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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通情达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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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谢氏家族已有八百多年历史,期间出过的文人骚客,将相王侯多不胜数。前四百年,史书风流人物,谢家独占一半。一部中华史,半部谢家书。后四百年,神州沦陷,谢家淡出政坛,抽身于激流之中,致力于家族延续发展,一度将影响力降至最低。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而今的谢家虽然比不上八百年前那般在历史上举足轻重,但若论谢家乌衣巷在江湖上的影响力,整个长江以南的武林中,能正面与谢家冲突的倒也寥寥无几。

    谢家有七子,其中六子的武功均属一流高手之列,唯有这二子却逆着家族的发展趋势,弃武从文,一心向往当年在文人仕林独领风骚的谢家风流。然而这次乌衣巷派到岭南的代表,却正是谢家的二少爷,谢知意。

    知意知意,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谢知意。

    许多人只知道武道一途的艰辛,能达到登堂入室,开宗立派的地步往往要付出近乎一生的努力。但却不知道,要做到通情达理,善解人意这几个字,许多人连一辈子都学不会。

    但谢知意却做到了。

    所以他的善解人意不是形容词,而是绰号。

    他的六个兄弟,名头招牌也很响,但南武林之大,能把他谢家六个兄弟都说出来的,倒也并不太多。但倘若说起善解人意的谢知意,整个南武林却是无人不晓。

    南武林大小帮派成千上万,帮派之间难免因利益纠纷,导致兵戎相向。邓小楼归隐前江湖帮派大小争执都由邓小楼来摆平,可邓小楼归隐后这长达二十年的时间里,江湖上能指望的就只有谢知意了。往往一些恩怨纠纷一旦有谢知意的参与,争执双方却总能化干戈为玉帛,各取所需。因此,南武林大小帮派,一遇到疑难杂症,都会求助于谢知意。而且,谢知意虽然走的是文人的路子,却完全没有儒生身上的那股子迂腐架子,无论大小帮派,只要找他帮忙的,他都愿助其一臂之力。

    所以,谢知意在南武林的人缘极好。黑白两道也早已定下了不成文的规矩,但凡谢知意出面的事情,无理也要让三分。

    传闻谢知意不会武功,但在南武林行走,却很少有扈从随行,因为他的德行与口碑,黑白两道都没人愿意动他。

    例如,有一次他独自夜游,正遇到几个马匪抢劫商人,他出面协调以后,连带着这些马匪和商人,几个人竟下了馆子喝酒直喝到天亮。

    他总能带着你心中的需求及时出现,在你最困难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给你送来温暖。

    正常情况下,从江宁到岭南走水路最多三天便到,但谢知意来到岭南已是七天以后。

    非是他故意耽搁,而是他需要一个时间段。亡者在头七之间,亲人的悲痛往往最为浓烈。头七之后,生人不倦也乏了,悲痛便稍稍平息,人也可以稍微讲点道理。另一方面,在这段时间里,他亦需要了解各大家族的反应,然后做出相应的对策。这些天,他顺江漂流而下,派出去的人发来的信件,里里外外快塞满了一屋子。因为事无巨细,他都要了解。甚至这些家族的人有多少人出殡,有多少人哭,哭了多久,声调高低,情绪变化,他都时刻派人监控着。

    别的家族倒还好交代,唯有这岭南苏派。

    折了袁靖,等于断了苏派复兴的最大希望。

    当初谢老七请袁靖出山的时候,苏派是无论如何不肯放人,是他谢知意出面要的人。

    现在袁靖死了,他谢知意要如何交代?

    谢知意来到苏派的场子碧云山庄的时候,已临近傍晚。

    夕阳残照,碧云山庄,黄叶满地,一片凄凉。

    政事堂上,七十二根长明灯靠在两侧,苏派弟子长老约三百多人,身穿缟素坐成两排,为首中间一人是披着麻布,面无表情的苏派门主苏易阳。

    烛火通明,一身乌衣的谢知意就站在中间,满场的火光夹着目光全都像利剑般扎在了他那身乌衣上。

    苏派上下一片沉寂,三百多人齐看着谢知意,无一人言语。

    谢知意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在等,等谢家一个交代。

    “谢知意,见过苏门主。”谢知意折扇轻合,躬身道。

    苏易阳却不答话,久久压抑的情绪,随着一股怒火,慢慢燃烧开来。冷冷道:“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谢知意?此番我倒要看看你要用哪门子的情理,来解我满腔恨意!”他说到最后,已是控制不住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登时“咔”一声,金丝楠木最硬的桌角竟被他一掌生生拍断。

    政事堂并不大,但桌角爆断的声音,听在耳中,却仿佛回响不绝,因为满堂又陷入了死寂的氛围。

    谢知意轻敲折扇,缓缓道:“好说。”

    “江湖行事,向来理在情前,苏门主要问理,那便以理来说。”他摇开折扇也让自己的情绪缓和下来,仔细道:“第一,袁靖出山之时,苏谢两家曾有契约五年。五年之内,袁靖受谢家供奉,生死与苏派无关。今年虽是第五年,但契约未满。袁靖意外身死,本就在契约范围之内,谢家有权保持沉默。这是一理。”

    他说的虽是理,但这个理很明显,苏派无法接受。他甚至已经清晰的感受到,这三百多人内心极力压抑着的怒意。满堂烛火,飘忽不定,仿佛承受着无形的压力。大堂内,光线忽明忽暗,映着苏易阳的脸色越发的黑青。

    但却没有一人发作,因为大家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谢知意说的确实是理。

    苏派剑道以“静”为心,苏派弟子要求无论何时都要时刻保持冷静。事实上,苏派现在的表现已经算是非常冷静。

    江湖上最讲究的便是人情。然而很多时候,“理”和“情”却是相对,说理的时候,往往最伤人情。但对袁靖这次的事情,谢知意却先说了理,因为这次不同以往。以往他往来各大帮派之间,权衡利弊,全是凭着一颗江湖道义之心。然而这次他代表的是他谢家本家的利益。谢家若要在岭南继续发展延伸,绝不能理亏,这是人心向背的问题。

    “第二,江湖行事虽是理在情前,但人情世故自在人心。我们再说一说这‘情’。”谢知意无视这满堂怒张的剑意,轻摇折扇又道:“谢疏影与袁靖二人均为青年才俊,后起之秀。平日里交往感情深厚,惺惺相惜。我七弟听闻袁靖出事后,第一时间便带人亲自前往青衣坊救人,却因救人心切,一时不备,竟也遭歹人毒手。就算是一命抵一命吧,我七弟到死也没失了他一派宗主之责。不知这‘情’可还说的过去?”

    哪知谢知意刚说完,人群中一个弟子突然站起怒道:“放屁!什么一命抵一命?谢老七的命也配和我袁靖师兄比?你还我袁师兄!”

    “还我袁师兄!!!”齐刷刷站起来十几个身着绿衫的苏剑女弟子,齐声喊道。

    另一边身着红衣的王剑男弟子看到苏剑弟子已然发难,亦是齐刷刷站起来十几个同声道:“还我袁师兄!!!”

    这三十来个弟子,尽皆少年模样,平日里跟在袁靖屁股后边,最是崇拜袁靖。袁靖亦是每周一次对他们进行剑术指导,偶尔还会带他们外出游历,已然是袁靖最忠实的跟班儿们。此刻,这些少年们双眼通红,尽是强忍泪水,

    只是这些少年们一发难,却正中了谢知意下怀。

    谢知意折扇“啪”的一合,冷哼一声,背转向苏易阳,却是一言不发。

    在这种情况下,一言不发,实在要胜过滔滔不绝的理论。

    谢知意从来不喜欢得理不饶人,尤其像这种言辞上明显理亏的时候。他要给苏易阳足够的时间,来反省刚才弟子们的言辞不当。谢知意不喜欢在人前表露自己的负面情绪,所以他生气的时候,喜欢背过身子。

    这些少年们不懂事,苏易阳不会不懂事。

    苏派是受害者,谢家更是受害者。可是现在苏派好像把这件事给忘了。

    苏易阳看着这些突然发难的弟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诚然,单从刚才那番话来讲,袁靖对苏派的意义,他十个谢老七也比不了。

    但是谢疏影虽然在谢家地位不比袁靖对苏派的意义,但好歹也是岭南一派宗主,是谢家的儿子。

    在这件惨案中,谢家不顾自身丧子灭门之痛,第一时间派谢知意亲自前来安抚苏派,已然呈现出最大的诚意。在双方都是受害者的情况下,又怎能说谁的命比谁的命更值钱?这是很让人痛心的一番言辞。

    而且还是出自向来在剑道涵养上,有口皆碑的岭南苏派。

    虽然他们说出了苏派弟子的最大心声,但在这个节骨眼上,苏易阳必须要表态,这不仅是武德涵养的问题,也关系着苏派对谢家的态度。处理不妥,会凉了很多门阀士族与武林宗派合作的心思。

    苏易阳淡淡道:“王平,把这些站起来的弟子,全部赶出山门,三年之内,不许拿剑。”

    “啊?!”名唤王平的人还以为听错了,小声道:“门主,你可是要把他们赶出山门?”

    苏易阳道:“不错!”

    满堂在坐的苏派子弟哗然变色,却又无一人敢吱声。虽然他们大多数都觉得刚才这些少年们说话太过放肆,但也没料到居然会落到把他们赶出山门的地步。

    三年不得拿剑。正值大好年华,在剑道初露锋芒,更需进一步筑基的时候,却要禁剑三年?这几乎等于将一众少年在剑道一途上判了死刑。

    这些少年们闻言大惊,脸上写满了惶恐与错愕。仿佛还没反应过来这跟刚才的仗义直言有关。

    苏易阳见一时无人动弹,高声呵斥道:“本派帮规第八章十四条,凡入我苏派门下,需谨慎言行,有出言不逊,折辱剑道者,当逐出山门。王平,陈鹊,去解下他们背上的剑!”

    众人见苏易阳把帮规搬了出来,知道苏易阳是动真格的了。众少年茫然不知所措,王平和陈鹊好生为难,又不得不硬着脖子走了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谢知意却道了声:“且慢。”

    谢知意又轻轻的打开折扇,转过身来道:“常闻岭南苏派,剑礼严谨,法度分明,今日一见果然所言非虚。少年人血气方刚,又与袁靖交好,大悲之下难免会有言语不当之处,区区几句戏言,苏门主又何至于此?”

    “袁靖与疏影倘若知道因为争论他俩谁的命更值钱,而导致一众苏派弟子被驱逐出门,怕是要被气的活过来咯。”他这么哈哈一笑,玩笑也开的恰到好处,众人顿时觉得气氛没那么紧张了。

    谢知意赶忙抬手示意这些还傻站着的少年们坐下,有几个刚坐下一半,突然感觉不对,又赶忙站起来,猫了一眼苏易阳。只见苏易阳脸色也已缓和,微一闭眼,表示默许,众少年这才大胆坐下。

    他实在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人。

    苏易阳怎么可能真的愿意驱逐这些少年?他只不过是做样子给谢知意看,但言出如山,好怕谢知意突然不“知意”了。

    少年们刚蒙大赦,看向谢知意的眼神中敌意已少了许多,甚至还有些许感激。

    谢知意当然看的明白,此番若真让苏派硬着脖子撑脸面赶走了这一众弟子,怕是苏谢两家永世不得相好了。

    况且,这一切事态的发展,本身就是谢知意的有意为之。

    他来之前早已打探好苏派门内吊唁的情况。这一众少年平日里跟袁靖最是要好,吊唁时却隐忍不发,定是等待谢家的人来时发难。谢知意先是以理来强压他们心中恨意,又以情来激起他们心中的不平。少年们只顾着一抒心中不忿,愤然反驳,哪成想栽到了谢知意挖的坑里。经这些少年们一折腾,谢家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人情道理全是一边倒了。

    然而谢知意的表现又是大度释然,巧妙的化解了尴尬,赢得了苏派的认可。然而在此基础上,谢知意又表现出了他善解人意的一面:“其实,苏门主所患者,非是袁靖一人之损失。而是袁靖的折损对苏派将来发展的莫大影响。”

    苏易阳面无表情,并不答话,因为这些话说的已是很显然的事实。

    但是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苏易阳的脸色顿时好转,不仅好转,甚至还有些感激。

    “因此,当初我在请袁靖出山之时,便与他私下相约,让他撰写《碧云山习剑录》将这些年习练苏王两家剑法时,融会贯通的所思所感,尽数描绘下来,以备今日之不测。所幸,袁靖虽少年得志,心高气傲,但在大是大非上却是一点也不含糊。”他说完这些,纸扇轻合,从袖中掏出一本书籍道:“此书于去年著成,不仅详细记录了习练苏王两家剑法的重要贯通法门,更记录了袁靖下山四年间,对苏派剑法在实战中的感悟。”

    谢知意手中的书正是袁靖的《碧云山习剑录》,而这件事苏派一门上下竟全然不知情。

    当初的谢知意居然已考虑到了今天的局面,四年前便已做好了应对之策。难怪他一个文人,居然能在鱼龙混杂的南武林成为继邓小楼之后唯一能平衡各大江湖势力的一杆秤。

    苏易阳已是极力掩饰内心的激动。当然,谢知意自然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请苏门主过目。”谢知意将书双手奉上。

    苏易阳浏览一遍,确认是袁靖字体无误,又看了前几章关于苏剑与王剑的剑性特点的分析后,心里已是愈发的激动。

    “是,是这样,说的很好……”他翻书的手甚至已有些颤抖。

    “还有一份重要的东西。”袁靖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纸张。

    “嗯?”一份习剑录,已然让苏易阳感动至深,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袁靖拿着卷轴一抖,却是袁靖定死前最后一剑动作的画像。

    苏派也曾派人去青衣坊找寻袁靖,但苏派的人去的时候,袁靖的人像已然倒塌。

    显然谢知意也是考虑到这点,所以第一时间便派人进入青衣坊画了袁靖这最后一剑。

    此番看见袁靖最后一剑的画像,苏易阳百感交集。

    这一剑是袁靖成名剑招梨花三落的起势,当初还是他点拨袁靖的。

    只是剑术动作略有改动,但已然足够见微知著,推出部分剑理了。

    袁靖在苏派碧云山的时候,苏易阳其实已经劝告他撰写习剑录,与师兄弟们分享心得,交流经验。但是袁靖习剑成痴,丝毫时间都不愿花在无用的写作上。然而下山之时,却能明白自身所肩所抗,通晓大义,没有固执己见。在谢知意的劝告下,撰成《碧云山习剑录》。此刻的苏易阳愈发觉得袁靖这样的弟子可遇不可求,一股丧子之痛,莫名袭来,苏易阳黯然泪下。

    谢知意见状叹了口气道:“苏门主莫要忘了,颓然叹气于事无补,当下之急,乃是找出凶手,为青衣坊的兄弟们报仇才是。”

    苏易阳收回心神,茫然道:“怎么找?这些日子南武林各大帮派和世家大族,联手查了七天,连一丁点线索都没有。到现在连这些人的死因是什么都不知道,又谈何找出凶手。”

    谢知意拿扇子遥遥指了指北方道:“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请那个人出山?”

    苏易阳又叹了口气,很是无力的说道:“怎会没有想过?这些天,岭南八大世家与三十六大小帮派联名写信,请他出山,他连看都不看一眼。沈家和秦家一众子弟,在山下苦等三天三夜,也是一点消息都没。他是铁了心与世隔绝,永不出山。当初南武林人士大街小巷的那番讲他,他如今袖手南武林遭劫,也怪不得他人……”

    谢知意折扇轻扬笑道:“看来还需我亲自去请。”

    “你?”苏易阳想了想,道:“确实,天下间怕是还没有你请不动的人物。”他很自然的想起了袁靖,不由得一阵懊悔。

    “一个连神仙都能请得动的人,遇到一个死活不肯出山的人,倒也有意思。不过我实在很想知道,你要怎样说服他出山?”

    谢知意道:“倒也简单,能请他出山的理由,必也是当初使他入山的理由。能找到这点,请他出山并非没有希望。”

    苏易阳奇道:“那当初他入山的理由是?”

    毕竟那人已归山将近二十年,倘若不是因为这件案子,南武林能想起他的人怕是没有几个。有关那人的一些陈年往事,与南武林的恩怨纠葛,那些个错综复杂的情节,早已随着岁月淡化了。谁又能想起来是什么原因导致那么风流潇洒的一个人,忽然间黯然归山呢?

    谢知意却仿佛已是成竹在胸,笑道:“等他出山时,你问他便是了。”

    此间事情已了结的差不多了,谢知意躬身请辞道:“谢家与苏派契约规定,自袁靖下山之时,每年赠与苏派帮费一万金。而今袁靖虽然身死不在,谢家亦当履行职责,今年的一万金,稍后我会派人送来。另外再追加一万金,以作为袁靖的赔偿。”

    苏易阳一听到谢知意居然还有此承诺,本已胸中块垒渐消的他,更是一阵感动。

    契约虽是这样说的,但今年袁靖的义务尚未履行完毕,而且在青衣坊一案中也没能拯救青衣坊众人。谢家完全可以不用再花这两万金,但此刻谢知意却说要送来两万金,这让本就财源单一,开销巨大的苏派上下,都是一阵感动。

    谢家作为一个准备中兴的家族,钱是太多了吗?肯定不是,谢疏影当初在青衣坊与水云坊争夺市场时的财力比拼,已然显现出谢家的财力并不是太雄厚。

    然而谢家还是要送来两万金。这两万金,已够苏派的碧云山庄上下近两千人五年的开支。等于说这五年中,苏派可以全力以赴的发展剑道,再也不用担心习剑以外的生活物资。

    苏易阳当然要客气一下:“这……这……”

    他又不敢说太多,怕多说一个字,谢知意忽然不“知意”了,他怕是又要伤心难过好几天。

    谢知意笑道:“苏门主,此乃谢家心意,拒之与理不符。我既是号称通情达理,善解人意。苏门主,就不要坠了我的招牌了。”

    他摆摆手道:“请了。”

    不等苏易阳回答,谢知意已转身离去,一身乌衣,映着烛光通明。

    苏易阳看着谢知意远去的背影道:“王平,陈鹊,明日起,你们跟随谢家重建青衣坊,凡有需要的地方,定要鼎力相助。”

    旋即摇头叹息道:“谢知意啊谢知意,谢家有七子,有你才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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