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荣辱与共
陆英独自踏进屋内,抬手按下要挣扎起身的老者。
“老丈莫怕,我与您见过的,大约两个多月前,您可还记得。”她柔声说着,安抚着一脸戒备的老者,顺道还冲一旁的老妇人笑了笑。
老汉似乎回想起她来,神情稍霁,徐徐又躺了回去:“小娘子来做什么?”
彼时,陆英才看到他的脸颊上和额头都是瘀青,大吃一惊:“老丈你的脸是谁打的?”
这显见是被人打的,可一个种地的,又会与何人结怨,想来除了跟地主,也没旁的了。
老汉叹了口气:“还能有谁,这几日发大水,地都被淹了,今年的收成又完了,我想同庄里人打个商量,今年的租粮能不能稍减一些,大不了明年再涨回来。”
“我才开了个头,就被他们打了出来。”老汉说着,气急败坏地呼呼喘着粗气。
陆英一听,寒了脸,深吸了口气,才同老汉说道:“老丈,我正是为了此事来的,我想请您帮个忙。我帮你们先寻个住处,你们且先离开此地。”
“哦,顺道您再同我说说,还有哪些人也租了这庄子的田地,他们住在哪里。”
老汉不解,皱眉看着她,深怕又被她给坑了:“小娘子这是要做什么?”
“老丈放心,您只要先进城住几日,我保证往后这田地就归你们所有,日后再也不必交租粮了。”
老汉犹似不信,倒是一旁的老妇人开了口:“老头子,咱们就听这位小娘子的吧,都这样了,咱们也就剩下两条老命了,可孩子要紧啊,我信小娘子的。”
因着老妇人的一句话,老汉一家被陆英送进了城,同时除了十几家已投奔远亲的,另有七八家也随行进城。
“走吧,咱们去会一会庄子主人。”陆英看着一行人走远,领着剩下的十来个府兵和桑锦,往远处的庄子去了。
再次敲开大门,门房见到外头的架势愣了愣,但还是硬着口气道:“你们做什么?”
陆英站在稍远处,听着桑锦道:“请你们庄子里头说得上话的出来一下。”
门房摆摆手:“去去去,一边凉”
话还没说完,便被两个府兵一左一右推开了大门,但他们也不进去,只是冷冷地盯着门房。
后方,陆英冷笑着扬起了手:“既如此,就给我把这墙砸了。”
“是。”府兵气势如虹地一声吼,随即抡起带来的工具,对着围墙便开始敲敲打打。
门房见状,转身火急火燎的跑去叫人。
“住手,都给我住手。”片刻功夫之后,从庄内出来几人,为首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大声呵斥着,却发现无人听从,立刻让自己的人上前阻止,但三两下就被打趴下了。
原来陆英还有些担心这些府兵的身手,眼下放心了。
男子见状,也看出来众人受陆英指挥,忙上前说道:“这位小娘子,有何事冒犯的,您说出来,如此行事,我不好与主子交代啊。”
陆英抬了抬手,众人立刻停下。
“你们这庄子的围墙占了农田,还有周遭的农户们都告到京畿衙门去了,说你们私加重税,以致他们都活不下去了,还有甚者,与你们好声商议却被打得下不来床的。”
男子闻言,笑道:“小娘子是衙门的人?我记得京畿衙门里并无女子吧?”
“我是何人,你家主子没同你说过吗?”陆英也不与他周旋,直接说道,“你也不必同我打哑谜,我眼下给你个机会去请你家主子来同我说话,不然,明日我领来的便是千牛卫了。”
男子笑容一僵,随即赔笑道:“那请小娘子稍候。”
说着,叫来一人耳语了几句,将人派了出去。
陆英在马车内也不知等了多久,久得她都快失去耐性时,听到桑锦在外头说道:“娘子,人来了。”
她下了马车,扭头看到奢华的马车缓缓驶来,已不必看里头坐得是谁,陆英就能确认,便是淑阳。
少顷,马车停下,从上头下来一个女子,端着架子迈着莲步到了陆英跟前,施施然行了一礼。
陆英却只冷眼打量着她,笑了。
淑阳的近身侍女,她们还当真连遮掩一下的意思都没有了。
“陆女史。”
“陈娘子。”陆英唤着她说道,“陈娘子过来与我说话,代表你是这庄子的主人?还或是代公主承认,她是这庄子的主人?”
陈娘子轻笑了笑:“陆女史,有些事情又何必分得那般清楚,公主乃金枝玉叶,她想要做得事,何人能阻拦呢。”
陆英却笑得比她更大声,更灿烂:“诚然,我确实不能阻拦公主做什么,但,倘若这个人是圣上呢?”
陈娘子的脸色一僵,也失了笑意。
她没料到陆英真得油盐不进,执意要将事情挑破。
“圣上勤政爱民,公主却鱼肉百姓,陈娘子觉得公主为何要如何此事?是公主这身份腻了,想换换?”陆英讥笑着,看得陈娘子火冒三丈。
“看来陆娘子是执意如此了?”
陆英挑眉:“看来,公主也是执意如此了?”
陈娘子冷哼一声,不再出声,转身就往马车回去了。
也不知她是如何同淑阳说得,只见马车掉转马头,又回去了,与送完人又过来的府兵们擦身而过。
陆英能猜到淑阳想做什么,然她既打定了主意要将事情闹大,便不会惧怕。
她转过身看着已被拆出了缺口的围墙,再次抬头:“拆,给我将围墙拆了,此处的人都看守起来,不许离开。”
男子急了,方才看到淑阳的马车来时,还颇为得意,却没想到她连马车都没下又走了,眼下急得不得了,想拦却反被人扣下。
“你们可知自己犯了何罪,这庄子不能拆啊,你们得罪了她,没有好下场的”
陆英往前走了几步,站于他跟前,冷眼打量他:“哦,得罪谁?你家主子是何方神圣,连陈娘子都不敢出声,你倒是胆大得很啊。没好下场,眼下还不知是谁没个好下场呢。”
“哼,她是公主,你不过一个伺候人的女官,你还想比过她去,你拆吧,今日拆了,明日咱们便能再彻回去。”男子气急败坏地说着,全然没留神自己也将主子给供出来了。
她没多话,只将此处交给了李景清的府兵,自己领着桑锦回去了。
将将行到宫门口,就看到了李景清。
“你怎么在这儿?”她问。
他笑了:“你的那些人我都叫人安置妥当了,特意等在这里与你说一声。”
她抿唇点头,须臾满是歉意道:“我今日用你的府兵干了桩得罪淑阳公主的事,恐怕你也会受到牵连,我先同你说声对不住了。”
他轻叹了口气,看到无人注意他们二人,抬手轻抚了抚她的脸:“与我这么生份做什么,便是我们还未成亲,我也同样与你荣辱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