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死亡就是在大海中长眠
叶复虽然有所怀疑，但他觉得顾鸿羽怕是不敢跟他说假话，也就作罢了，只是象征性的教训了几句：“以后不准出去喝酒，自己什么毛病心里没数？”
“哦，知道了。”顾鸿羽收手，扫了温道之一眼。
温道之能看出来他的意思：你要是敢说出去，我保证要你好看。
当然。
温道之不会说出去的，这件事看起来对于顾鸿羽来说很重要，在没弄明白之前，他不会轻举妄动。
况且往后还能时不时的拿出来要挟他一番，一想到他又气又奈何不了的样子，就很觉得可爱。
林鸣则从刚刚起就没说话了，他好像抓住了盲点，缓缓开口道：“也就是说，你还把他带回家了，按照你自己说的，走的时候他在枕头边——你睡觉要洗澡，洗澡要换衣服，睡觉要脱衣服，然后他就在枕头边，哦哦！那岂不是……哇啊！”
顾鸿羽一脚把林鸣则踹出两米远。
温道之默默的带上面具后退了两步，并且希望顾鸿羽别把气撒到他身上：他是无辜的哈，这一脚上来还不得把他踹稀碎。
顾鸿羽瞥了温道之一眼，转身离开了。
顾鸿羽一走，叶复斜睨着看向温道之。
温道之：？
“笑的，都跟到家里去了，都睡枕头边儿了，你居然毫无反应？”叶复鄙视的竖起中指：“行不行啊你细狗。”
叶答风差一点儿就附和叶复了。
叶复说完之后跑的飞快，剩下温道之跟白虎军大眼瞪小眼。
“兄弟们！打他！”不知道谁忽然大喊一声。
杀气顿时就滔天了。
温道之后退一步，消失不见了——就算看在顾鸿羽的面子上，他也不跟这群小家伙一般见识。
“啊！跑了！可恶！”
“别让我再逮到他！我要剁了他！”
“敢偷偷跟到将军家里！杀了！”
……
唐念掂了掂手中的短刀，继续感知那个人的味道——她是鲛人化形，对于味道极其敏感，不过她与同类有分别，她闻的出味道的好坏。
倒也不是“食物是否坏掉”了的好坏，而是这个味道的主人是善是恶的“好坏之分”。
唐念闻得出来，这个味道算不上多好闻，但是也绝不至于是个烂人。
她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要她跟踪这个人。
这个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唐念赶紧拿出小纸条看一眼——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写了几个字：顾鸿羽。
还好还好，幸亏她抄了“小抄”！
收起宝贝的小纸条，唐念继续赶路，准备要在晚上之前找到这个人，绑回去。
一路上躲避人类，风尘仆仆，唐念饿的还抢了一条流浪狗的鸡腿……
好吧，她承认，她今天不太舒服——鲛人也算人，都化成人形两千多年了，月事也每月都不缺席，而她这个倒霉的鲛人，每次月事都不舒服。
“要不是那个人那么凶，我才不来。”唐念蹲在无人的小巷子里，碎碎念。
太阳落山了，昏暗的路灯没有一点温暖，唐念靠墙坐下，抱紧膝盖，缩成小小一团，打算闭眼歇一会儿。
她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红袍的男人向搁浅的她走过来。
鲛人赤裸着，仰面躺在礁石上，银白色的鱼尾轻轻的，无力的拍打着被烈阳晒的干的礁石，鳞片被阳光照的熠熠生辉。
她只是在傍晚时，想趁着涨潮到岸边看月亮，结果忘了时间，昏睡一觉醒来时，都快被太阳晒成小鱼干儿了！
海水退去，唐念绝望的看着大海，接着趁四下无人，翻滚了几圈儿，朝着海……狼狈的爬行。
海真远啊！
唐念好不容易爬到一块儿礁石上，歇了菜，仰面躺下开始摆烂。
她想等着海水再次涨潮，不过她不明白现在是清早，距离涨潮可有她等的。
就在唐念真的快变成小鱼干儿的时候，她闻到了味道。
有人来了，味道嘛……不太确定。
唐念用力的嗅了嗅，觉得这个来人不是坏人，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那个人身上有好重的血腥味。
还没有分析出这个人的味道，身上就被盖了一层布。
唐念拍了拍鱼尾，翻了个身，掉到了沙滩上，不过不要紧——她抬起头看过去：一个面容极好的，身穿红袍的男子站在她面前，看着他。
“你是谁？”唐念用人的语言问他。
男子似是轻笑了一声，蹲身，盯着她：“小人鱼怎的这般蠢笨，不知同生人说话，是危险的么。”
唐念指着大海：“求求你了，可以把我拖回大海吗？我会报答你的。”
男子没有采用“拖”的方式，他伸手把唐念抱起来，走向大海：“报答就免了，往后莫要再贪玩，全忘了退潮时要回家去”
“哗啦。”唐念终于得到了海水的包裹，重新缓过来之后，她浮出海面：“你叫什么名字啊？你好像是好人，我会报答你的！”
“我不是好人。”男子转身离开了。
唐念眨了眨眼睛，一头扎进了水里，后来很久很久，唐念总会悄悄的观察沙滩。
她想找到那个人。
再后来，海中唯二的鲛人，死了一条，那是唐念的好朋友。
唐念抓着好朋友被鱼叉刺的全是伤口的尸体，拖着她沉入海底。
她的好朋友喜欢上了一个渔民，可惜，渔民只想要她的眼泪生财，事情败露，恼羞成怒，杀掉了这条蠢笨的鲛人。
月夜无人，唐念拉着鲛人的尸体，又上了岸。
自从上次被那个奇怪的人警告过之后，这还是唐念第一次又上岸来。
唐念抱着好朋友，坐在礁石上，对着月亮唱歌，悠扬而又空灵。
“你很难过吗。”
一道声音响起来。
唐念一惊，不再发出歌声了，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她好怕渔民们举着鱼叉，把好朋友抓回去。
不过不是渔民，是上次的那个男子，他依旧穿着一身红袍，即使在月色下，也显眼得很。
“是你呀！”唐念有些惊喜，朝男子招了招手。
男子将身上的袍子拉下来，披在了唐念的身上：“你怀里的……”
他的话说了一半。
唐念兴致勃勃的给他介绍：“这是我的好朋友！我最喜欢我的好朋友了！”说完了，她忽然又不高兴了：“不过，她喜欢上了一个小渔民，那个小渔民欺负她了，我就把她带回海底了——你看，她好像很难过，一直在睡觉，不理我。”
小鲛人不懂什么叫做死亡。
男子垂下眼睑，没有说话。
“你看呀，你看呀。”唐念伸手拉了拉男子的衣袖：“她不和我说话了。”
“小人鱼。”男子终于开口了：“她死了。”
“死了？那是什么？”
“那是……她会永远于大海中长眠了。”
唐念愣愣的看着男子。
男子移开目光：“别难过……”
“哈哈！”唐念忽然笑了，高举双手：“好哎！那她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离开大海了？大海很安全，岸上很危险，我希望她永远都不要到岸上！”
男子微微蹙眉，看向大海。
“不过……她是不是要一直这样睡觉呢？”唐念问男子。
“嗯。”
“那我以后和谁玩儿啊。”
“跟我走吧。”
“不要。”唐念摇头：“她要是醒了，就找不到我了。”
“你可以回来看她。”
唐念思考了好久，才说：“好呀，不过我要先送她回到海底，你可不可以等等我？”
男子点头。
唐念抱着好朋友，游进海中了。
不多时，她冒出脑袋，朝男子挥手。
男子捡起袍子，再次披在她身上，把她抱起来，往岸上走。
“这是什么，我不要被它裹着，好难受。”唐念挣扎着要甩开袍子。
“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唐念理解“保护”的意思，就不再挣扎了：“那我们去哪儿呀？”
“能让你安全长大的地方。”
“你真好，我会报答你的，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沉默了许久，答：“温道之。”
唐念眨了眨眼睛，似乎很开心，就着月光，她又唱起了歌，悠扬而又空灵。
……
肩膀被谁拍了拍，唐念睁开眼睛。
少年蹲在她身边，担心的看着她：“你怎么样？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发生什么了吗？需不需要我报警？或者带你去一下医院？”
去医院会被看到腿上的鳞片！
唐念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少年依旧担心：“真的没事吗？”
唐念吸了吸鼻子：是熟悉的味道，是她追了一路的味道……是谁来着？
对！是目标！
顾鸿羽看这个女孩儿好像有点儿不太聪明的样子，身为人民子弟兵，免不了担心：“我是军人，你不要害怕，需要帮助的话就提出来。”
唐念其实本来是想跳起来把他敲晕绑回去的，但是她现在又真的难受的很。
痛经让她嘴唇都白了。
她没有跳起来把这个人敲晕的力气。
唐念小心翼翼的决定利用一下这个“绑架目标”：“那个……可以到你家喝口热水吗。”
可怜兮兮的。
顾鸿羽看她捂着小腹，猜到了个大概，就点了点头：“离这儿不远，你自己能走吗？我带你过去。”
“好。”唐念撑着墙想站起来。
一站直了身子，小腹的痛就更加厉害了，顿时就疼的她又蹲了回去。
顾鸿羽有些束手无策，就给楚依打了个电话。
楚依说她很快过来，叫顾鸿羽先把女孩儿带回去。
顾鸿羽挂断电话，自言自语：“我怎么带啊？我总不能对小姑娘动手动脚吧。”
唐念疼哭了。
顾鸿羽：“……”
算了，人命关天。
身上被披了一件外套。
熟悉的记忆漫上心头，唐念泪眼婆娑的看着顾鸿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