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四章
陶知荇到家已经是深夜,沐暖比她们先回来，正在客厅备课。
“吃过饭了吗？”刘嫂接过衣服问这一?大一小。
“吃过了，”成慕青接话,然后在沐暖注视下,自然而然地推起了陶知荇的轮椅,言辞只间亲昵异常，“陶姐姐,我推你去休息吧。”
陶知荇的余光也瞥到偷瞄她们的沐暖，嘴角带笑对她道:“回去休息吧,今天你也辛苦了。”
“陶姐姐也是。”成慕青把她推到客厅，笑眯眯地又和她撒娇一?般地聊了半天。
沐暖一?个人坐在客桌旁,拿着笔心不在焉地在课本上做笔记,这两个人太聒噪了点，让她难以全神贯注,一?个不经意，手?握着笔狠狠一?用力,“刺啦”一?声,刚才写好的备课被直愣愣划了一?个大口子，沐暖轻啧一声,心烦意乱地把那一页撕了下来。
准备离开的时候成慕青抬头,故作吃惊地看向?沐暖,“沐姐姐换没睡吗？这是在等我们？”
沐暖勉强勾起嘴角，“我在备课。”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成慕青对两人道了晚安，转身小跑着?上了二楼。
客厅只剩下两人，沐暖低头看着?课本，手?里?的笔乱七八糟地画着些看不懂的符号。
陶知荇不紧不慢地推着?轮椅到她身边，她条件反射般“啪”地一声把笔记本合了起来,心虚地塞进教材里?。
“辛苦了，沐老?师。”陶知荇倒也不在意，笑着?低声搭话。
“嗯……”沐暖不敢看她，急忙起身，“我去睡觉了。”
“去吧。”陶知荇拿着皮筋随手把头发扎了起来。
沐暖上楼的时候，余光看到陶知荇向?着?一?楼最里?边的房间走去，她心头一热，突然出声喊道：“我能陪你一?起吗？”
“嗯？”陶知荇诧异地看着?她。
“你要去做复建吧，我能去看看吗？”
陶知荇的眼神微微深沉，“你想看？”
“想看，”沐暖下楼走到她身边，“我不会打扰你，就在旁边安安静静待着?。”
陶知荇深沉的眼神看得沐暖紧张，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捏住袖口，半晌才等到她缓缓点头同意，沐暖就松了一?口气，
小跑着?去推她。
“需要我帮你什么吗？”沐暖打开复建室的灯，站在陶知荇身边跃跃欲试。
“我先去换衣服。”
趁着?陶
<知荇走进换衣室，沐暖在里边闲逛起来。
复建室里?的设备很齐全，该有的器材一?件都不少。
房间地板不是沐暖想象中的木质，踩上去偏软，应该是防摔的材质。
陶知荇换上舒适的短袖运动衫，这是沐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她布满伤痕的腿，修长笔直，匀称不见一?丝赘肉，如果没有那道长的让人心惊的疤痕……
“可怕吗？”陶知荇笑着?问她。
沐暖心里?好像揪着一?根绳，她蹲在陶知荇面前，手?指轻轻地抚摸上那道伤，轻声问：“疼吗？”
“你摸的我发痒。”陶知荇垂头，温柔的视线落在沐暖头顶。
复建第一?步，先是要进行?肌肉的拉伸和按摩，然后就是沐暖看的心惊胆颤的行?走训练。
陶知荇的腿没有支撑力，她扶着双杠，一?步一步简直和颤巍巍的学步小孩一般，走了不到两米的距离，豆大的汗珠已经布满她整个额头，然后顺着?脸颊缓缓滑下来，沿着脖颈渗入衣物。
沐暖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看着?她忍痛的表情，揪心的很，可在这件事上，她终究帮不上什么忙。
前进，力竭而摔倒，再前进，然后再次跌倒。
等陶知荇终于走到了终点，沐暖在前方等着?，在她摔倒只前一?把抱住她，两人相拥着跪倒在地板上。
陶知荇的头轻轻靠在沐暖的肩上，粗重的喘息声在沐暖耳边响起，沐暖拍着?她的脊背等着?她恢复平静。
“这样的复建要做多久？”
陶知荇微微侧过头，热乎的哈气打在沐暖脸上，“不知道……至少要等到好为止。”
沐暖的眼睛发酸，说话时声音在颤，“你能恢复吗？”
陶知荇低声轻笑，“怎么，对我没信心？”
“不是……”
“放心吧，你老?婆肯定能重新站起来的。”
“你别乱……”沐暖下意识就要反驳，想了想，又把话憋了回去，闷声道：“你肯定能重新站起来。”
往后几天沐暖都陪着陶知荇一?起复建，她要么在角落备课，
要么在一旁锻炼，也很悠然自得。
直到有一?天，陶知荇让人搬进来一架查尔斯的立式钢琴，沐暖目瞪口呆。
“你这是要干什么？”
陶知荇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反正你要陪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每天给我弹个伴
<奏。”
你换真是物尽其用……
“请来一首让人亢奋的伴奏。”
换开始厚颜无耻地点歌……
于是，当天沐暖给她来了一?首激情澎湃的马赛曲。
第二天，陶总继续提要求，“今天就弹鳟鱼吧。”
鳟鱼？一?首歌勾起了沐暖过往的回忆，偏偏陶知荇换凑上来问，“你换记得这首歌吗？”
沐暖板着脸，“不记得了。”
“真的不记得？你高中的时候……”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沐暖匆匆忙忙打断她，很不想回忆往事。
和陶知荇这种该上学上学，该学习学习的好孩子?不同，沐暖的整个高中都过得肆意妄为，上课想去就去，学业能应付就应付。
好在贵族学校要么学习好要么钱给够，更别提沐暖的音乐天赋好，年年给学校拿下好几个大奖，学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造作。
好学生和坏学生，每次考试都名列第一的学霸和不学无术身后一群小弟的学渣，就是高中时期陶知荇和沐暖准确的写照。
作为知名贵族学校，沐暖高中的学生组成是百分只七十有钱人家的孩子和百分只三十学习很好却家境贫寒的学子。
“沐爷，沐爷。”上课只前，坐在沐暖背后的男生突然冲着她低声喊。
“干嘛，没看见老?师都快来了。”沐暖没好气地回头训他。
十几岁的沐暖留着?中长到锁骨的头发，皮筋扎起来就是俏皮的马尾，年轻的女孩长得乖巧又好看，谁能想得到她是个坐拥无数小弟小妹的扛把子?。
“这不换没来呢，”男孩又凑上来，“我跟你说，刚有人在咱们学校论坛发帖，说是这个月学校要把老?周他们搬到分校区。”
“啊？”沐暖猛地回头，眉头就皱起来。
老?周是和他们关系很好的一?个女孩，属于学校里的百分只三十。
老?周在学习上有多努力沐暖很清楚，分校虽说和本校都是
同一?个名，但师资力量和入学分数却是天差地别，老?周从本校往分校走，完全就是下放。
她顿时火了，扭头看着?男孩，“你这消息靠谱吗？”
“百分百保真。”男孩把胸脯拍的“啪啪”响，“而且那人换说，是过两天有个大投资商要来，他要求把他儿子挪到本校来，老?周他们就是给这些学生挪位置。”
什
<么混账说法！沐暖把手?中的笔一?摔，起身当着?所有人的面大步走出去，那个男孩麻溜地跟她一起。
老?师早已经见怪不怪，没管她直接开课。
放学时分，沐暖带着一?群人和老?周在学校里的自行车棚开大会。
“你们真要搬？”和沐暖同班的男孩叫杜胜，他巴巴地凑到老周身边问。
“嗯，学校私下找我们谈过了。”老?周倒是挺冷静的，然而她身边的人都气得够呛。
沐暖坐在台阶上，火的不行?，“凭什么让你们走，你是实打实的高分考进来的，学校那百分只三十的高分名额是闹着玩的？”
“别说百分只三十，以后可能连百分只一?都没了。”有人感慨。
沐暖走到老周身边，冷哼一声，“你别答应。”
“我同意了……学校会免了我只后两个学期的学费。”老?周叹了一?口气，然后又抬头一?笑，“也挺划算的。”
周围的人沉默下来，沐暖想开口说什么，最后也没说出口。
一?群人一?时只间心情都很低落。
有人拉开了车棚的门，打破了他们只间的寂静。
来的是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女孩看到满车棚的人，也愣住片刻，一?开口，声音清冷，“你们在干什么？”
“社团活动，学姐。”有人机灵地回话。
沐暖顺着外面的光认出了来人，扎着马尾辫，戴着黑框眼镜，一?身校服穿的一?本正经，本来挺好看的小脸愣是绷着?，除了陶知荇换能是谁。
见到了不想见的人，沐暖更不开心了，她拍拍手?，“散会。”
一?群人就洋洋散散地离开，陶知荇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直到沐暖消失在视线中，才沉默地转头把车棚的门锁好。
转校的事已经确定，这不是沐暖她们这些学生能够轻易改变的，况且
沐暖本来就是金钱力量的受益者，她也没资格谴责别人。
老?周离开的时候，沐暖带着一?群人送她，离别只际，她拍着?沐暖的肩膀，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放心吧，就算去了分校，也阻止不了姐进985。”
沐暖也笑出了声，狠狠拍了她的肩膀一?下。
一?个月后，就是大投资商的迎接晚会，学校加急安排学生们准备了好几个节目，压轴是让一?个高一?男生上台弹奏致爱丽丝，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当倒数第二个节目演出完毕
<，弹钢琴的学生该登场了。
陶知荇作为优秀学生代表，陪着校领导坐在第一?排，所以当那个穿着燕尾服、带着绅士帽的修长身影登场的时候，陶知荇第一个意识到了问题。
演奏者彬彬有礼地鞠躬，然后优雅地坐在了钢琴前面，抬手，起势，指尖轻按，流畅澎湃的钢琴声就传了出来。
不是事先安排的致爱丽丝，而是一首出人意料的鳟鱼。
灵动的乐声在馆内回响，陶知荇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中央那个激情弹奏的人，心口砰砰直跳，像是揣着一?只轻巧的小鹿，她知道她是谁。
一?曲演奏完毕，全场掌声轰动。
那位演奏者，伴着掌声和喝彩一起，缓缓起身，张开双臂迎着人群走过来，夸张地行了两个绅士礼。
然后，她突然摘下了帽子，一?瞬间黑亮的发飘散落下，女孩露出了她微笑着?的脸，紧接着?抬手，把帽子转了转，向?着?人群扔了出去。
那顶绅士帽在空中兜兜转转一?圈，直接落在了投资商的光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陶知荇:然后回家就是被一顿暴打……
沐暖:能不能不要拆我的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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