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夫人
一时间，大堂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待叶如烟将粥端上桌，她瞧见穆姨神色有些凝重，又瞧了柳慕一眼，后者倒是慢条斯理的动了几下筷子。
叶如烟以为他们吵架了，站得离穆姨近了一些，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穆姨，怎么了？”
穆姨恢复了神态，对着叶如烟一笑，“无事，近日如烟便不去医馆了吧，天亮的晚不安全，更何况穆姨也会担心。”
这话一出，叶如烟想到医馆里还有一个病人，她抿了一下唇说，“穆姨实不相瞒，医馆来了一个病人，我让他住下了。”
穆姨将筷子放回桌上，随即道：“医馆穆姨会每日前去看一眼，就这样吧，穆姨有些倦了。”
她说完便离了桌，叶如烟连拒绝的话都没能说出口。
不过看穆姨方才的语气，好像早就知道了医馆里有人似的。
柳慕看了叶如烟一眼，见她面色沉重，他便道了一句，“姑娘不必担心，医馆有我。”
他的话就像定海神针一般扎进了叶如烟的心头。
叶如烟轻轻点了一下头，也跟着动了筷子，不过她还是想不明白，穆姨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其实她准备过段时间再说的。
这样也好，她也不用开口了。
两人吃完饭，叶如烟便准备将碗筷拿去厨房清洗，谁料柳慕从她手上将碗接了过去。
“姑娘在一旁待着便好。”
叶如烟准备只以为柳慕只是帮她将碗筷放进去，谁知他竟然真的将碗洗了。
柳慕依旧是一袭白衣，方才穆姨走后他便将面具摘下了，他动作娴熟像是早已做过一般。
从叶如烟的角度看过去，柳慕的侧脸上照着一束光将他的脸庞衬得更加柔美了一些。
就像冬日里的暖阳一样。
话本子里常说，公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就是这个样子了吧。
柳慕洗完之后，擦了擦手上的水珠，他随之看了叶如烟一眼，这小丫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轻声唤了她的名字，“如烟？”
叶如烟被这一声唤回了神，她怔了一下，“将军，怎么了？”
柳慕轻笑了一声，好似那泉水清冽的声音，“走吧。”
不管是她发愣没听见他唤的字眼，总归是没有拒绝的。
叶如烟倒是红着脸跟在他的身后，方才她又走神了，幸好他不知道她是犯了花痴。
否则太丢脸了。
日子过的很快，一转眼过去已经是半个月过去了。
距离上元节还有十来天。
叶如烟听见院外传来的飒飒声，她穿上衣服推开了门，随着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看见一袭白衣与雪色融合，手上的剑在他手上变幻莫测，而他脸上的坚毅与往日的形象完全不同。
往日的他是风度翩翩的郎君，而此时的他倒颇有几分战场上的英姿。
就跟她印象中的那人一样。
叶如烟就这样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静静的望着他，好像要把这短暂的时光印进脑海里似的。
不过，将军能舞剑了，是不是意味着他该离开了呢？
叶如烟想到这里，她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要失去什么似的。
“如烟。”柳慕将剑收回走到她身边，将身上的袄子披在她的身上，“怎么只穿这些就出来了。”
经过多日的相处，两人慢慢的熟悉了起来，称呼也自然不同往日了。
“南门的馄饨不错，我请你去吃？”他走过来的时候就瞧见这丫头心情不太好。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身上好像有很多故事。
叶如烟闻言眉眼带笑，“好。”
正好去医馆看看那人。
若是让柳慕知晓她的想法，怕是连门都不愿出了。
由于上元节快来临，街上也更热闹了些，没了当初的冷清。
长安城内传来小贩的叫卖声，还有孩童的玩闹声。
柳慕从一侧买了糖炒板栗递给叶如烟，“天冷，先吃这个吧。”
叶如烟嗯了一声，“谢谢。”
很快，两人便到了一破旧的房屋前，门外有个老人家看起来七十多的年龄。
老人一见到男人眼睛亮了起来，“将军。”
“老伯，来二份馄饨。”柳慕很是熟稔的喊了一声，像是认识了很久一样。
老人一听连忙道：“将军跟夫人先去里屋坐一会吧。”
夫人？叶如烟想开口解释，却被柳慕抓住衣角牵了进去。
不过她看了一眼柳慕，他好像没听见那位老伯说的话。
可是那位老伯的的确确是误会了。
叶如烟环顾了一圈屋子里的陈设，很是简单，看样子有些年岁了。
柳慕见她好奇，“老伯在这里已经待了十年了。”
“啊，这里看起来挺冷清的，四周也没什么人。”叶如烟不解，若是做生意这里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柳慕解释道：“老伯的妻子生前一直住在这里，所以老伯不愿意离开。我会常来看他，若是来不了也会让府中的管家前来。”
叶如烟顿时觉得老伯是个痴情的人，可是这样也会很难过的不是吗？
回忆在，可人却不在了。
老人很快便将馄饨端了进来，柳慕将筷子递给她，“吃吧，老伯做的馄饨很好吃。”
叶如烟吃了一口，便觉得赞不绝口，“嗯，是很好吃。”
她很快便吃完了，柳慕让老伯再给她做她拒绝了，毕竟好吃也不能吃太多。
两人临走前，柳慕给老人留下一大笔银两，能让他度过这个冬天了。
老伯很明显不想收，可是柳慕很是坚决。
他收了之后笑呵道：“将军，夫人慢走。”
叶如烟立马解释道：“老伯，我跟将军不是那种关系。”
老人家也许是没听懂，只觉得姑娘家害羞，“姑娘跟将军还没成婚，老者不该叫姑娘夫人，可是早晚的事，姑娘该习惯才是。”
叶如烟还想再说，只听见柳慕说了一句，“老伯，我们先走了。”
老人家很是不舍，“将军，多带夫人来看看老者，这还是第一次见将军身边有个姑娘勒。”
叶如烟顿时红了脸，她性子虽有些坚毅，可是也避免不了羞涩二字。
柳慕闻言满面春风，“我记住了。”
这话更让叶如烟心中如小鹿乱撞，他竟然没有解释。
一路上，叶如烟都在想刚才柳慕那句话的含义。
那句话在他那里可能就是一句话，可是在她心里却是波涛汹涌。
“你等会想做什么？”
“啊？”
柳慕看她一脸迷茫的模样，不由得又笑了，“时间还长，有想去的地方吗？”
叶如烟摇了摇头，她没有想去的地方，她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将军真的有未婚妻了吗？
可是她不敢问。
在爱慕的人面前她就是这么胆小。
“哦，我想去医馆。”
柳慕闻言心里一惊，挑了一下眉，“好。”
他在她身边，倒也不怕别人惦记。
叶如烟买了一些糕点还有清淡的粥和包子，柳慕见状心里很是不舒服。
到了医馆，叶如烟看见那温润的男子对她一笑，“叶姑娘。”
叶如烟担忧的看了他一眼，“这些日子都没能前来看你，你身子好些了吗？”
“好多了。”玉自南说道。
他的脸色的确红润了很多，唇色也变的粉嫩了些。
柳慕冷不丁的来了一句，“玉兄，马上快到上元节不回书院吗？”
玉自南闻言眼眸低下，看起来有些失落，他摇了摇头，“实不相瞒，院中除了一个弟子，再无他人。”
这下，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叶如烟看他不开心，连忙道：“没事，留下一起过节吧。”
柳慕虽不开心，也不能再说什么。
玉自南装作一副无害的模样，“那便多谢叶姑娘了。”
他这副白面书生模样，还带有几分柔弱。
倒是让人怜惜。
柳慕将买来的吃食放到一旁，“如烟，我们该回了。”
“柳兄上元节不回家吗？”
这话一出，柳慕淡然的回了一句，“我家也无人。”
离开了医馆，叶如烟便问了一句，“将军，刚才你说的无人是什么意思？”
柳慕神情失落，“我自小没了父亲，上元节是他离开的日子，不想回去看母亲伤心。”
叶如烟心也开始疼了一下，“对不起将军，提到你的伤心事了。”
柳慕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无妨。”
这一路上，叶如烟都有些内疚，方才她不该问的。
可是她没有看见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柳慕那得逞的笑容。
两人回到后院，柳慕便将戏做的更足了一些，他回了房间，一直没有出来。
他其实没有撒谎，他父亲的确离开的早，不过不是在上元节，而是在上元节的前夕。
那时，他才七岁。
他同母亲等在府门外，等来的不是父亲班师回朝的消息，而是一个噩耗。
他依旧清晰的记得，那天母亲昏倒了二次。
而府中，好似没有了主心骨一般。
不过他不想回府有二种原因。
一是，不想离开这个丫头，怕被人抢走了。
二是，不想回府听母亲说教。
若是让母亲见到他，定是会让他赶紧将丫头带回去，可是如今太早了。
把丫头吓跑了那就不好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柳慕回了心神，“进。”
叶如烟推开门，看见里面的男人，“将军，你会做饭吗？”
柳慕看向有些不好意思的叶如烟，他笑着道:“会。”
随后，叶如烟便带他去了厨房。
“将军，刚才我同穆姨说，今日的饭菜我来，可是我只会做粥。”
柳慕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放心，有我。”
其实叶如烟只是想让柳慕做些事情，这样就不会想那些伤心事了。
她想了许久，就想到了做饭一事。
可是当柳慕手心的温度传到她的头上，她觉得她要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