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因为你想见我，我就来了
暗处，叶答风起身，握紧了剑柄，眼底情绪不明。
他转身慢慢的沿着来时的路往外走，尽管下起来了雪，他也没有急着离开。
白雪落在他的衣衫和面具上，路边的红梅逆着雪开的红艳就如春天的杜鹃。
叶答风不明白，这或许就是主上口中所说的“命数”吗，可是叶答风不甘心——主上很小的时候他就跟着他了，主上从来没有过心上人，他一直以为主上要孤寡一生了。
后来那个人族的小将军就来了，其实叶答风动过杀意，他当然是要替温道之报仇，不过温道之的意志阻拦了他，再后来，温道之说那个小将军有意思。
那可真是挺有意思的。
叶答风就一直期待老板可以跟老板娘修成正果，这样老板就可以不用那么孤单了，于是他虽然心里吐槽，却老老实实的替温道之“跟踪”顾鸿羽。
明明顾鸿羽已经心动了啊！
明明血蛇的族人都很喜欢老板娘啊！
明明眼看就要成了啊！
明明……明明只差一步，只差一分一毫而已。
偏偏是老板娘出事。
叶答风不止一次的想过老天爷是不是针对温道之，直到顾鸿羽的出现，他又说这大概叫“苦尽甘来”。
——原来费尽心思机关算尽，到头来也不过是“空欢喜一场”。
不知多久，叶答风才回到了血蛇，他向温道之汇报的内容只有一句话：“顾少终于肯承认，可惜……太晚了。”
太晚了，实在太晚了。
“他想见您——但，是对卫世允说的。”
温道之戴着面具，叶答风不知道老板是什么表情，他在汇报完之后便离开了。
老板需要一个人静静。
阿依达将一件大氅披到了叶答风肩头：“祭司大人。”
叶答风侧眸扫了阿依达一眼，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如几个月前一般，吩咐他：“保护顾少。”
阿依达答应着：“是。”
自然的如同三四个月的冷漠和无视并未发生过。
书房里，温道之靠在椅背上，喃喃自语：“不晚，不晚……只要，他肯看我一眼……”
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回忆他，他会守着他，直到他的生命在他眼前散尽，他只要在他身边，看着，于是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他都不会忘记他了罢。
昏暗中，温道之似乎落了满身狼狈而又厚重的陈年老灰，几乎要与黑暗和暮色融为一体。
只剩下双眸依旧散发着赤红色的光，不过也在那“陈年老灰”中被蒙的逐渐黯淡下去。
顾鸿羽一觉睡到第二天九点，谁都没敢去打扰他，因为他们四爷几年之后头一遭回来，居然瘦成那副鬼样子，他们觉得他们四爷就好像一整风都能把他吹飞，这样的精神状态保不齐摔一跤都是个不小的问题，这样一想，更是不敢打扰他休息。
况且老大和和少爷都没说什么，他们就更不能多嘴了。
苏禹顶着黑眼圈推开宋明深房间的门：“队长，那谁找老四过来了。”
“嗯？”宋明深蒙了一下，没听太懂：“你给我重新组织一下你那个语言。”
“我说，那谁，来找老四。”苏禹颔首：“就那谁，那条蛇，温道之。”
宋明深点了点头：“随他的便，你带他过去老四的房间之后，就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不要管管吗？老四还没起呢。”
“不用。”宋明深重新将目光放到了桌子上摞的高高的摘要上：“老爷子都没说什么，那就随他们吧。”
苏禹也不问了，关门离开，跑的飞快，生怕宋明深留下他跟他一起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角落里的卫世允：“……不是，我存在感这么低？”
温道之只是想观察一下黑刃地形，刚落了脚就被苏禹抓了个正着，他正要跑路的时候却被苏禹叫住了。
苏禹自然的就好像温道之是自家人一样，问他是不是来找他们老四，然后就带着他进了黑刃。
免费接近顾鸿羽，这机会不要白不要，于是温道之就闭嘴迈步乖乖跟上去了。
苏禹带他到了一个房间前，告诉他顾鸿羽还没醒，就撇下他一个人离开了。
对，离开了，丝毫不怕温道之偷他家。
——温道之垂眼看着门把手：他不确定他该不该进去。
顾鸿羽也许会生气吗？万一顾鸿羽刚坐起来，没有穿衣服，那温道之算不算偷窥，顾鸿羽会不会被吓到？
斟酌了一会儿，温道之还是觉得在外面等待顾鸿羽醒来更妥当。
不料没过一刻钟，苏禹又折回来了，困惑的看了他一眼，一边说话一边开门：“你怎么不进啊？我告诉你，老四赖床可是有一股子劲头的，时间不早了他差不多也该饿了，正好我有事忙，你把他叫醒吃饭啊，千万别忘了。”
苏禹把温道之不由分说的推进去之后，叨叨了一大堆话，就急匆匆的又离开了。
看起来确实像是很忙的样子。
温道之忽然想到，顾鸿羽的病，不用早膳的话一定对他不好，再三思索，还是冒着被顾鸿羽揍的风险，朝顾鸿羽的卧室走过去。
门轻轻的被打开了。
小孩儿趴在床上睡的很沉，不过睡相是真的烂——他侧腰紧紧抱着枕头，一条腿舒展着，另一条腿搭在床沿，被子也被他踢的可怜的缩在他身侧，只遮住了他的脊背和大腿。
温道之忽然想起来，圣主养过一只豹猫，那豹猫睡觉的样子也像顾鸿羽一样不安分，可豹猫是因为信任圣主，才会睡的那样毫无防备。
阳光撒在床上，温道之眼底也染上了温暖。
红色的血气从温道之指尖轻柔的探出，缓慢的探到顾鸿羽眼前，如同指腹一般，抚摸他的眼角。
顾鸿羽很快就被痒痒的感觉弄醒，揉了揉眼睛，顺势伸手在床上舒展了一下身子骨，又重新抱紧枕头。
嗓子眼里挤出好听的哼唧声。
温道之单知道女孩子在赖床是会发出嘤呜声，却不知道原来有男孩儿也会这样。
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女孩子怎么赖床的，那是因为温槿在很小的时候，都是跟温道之一起睡的。
后来她过了十二，温道之就不准她再这般粘人了。
“顾少，已经九点三刻了，该起床了。”温道之摘下面具，柔声提醒顾鸿羽，希望顾鸿羽能意识到他的存在。
顾鸿羽哼哼唧唧的表示不满，甚至还打算踢被子以表示自己对于“催促”的抗议。
温道之没有偷窥他人身体的爱好，几乎是在顾鸿羽一脚踢开被子的瞬间，温道之走过去把被子拉起来又盖回顾鸿羽身上，把他遮的严严实实。
顾鸿羽打了个冷战，迷迷糊糊的缩了缩身子，这导致他挪到了床的中间，等他坐起来的时候，便理所当然的跟温道之对视在一起了。
顾鸿羽还在懵，眼里还有惺忪的睡意，沾染着打呵欠时留下来的水汽，更加像是睡觉时被吵醒的生气奶猫。
猝不及防的对上一双赤色的蛇妖精眼瞳。
顾鸿羽：？
顾鸿羽愣是盯着那张脸反应了足足五六秒，才迟钝的缩了缩瞳孔，一把拉上被子把自己捂严实：“焯啊！温道之你托马怎么进来的！现在的变态已经猖狂到入室偷窥了吗！”
温道之：“……”
我说是你三哥带我进来还不由分说把我推进你房间的你能信吗。
温道之俯身凑近顾鸿羽：“苏禹叫你起床吃饭。”
顾鸿羽抖了抖，下意识的往后蹭了蹭：“你，别过来。”
他没穿衣服，才不要跟那条冷血动物靠那么近，有一种会被吃掉的感觉——要不是因为光着身子，他刚刚一定跳起来给这个变态两耳刮子。
温道之也不恼，慢悠悠的直起腰，眼底含着一些躁动的不明意味：“顾少可以起床了么。”
顾鸿羽默默的把自己的小被子裹的更紧了。
温道之说完话之后便侧步离开，走的时候看向顾鸿羽的那一眼，居然有类似于“煞气”的情绪。
很恐怖。
“咔哒。”卧室的门关上了。
顾鸿羽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他总感觉那家伙就站在他卧室门口等着他出去。
怎么想怎么恐怖。
“苏禹这个混蛋……”顾鸿羽低声的骂骂咧咧，不情不愿的穿好衣服起床：“本来想多睡一会儿的。”
等到他洗漱好打开门的时候，温道之正站在沙发边，低头摆弄旁边柜子上的小摆件，听到响动，才放下来了那个小兔子摆件，抬眸看向顾鸿羽。
顾鸿羽没个好脸色：“你来干嘛！”
温道之倒是诚实，假话都懒得编一句：“因为你想见我，所以我便来了。”
“……谁……谁想见你这个自作多情的变态啊！滚啊！”
令顾鸿羽出乎意料的是：温道之居然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他直勾勾的盯着顾鸿羽，就好像把他从里到外都看穿了一样。
“当然，顾少说什么便是什么罢。”温道之大有一种“不与傻瓜论长短”的感觉。
这让顾鸿羽很不舒服：“你几个意思啊你！少自作多情啊！小爷儿就算死都不会……”他噎了一下，忽然有些心虚，梗着脖子强装凶狠：“不会便宜你的。”
可惜根本没气势。
“呵。”温道之没憋住。
他发誓他真的没憋住。
因为顾鸿羽那副又想吓到他，但是又心虚的怕把他凶跑的样子，别提多叫人好笑了。
“笑屁啊！你想死啊！”顾鸿羽恼羞成怒的爆了粗口。
卫世允从门口路过，冒头：“老四你醒了啊，走，先吃早饭，打情骂俏什么的先放一放。”
顾鸿羽立刻把矛头转到卫世允头上：“卫世允你会不会说话！小心小爷儿撕烂你的嘴！”
“行行行嗷，二哥不会说话，走，先吃饭。”卫世允拉着顾鸿羽，朝餐厅走过去。
独留下温道之一个人在顾鸿羽的房间。
房间倒是很干净，不过并不是“主人勤快打扫过”的干净，而是许久没住过人的干净。
温道之再次将目光放到兔子摆件上面：陶瓷的小白兔子安静的趴在桌子上，耳朵垂在两侧，粉红的，看起来很可爱的样子。
这对粉红色的兔子耳朵莫名其妙的就被那条蛇想象到了顾鸿羽脑袋上，一想到他生起气来会竖直耳朵，那条蛇就觉的这只兔子要了他的命那样可爱。
虽然那只兔子可以单手拧掉别人的脑袋就是了。
温道之移开目光，垂眸像是个道士那样，手中捏算了一番——天地从始至终没有回应过他。
就好像他已经被天地视作敌人，本就该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