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请众生赴死局
中州，无人间气，喧嚷又残酷。
横切的陨星面，天幕垂空，万里无云，幽深无止尽。
空气稀薄，霞光和云层都在万米之下，一入夜，冷得可怕，就连金丹修士都不得不找一个抱团的地方，凡人更难以存活。
这种冷是大道之冷，无情，无尽孤独。
酒馆里，空气清新，灵气浓郁，酒是温的，肉是烫的。
酒馆空间宽阔，宾客稀疏，一酒晕子把头埋在一堆酒坛下。
店内小厮见那乱丢的酒坛子都堆成了山，无语叹息，这是有多难过才会喝成这样？他不担心酒钱，担心的是那客官点的都是无水的，店中最烈的酒，一连一周不挪窝，以酒当饭，即使是金丹修士，也来不了吧？
烈酒穿肠，也冲刷不淡伤心事，喝再多也无用。
“小二，拿酒来……”
“道友，存酒没了。”
“什么？没有酒？你这店家好不会做生意，眼前坐着大客户，竟然能没酒招待……你他娘莫不是担心道爷付不起酒钱……”酒晕子骂骂咧咧，他面色通红，神色迷离，颠颠撞撞爬起来质问酒家小厮，整个人如同被掏空了的行尸走肉。
“客官，确实没有了，这里给你备了一碗悟道茶，是老板娘特意交代的。”小厮言语温和，也许是见到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也许是不忍好端端的青年修士就对世间报以绝望。
中州，是绞肉机，是修罗场。
“狗屁的悟道茶，那玩意儿不如马尿，道爷要你拿酒！”王凌双目猩红，流动着暴戾的情绪。
“稍后。”小厮不过筑基修士，得老板娘照顾，免除去往前线战场丢命，在店里做个酒保。来往宾客，随便来位，都是他惹不起的主。
店内空间很大，布置讲究，可王凌的吵闹还是影响到其他修士。
王凌浪荡淫笑，看向一旁明显不安的一对道侣，晃晃悠悠地凑了过去。
那一男一女俩修士都很年轻，中州，怕是两人第一次出的远门，见酒晕子凑过来，更加坐立不安。
女修士要起身，不愿招惹麻烦。而男修尽管忐忑，却摆出雄姿，拉住女修手臂，让她安心用餐，他独自站出来。
为人低调，却不能怕事。
“你们两个是道侣？”王凌颠颠撞撞，拉着旁边的凳子一屁股坐下，抓起桌子上的肉食就往嘴里塞。
女修害怕极了，把碟子往王凌跟前放了放，意思是都给你。
“阁下不请自来，所为何事？”男修抓紧腰间佩剑。他已经洞悉王凌不过是木属性修士，而他，则是剑修，自然没有怕的道理。
“我问你俩是不是道侣？”王凌大呼喘气。
“自然是！”男修蓄势待发，这酒晕子，找死！
“你俩是道侣……为何来中州啊！！”
“当然是杀魔族魔道，除魔卫道！”男修斩钉截铁。
“傻瓜！哈哈……”
男修一怔，这酒晕子怎么突然无来由的大笑？
不知所谓。
“除什么魔？卫什么道？别瞎折腾了，找个凡人的国度，过你俩小日子去。”王凌一转疯癫，正经地说道，只是言语带着些许风霜和意味深长。
“道友为何如此悲观？我辈修道之人岂是贪生怕死之徒？”男修算是看明白了，这哪里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酒晕子，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究竟受到怎样的刺激才会如此？“大不了血溅黄沙路，一死天下输！”
“血溅你奶奶个脚血溅……”王凌暴跳如雷，恨不得给丫一大耳光，以为你是谁？血染胸毛吗？“你俩是道侣不？”
“是啊！”女修目光明亮，言语温柔。
王凌见女修生的好一张俊俏脸蛋，身上散发淡淡的美妙气息，不禁喜上眉梢，“嘿嘿，亲个嘴！”
女修瞬间炸毛，浑身起鸡皮疙瘩，她还以为这酒晕子恢复正常了呢？
哪曾想，……登徒子！
男修更是暴跳如雷，气血翻涌，自己道侣竟被调戏，拔出利剑，寒光摄魂，斩向酒晕子。
王凌绿光流转，抬手拿捏住剑头，眼中凶煞之光弥漫，“我要你亲嘴！”
周围的人早就注意到这边，一听到亲嘴二字，更是将耳朵竖起来，目光如炬，有好戏看了。
怎么可能？金丹后期剑修的一剑竟被酒晕子轻松拿捏，难道这酒晕子是元婴修士不成？
不是元婴，只是酒晕子实战丰富，法力应对巧妙，才做到轻松拿捏一剑。旁人鉴定。
此人实在过分，他如何下嘴？男修誓死不从，可几次抽剑，但剑始终在对方手中动弹不得。
王凌见男修如此拧巴，暗骂没出息，“你俩不是道侣吗？你居然不敢亲她！！”
男修这才反应过来。
可是，大庭广众，他……当着这么多人面亲嘴，就跟当着这么多人面小解，一样难为情。“我俩虽结有缘法，但必定还没举行婚礼……”
这他娘的也算理由……
好办。
王凌将在场之人都招呼过来，摆坛捏香，请神迎圣，他来做那主婚人，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拜天地。
礼节从简，场上，一张桌子摆上香火，弄俩神牌。
酒晕子行事乖张，喜怒无常，又不知脚跟，又打不过，只要不威胁性命，二人愿意顺着对方。
可是这婚礼……当前夜已深。
“太仓促了，不敬仙师……”
“仓促你奶奶个头仓促，都不知道能活到几时，瞻前顾后一点都不洒脱……”来到中州，小命都是仓促的。王凌请香，一脸庄重：拜……
新人三叩首，请神……
王凌站在一旁宣读：一纸婚书，上表天庭，下鸣地府，当上奏九霄，诸天祖师见证。
若负佳人，便是欺天。欺天之罪，身死道消。
佳人负卿，便是有违天意，万界除名，永无轮回……
王凌第一次给人办婚礼，没啥经验，就外行外办，潦草婚礼潦草办！
礼毕后，“快点亲嘴……”
周围被他请来的观礼宾客皆是敢怒不敢言，此子竟如此嚣张，为了看人亲嘴，竟逼迫人结婚！怕是有深厚的背景。
王凌如愿以偿，心满意足，临走前，不忘献给两位新人一份造化。
……
夜尽天明，王凌打酒馆出来，迎来仙霞万道，阳光明媚。
自打前线战场回来，他的身上就再也没有了一丝光亮。那种绝望的压迫感，足以窒息。
为何让他看到战争的真相？与之洞悉了战争的本质，他宁愿做一个什么都不懂，只埋头拼杀的大头兵。
整个前线战场都是一个局：请众生赴死之局。
那些德高望重的宗门道尊，叫嚷着除魔卫道，收腹山河，就是一个收割人血馒头的口号。背地里早已同魔族达成共识，唱双簧，共同收割玄黄大陆上的生灵，只为换来他们少数人的喘息空间。
他曾天真的以为，只要努力，就有希望，甚至还想着将[淬根洗髓丹]公之于众，让各大宗门诞生更多根骨好的修士来，壮大我方兵员。
若他真的这么做，也不过是给这场骗局添柴罢了，没任何用处。
大醉七天，顺便给人折腾了场婚礼，凌大呼过瘾，带劲，彻底的放纵。此时，当阳光照在身上，他要重拾信心，去做应该做的事。
就像无名师父说的，要沉住气。
就像琳玉的赠言，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大街上，人来人往。
“北辰道尊，法力无边，横推魔人三千里，十进十出……”
气氛组走起，锣鼓喧嚣。
北辰老道昂首挺胸，按时按点，一如既往地溜达宠物‘捆仙绳’。
“小兄弟一脸消极，像一个被打败的兵，小小年纪，竟如此经不起折腾！我辈修道之人应当越挫越勇！看本尊生龙活虎，不为岁月折腰，除魔卫道，一身正气……来，给你一张本尊年轻时沐浴魔血，纵横战场三千里的激情专辑，提提气！”北辰道尊非常爽快地赠送给街边晒太阳的王凌一枚玉符。
这老道看样子是养老金挣够了，瞧把他给能的。王凌不是那么情愿地接过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