想来想去在这僵持也不是办法,还是先回去禀报师门。

    其实就算回禀师门也用不着两千弟子集体回去,只派出几个也足够了。但这些大弟子们考虑的更多,这四人敢来劫剑,只怕另有大队人马做后援。剑师没了,这些大弟子们便承担起全员弟子的人身安全。要撤便集体撤退,不至于为了些武器再搭上藏剑阁这么多精锐。

    这些大弟子们平日里就像半个老师般,此时众弟子虽诸多疑问,但也不敢违抗师兄安排,个个无奈叹气,按着师兄的意思先回师门汇报情况。

    两千弟子收好剑后,很多人还在纠结要不要给这几个弑师的贼人行礼,因为按着剑道规矩,无论什么样对手,结束战斗后都要回礼。

    心想这战斗还没开始,又何论结束?再想起老师的惨死,都气哄哄的冷哼一声离去。仅有些女弟子还依着规矩,随意行了个点头礼,也是一脸烦闷。

    四人见藏剑阁弟子片刻间退去,自然不知他们做了何种思想工作,只是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这才发觉全身已是冷汗直流。

    无论多可怕的对手他们从未像今天这样失态,他们真是第一次感觉到一种叫做威慑力的东西。

    方才的感觉就像身处深海的一叶扁舟,而天空无数乌云闪闪。可就是风平浪静,就是云淡风轻!

    因为只能感受到而看不到,所以才会如此可怕!

    待藏剑阁弟子走了个干净后,一人问道:“任务好像完成了?”

    “完成了……”

    “那这么多剑如何处理?”

    “全扔进大海,免得他们再用!”

    “不如通知总部,平城京需要它们!”

    “不!曲先生慎重交代,我们绝不可误了藏剑阁的放剑令!”

    “那要如何处置?”

    “嘿嘿!曲先生说了,剑是必须要还的,因为诛心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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