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往事纷扰
谢知意有一点说的不错，有时候人虽然请不动邓小楼，但一些
事儿却可以。这件事能使他退隐，自然也能使他下山。
这件事就是关于二十年前秦冰的失踪。
邓小楼之所以被南武林逼到退隐，便是因为这个女人。
秦冰是邓小楼结拜兄弟秦枫唯一的女儿，秦枫临死前将她托孤给了邓小楼。
邓小楼视她如己出，教她习武，写字，带她游历江湖，纵马天涯。带她行侠仗义，花前月下。
年轻时的邓小楼在南武林最是耀眼，洒脱不羁，风流倜傥。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邓小楼对秦冰始终以一个师父甚至是义父的身份。
但随着秦冰不断的成长，尤其是豆蔻年华之时，对邓小楼的感情却变的越来越微妙了。
邓小楼发现这些变化的时候，是一次秦冰拿刀架在脖子上，哭着说如果他敢娶了那个女人，立刻就死在邓小楼面前。
其实邓小楼只是逗逗她，却没想到她反应竟这么激烈。
邓小楼问她为什么，她只说不喜欢她。
邓小楼是个风流的男人，只要是漂亮的女人，邓小楼都喜欢撩拨几句。
他以前带她喝花酒的时候，没少对别的女人说这些风流话。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秦冰再听到这些话后，开始变得大发雷霆，砸场子，摔东西。她一次很认真的问邓小楼：“你觉得我美吗？”
秦冰从小与邓小楼生活在一起，邓小楼平时早已习惯，自然是感觉不到她的美。可当下她这么一问，邓小楼仔细审视了一下，笑着点点头：“邓小楼的徒弟，当然漂亮。”
可是秦冰却紧追不放道：“有多漂亮？”
邓小楼只好说：“比我见过的所有女人，都要漂亮。”
“既然我那么漂亮，你为什么总跟她们说那些好听的话，却从来不对我说？”
秦冰问出这么一句，伶牙俐齿如邓小楼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但他已察觉到了一些事，一些他不愿相信，又不得不面对的事。
那就是秦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喜欢上了他。
从此以后，邓小楼再做一些事情的时候，就开始避着她，起码逛青楼时不敢再带她。
这种情况发展到后来已是愈发不可收拾。武林中对邓小楼痴迷的大家闺秀，佳人秀丽实在太多。其中当然也有邓小楼喜欢的。
司马家的司马幽兰是当时南武林有名的美人，邓小楼很喜欢她。一次他搂着司马幽兰亲她的时候，却恰巧被赶过来的秦冰看见。
其实邓小楼做这种事秦冰见的也不少，但这次秦冰却一反常态。
从小到大，他第一次见到秦冰那恨到骨子里的眼神，宛如两把看不见的刀子，生生的要把司马幽兰剜死。
不等邓小楼吃惊，秦冰已倒了下去，等两人慌忙过去扶起她的时候才发现秦冰竟捅了自己一刀。
邓小楼问她为什么自残时，她始终不言语，等司马幽兰走了后秦冰才两眼无神的木然道：“以后你每找一个女人我就捅自己一刀，哪天我死了，你也无后顾之忧了……”
邓小楼闻言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痛苦与无奈。
那之后他醉了整整一个月的酒。
自司马幽兰以后，邓小楼就再没找过其他女人，与司马幽兰也是不欢而散。
邓小楼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秦冰不再喊他师父了，而是直接喊邓小楼了。
他以前教她的所有武功心法，她统统不再练习。邓小楼让她的武功路子走轻巧，她偏偏走沉稳。邓小楼让她练双刺，她偏偏练剑。总之，邓小楼让她往东，她就偏偏要往西。邓小楼拗不过她，便教她武当的轻剑。然而她不学，自己又研习玄铁重剑。
秦冰在武学上的天赋，连邓小楼也叹为观止。十年之后，秦冰居然真的自学成了重剑。为此，邓小楼又亲自去云梦泽给她寻到了传世十大名剑之一，泰阿。
随着秦冰年龄越来越大，她对邓小楼的那份感情，越来越开始显露。
南武林许多名门世家，也慢慢开始发现二人的关系开始变的微妙。
众人不敢当面问，自然便在私下里添油加醋的猜测。
时日一久，风言风语自然会传到邓小楼的耳朵里。
秦冰虽然不在意，可是邓小楼心里如何过得去？
邓小楼见秦冰大了便尝试和她讲道理，可这种事又岂能是道理说得通的？
看着秦冰对他愈发的痴迷，邓小楼也曾尝试着冲破这种底线。只是他刚对那些武林前辈们这么一问，便立刻遭到了极其强烈的反对。
因为他不仅是师父，更是养父，是她父亲的结拜兄弟。
他身份不同寻常，有着南武林大半个师承关系，站在伦理道德的制高点，天下人都在看着他。
这些个前辈名宿，有个共性，那便是年龄很大。年龄很大的人，往往嘴巴很快。没多久，整个南武林便都知道了这个事。武林同道再看他的眼光时，已是千奇百怪。
江湖上的大街小巷，也在传与他有关的各种捕风捉影的事。
邓小楼与秦冰十几年的形影不离，更是愈发加深了江湖人士对他们俩的各种猜测。
就算是他俩一起吃个饭，都会有无数道鄙夷的目光聚过来。
秦冰说要跟他一辈子，但邓小楼觉得他们总不能真这样过一辈子。
于是邓小楼便笑着给秦冰说女大要当嫁，总不能养她一辈子。
听着邓小楼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长大后的秦冰却是第一次听话，破天荒的点了点头。
邓小楼一愣，便试着问她那迷恋她许久的彭家大少爷彭子矜如何？
她点点头。
邓小楼又问她可愿意嫁给他吗？
她还是点点头。
邓小楼大喜过望，原来他以前判断错了，原来秦冰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瞬间感觉背上那层层的道德枷锁，心理障碍统统抛开了。
他很高兴的要了两坛女儿红，秦冰一坛，他一坛。
看着邓小楼他那释怀开心，如释重负的样子，秦冰终于忍不住留下了眼泪。
一坛不够，她又喝了一坛。两坛不够，再一坛。
五坛过后，秦冰说道：“邓小楼，谢你多年养育之恩。”
三天后，秦冰便赌气答应嫁给迷恋她许久的彭家大少爷彭子矜。
然而临结婚前几天邓小楼看着即将出嫁的她却突然反对了。
因为邓小楼觉得这一个多月秦冰整个人都似已没了灵魂，这不该是嫁人的表现。
“你若是后悔，我现在可以取消婚礼。”邓小楼将她打扮的很好，临出门时突然说道。
“这怎么成？南武林各路英雄都到了彭家，此时反悔岂不是让彭家被天下英雄耻笑？”秦冰担忧的叹道。毕竟是一时冲动的赌气，临到结婚时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竟萌生惧意。
“婚姻是女人后半生的归宿，你不该拿自己的幸福赌气。”邓小楼看着她认真道：“你如果实在不喜欢子矜，这件事由我出面还能悬崖勒马。”
秦冰闻言终于长出一口气道：“算了吧，嫁人实在比杀人还可怕……我宁愿这辈子都不要再嫁人……”
邓小楼终究还是取消了婚礼，他的话南武林没有人敢反对。他的人要嫁就嫁，要走就走，天下各路英雄豪杰齐聚彭家看了好大一出笑话。彭家大少爷彭子矜羞愤成疾，不出三年竟一命呜呼。自此彭家和邓小楼结下嫌隙，可邓小楼并不放在心上。他只希望通过这件事能让秦冰明白，任性和叛逆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然而这件事不仅没能让秦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反而让他感受到了邓小楼前所未有的偏爱。
不久，苗疆虫蛊祸乱，南武林众多江湖义士远赴苗疆，邓小楼自然要带队前往。当他了解到秦冰居然也在的时候，便训斥她无论如何都要回去。
只是他越是训斥她，秦冰越是不听话。
他这边刚说完没多久，秦冰夜里就一个人去了苗疆。
只是这一去，便再也没回来。
南武林人士找了很久，才只找到了她的一些零碎的衣物和一根发簪。
邓小楼不甘心，在苗疆找了她多年却是杳无音讯。
当回到岭南之后，才知道原来当初有人故意告诉秦冰，邓小楼要去苗疆。
秦冰知道此一去九死一生，她听闻就连白帝城的剑圣独孤一鸣都殒身苗疆，她实在很担心邓小楼。
再加上南武林一些所谓名门正派的起哄，秦冰就这样失踪在了苗疆。
早已不堪重负的邓小楼终于心如死灰，终日活在懊悔与痛苦当中，从此退隐归山，对南武林再不闻不问。
早有传言说是秦冰已在二十年前确定身亡。
之所以后来通报为失踪，那全是为了安抚邓小楼。
因为当时那几位发现秦冰衣物的南武林前辈，实际上发现的并不只有一块衣服碎片。
而是有很多。
为什么只交还给了邓小楼一片？
那是因为碎了的不仅有衣服碎片，还有骨头渣滓。
只不过当时的骨头和衣服已经黏在一起，难以分开，才挑了一个相对比较完整的一块交给了邓小楼确认。
因为邓小楼曾对他们有大恩，所以他们才冒死前往搜寻。
他们搜寻的地方名为万毒谷。
是渡天教饲养各种怪物的禁地。
也是当初曼荼罗山大光明教的金光世尊被人陷害跌落的地方。
为什么秦冰也会跌进这种地方？他们想不通，只不过一路根据线索查到此处。
唯一奇怪的地方，便是他们并未搜寻到秦冰的泰阿剑，他们判断可能被谷底猛兽叼走。
饶是他们洞悉了这些怪物生活习性，白天正午才下到谷底，但还是低估了谷底的环境。
极度的阴暗腐臭，一落地便几乎熏得他们昏厥。
他们一行五人纵是万千小心，仍是被怪物猎杀了一位，才得以脱身。
邓小楼知晓以后满是愧疚，再不让南武林人士插手此事，于是只身搜寻苗疆。
只是邓小楼却从没有搜过万毒谷。
因为当初秦冰指引这些南武林前辈的标识，已被他们悉数擦掉了。
他们的理由很简单，秦冰已死，邓小楼纵是找到万毒谷，也无济于事。不仅危险重重，更徒增伤心。
四人为了邓小楼决定终此一生，不向南武林人士透漏任何真相。
因为他们活了大半生，总觉得人无论何时有点希望总是好的。
其中三位已于几年前过世，而这最后一位，却恰巧是江南王谢世家，王家的一位长老。
这些事情自然是谢家的谢知意告诉他的。所以不管如何，他对谢知意的印象还算不错，毕竟若没有他在山下做和事佬，邓小楼还不知被骚扰到什么时候。
其实这退隐的二十年间邓小楼一直在查当年秦冰失踪的线索，他虽未出山，可天下大事也了如指掌。
静心回顾当年的事邓小楼便发现了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南剑圣独孤一鸣，大光明教金光世尊再加上后来的秦冰，他们三人都前后失踪，更让人想不通的是金光世尊却突然好端端回到了曼荼罗山，之后大光明教掌教便下令封锁了所有关于金光世尊的消息，所以这个金光世尊身上一定有邓小楼想知道的答案。
秦冰当年究竟为什么会失踪，这些年来邓小楼已猜出一些端倪。
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奇怪的现象。
事实上秦冰失踪之后，关于引发苗疆祸乱的毒公子也突然消失了。无数武林义士遍寻无果，于是这个引发苗疆腥风血雨的毒公子事件，时至今日成了一桩悬案。
这其中许多隐秘的消息都得益于听雨楼的情报，只不过一切将有待证实。
现在证实的机会终于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