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万花城的流言蜚语（凯瑟琳）
圣历568年12月4日，万花城，花宫
一滴冷汗掉落进花园的泥地里，渗透入如群蛇般盘生的植物根系中。
迈尔低着脑袋，双眼颤抖着盯着自己僵硬的双脚，恨不得变成一只鸵鸟，把自己的头塞进沙子里。
黑色迷雾就像流水一样从他的身边流过，偷偷地向他摆出一个讥讽的笑脸。
在迈尔身边，宫廷卫队长、凯瑟琳最信任的军队指挥官洛维斯犹如铁塔一般静静矗立着，一言不发。
凯瑟琳殿下坐在不远处的小石桌旁，苍白细长的手指无聊地摆弄着茶杯。
她看着淡金色的冬花，轻声说：“今天的万花城似乎很热闹？”
黑色迷雾攀爬到迈尔身前，幻化出一张只有眼睛的脸影，向阿特尔女准王谄媚地点点头。
凯瑟琳将脑袋慢慢转向低着头的迈尔，用小女孩赌气般的口吻说：“索菲亚小姐害怕路途上遭遇不测，我们自然可以加派军队对她进行保护。如果让她自己解决护卫安全问题，岂不是有失待客之道？”
“殿下，”迈尔忙不迭说道，“在索菲亚小姐向我提出希望招揽一些人时，我只是和她说了几句客气话，并没有对她作出任何承诺——我说得是在向您汇报后我才能作出准确的答复。”
凯瑟琳从果盘里挑出一颗鲜红的果子，用拇指和中指将它轻轻夹起，轻声重复出迈尔在宴会上的发言：
“只要人数不多，我相信凯瑟琳殿下不会在意。”
“在向凯瑟琳殿下汇报后才能作出准确的答复。”
她看向在地上不断游动的黑雾，轻声问：
“一号，你觉得这两句话是一个意思吗？”
黑雾从地面上蹦起。雾气化作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转，顺便嘲笑似的看了迈尔一眼，最后摇了摇头。
迈尔急忙辩解：“殿下，我”
“迈尔先生，”凯瑟琳打断了他，“你似乎替我对索菲亚小姐作出了承诺，而且你也没有如你所言的向我汇报。”
迈尔的声音更加激烈地颤抖，“殿下，我本来打算今天来向您汇报的，只是没想到，索菲亚小姐当场就向所有人发动了邀请。”
花园里安静下来，
寒风漫过花园的外墙，吹过芬芳盛开的花朵，吹散了浓郁的花香。
冬季的小花在冰寒的侵袭下蜷缩起花瓣，迈尔站在原地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颤。
黑色雾气在冬风中愉快地扭动着，在迈尔身前画出一个个仿佛宣判书一般的鬼画符。
凯瑟琳突然温和地笑了，仿佛冬天的暖阳，“不需要紧张，迈尔先生，我并没有说你做错了什么，你既然负责这方面事务，自然有权力先作出决断。只是万花城突然变得如此热闹，让我有些吃惊罢了。”
“谢殿下，”迈尔的脑袋越来越低，恨不得屁股朝上在花园的地砖上叩几个头。
“既然索菲亚小姐需要万花城的帮助，我们自然会尽心竭力。”女准王看向静静站立在花园中的三人，说：
“洛维斯，如果军队中有年轻人想要与公爵小姐一路同行，要鼓励他们勇于报名，不要阻碍他们离开军队。”
“是，殿下，”铁塔一般的军人毫无感情地回复。
“一号，索菲亚小姐编写的那些浪漫故事很有趣，我看得很开心。所以麻烦你帮她一个小忙，让这些故事更广泛地传播，让那些原本高高在上的贵族子弟也怦然心动。”
黑雾从地面上扬起脑袋，谄媚地点着头。
“迈尔先生，让市政厅全面配合索菲亚小姐的招揽工作，尽一切努力让她满意。”
“是，殿下，”迈尔缩着脑袋回答。
“除此之外，在北上的过程中，你要让她明白两件事。”
凯瑟琳把鲜红的果子重新放回果盘中，将目光重新投向自己的宫廷内官长。
“第一件事是，她带走的种子全部来自帝国南方。第二件事是，我很看好她，愿意和她成为朋友。”
之后，似乎是害怕宫廷内官长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凯瑟琳再次重复：“她指的是她本人。”
“是，殿下，”迈尔再次回答，这一次他的胆子似乎恢复了不少，成功地把脑袋从脖子里探了出来，就像伸出头的乌龟。
决定完有关索菲亚的事务，凯瑟琳有些无聊地轻轻打了一个哈欠。
此时，北风突然吹来。它拂起黑纱的一角，露出重重黑纱下光洁如玉的下巴。
凯瑟琳重新拉起黑纱，将自己的容貌隐藏在阴影里。
她缓缓转过身子，将自己的目光投往正北方，给花园里的二人一雾留下黑纱缭绕的背影。
“北风南渡，吹散了南方的花香，可是花朵只是静静开放罢了。”她似乎对之前吹起黑纱的北风有些不满。
“洛维斯，”她再度向下属开口，声音依然平淡而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让百谷城利斯曼将军的西方军团三天后开拔，支援西陲领，抵御兽人。注意，与兽人的战争是国之大事，不可不慎重。在支援的路上，要慢一些、再慢一些，并且一定要与一路上经过的军区的军团长们协调一致，齐心协力。”
“是，殿下，”宫廷队长依然以钢铁般有力的声音回答。
“一号？”
雾气蹭地腾起至半空，漂浮着来到迈尔身前，遮挡住了迈尔的视线。它的两只眼睛卑微地看着凯瑟琳，等待着女准王的指示。
“望东港需要换一位城主了，换一位已经在蜘蛛网上的城主。”
雾气兴奋地涌动着，似乎对女准王的命令充满了赞同。
它高兴地点着头，阴影魔法塑造的眼睛里竟然弥漫出一抹光彩。
随即，黑色的雾气消失在阳光笼罩的花园里。
“迈尔先生，”女准王最后向宫廷内官长说，“这些天天气很好，我的心情也不错。所以我想举办一场盛大的冬日狩猎，邀请全国贵族带着随从一起参加，希望市政厅能够提前筹备这一件事。”
“是，殿下，”迈尔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