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三)
容小川是家里的第二个孩子, 他的哥哥信奉“人生是一种体验”,此刻正在牛津体验做流浪汉。容家父母在多次挽回大儿子无果后,痛定思痛, 生下了容小川。
基因也是神奇, 在容小川出生之前,他们制定了一系列培养二儿子的具体规划,很怕他走上哥哥的老路, 没想到老二天生继承了他们的好胜心和自律, 参加比赛, 拿了第二就会不忿,根本不需要任何督促。这样一个孩子, 再加上他们的刻意引导, 优秀得简直出乎他们的意料。
容小川最近有些落寞,上次要不是贺叔叔说, 他骂沈恰笨, 沈恰会伤心,他才不会道歉, 现在他发现这个人根本不会伤心。他根本不会骂那些有自知之明的人,只会点醒那些对自己毫无了解的,比如沈恰。他勉强违背自己的原则道歉了, 沈恰也原谅了他, 但这原谅和不原谅并没有什么不同,她最近根本不怎么理他。本来沈恰是通过他才认识贺北安的, 但现在他俩的关系越来越好, 他反倒成了局外者。他觉得贺北安更喜欢沈恰,而不是他。虽然贺北安有眼无珠,但容小川并不打算和他断交, 他问贺北安何时有空和他一起去飞航模,好久不去了。
上次去是他、贺北安和沈恰三个人。
到底是四岁的孩子,喜怒再不形于色,贺北安也能看出他的心理活动。
贺北安问容小川:“最近沈恰是不是没理你?”
容小川不屑道:“那是我根本不想和她说话。她不具备和我交流的能力。”
这么嘴硬,会有报应的。
某一节课,老师请小朋友们介绍自己去过的国家。
容小川讲的是比利时。
沈恰讲的是熊猫国,她讲自己和妈妈去大熊猫繁育基地。她看每个大熊猫都差不多,于是猜测大概熊猫眼里,人也是长得差不多的。她表达了自己的疑问,为什么在人眼里大熊猫是胖胖的才好看,而他们觉得自己瘦才好呢?她们家前一个阿姨每天都说要减肥,吃得比她还要少一点。
她的介绍独树一帜,老师觉得沈恰很有
想法,忘记她跑了题。
容小川却没有忘。
他对沈恰说,其实你没去过中国之外的国家吧。
沈恰确实没出过国,自她出生后,她和她的母亲一直在国内生活,旅行也多是短途。
她眨着眼睛问容小川:你怎么猜出来的?
她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过容小川,没想到他竟然看出来了。
她刚要表扬容小川的眼光敏锐,就听容小川说,没出过国也没什么,但要诚实,不要随便跑题充数。
他虽然才四岁,却去过很多国家,当然这些去过也是浅尝辄止,以去这些国家的首都为主。
沈恰这才听出了容小川话里的嘲讽,她没想到这个人在上次和她道歉之后,并没有悔过之心,又开始了对她的污蔑。
“我很诚实。”
“你要真诚实的话,你就应该说你没去过任何一个国家,而不是说什么熊猫国。你这么说,是在害怕别人知道你哪儿都没去过。”
“我去过的地方比你去得多多了。”沈恰觉得容小川简直不可理喻,她这次不光表明了论点,还找来了论据支持,她问容小川,“咱们市里的每一个区,你都去过吗?”
没去过。
沈恰很骄傲地说:“我都去过。”原来每个区都是不一样的,她竟然能在这个城市的其他区里见到山和农田。她也见过很多小平房,房子很小,一家几个人挤在十几平米的小房子里,而容小川对这些全无了解,还夸她的家小而温馨。
“你知道咱们市有多少公园吗?”沈恰虽然小,但这个城市的每一个公园她都去过,周末有时还会野炊。她最喜欢在公园里看鸭子,她也想养一只小鸭子,但怕妈妈忙不过来,一直没养。现在有了贺叔叔,她决定和他提一提。
容小川依然不知道。人生有限,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这个世界上值得他去的公园前面必须配得上个最字,他可以坐长时间的飞机去伊斯曼加利索湿地公园看一看,但却懒的花时间去家附近的小公园。虽然他并不怎么
喜欢坐飞机,但无疑去那里是值得的,那些毫无特色的地方有什么值得去吗?只有沈恰这种笨蛋会把这些当宝,无知的可怜的沈恰。如果沈恰来向他讨教,他会告诉她哪些地方有必要去去,如果她想去的话,他也不介意让他的父母带沈恰一起。但现在,她丝毫不为自己的无知而羞愧,相反还有几分骄傲。
“离咱们学校三百米有一家特别好吃的包子铺,你知道叫什么吗?”
容小川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用沉默表达对沈恰的不屑。知道这个有什么了不起吗?竟然还拿来标榜。
沈恰并没理解他的不屑,:“你每次上学来,都经过,你竟然不知道。”
这个人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四年,对这个城市全无了解,竟然说她哪都没去过,她去过的地方可太多了,眼前的一切都看不过来,她为什么要着急出国呢,她也不喜欢坐长时间的飞机。她的人生很长,以后有的是时间出国。而容小川竟然拿这个嘲笑她。
沈恰并不想和这个无知的人打交道,她不再和容小川说话。
贺北安陪沈恰飞自己制作的航模,问要不要叫容小川一起,沈恰说她不想再理这个人。
贺北安最终决定听从女儿的意见。
他预知了容小川的结局,却无法阻止他朝着这个结局狂奔。
他无法传授自己的经验给他,除非自己经历,否则无法得到真正的教训。
他自己也这样。
周六,贺北安在做咖啡,陈诺在客厅和沈芷聊天。
陈诺给沈芷带来了别人送他的咖啡豆,他知道贺北安的存在,并且迅速接受了他现在的身份,他直接把咖啡豆交给贺北安,请他赶快给自己做一杯咖啡,并且在口味上做了一些要求。贺北安刚想拒绝,就听陈诺说,给沈芷来一杯一样的,我们俩口味一致。
贺北安懒得再看陈诺一眼,开始做咖啡。
陈诺这次来又给沈恰带了一堆新的衣服玩具。
陈诺越看沈恰越觉得可喜,忍不住对着沈芷感叹:“我的干女儿怎么这么可爱。你可
真是会生,你生之前,我还替你担心。”
沈芷怀孕那会儿,陈诺自告奋勇,愿意和沈芷结婚,让孩子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沈芷拒绝了陈诺的好意,她的孩子有生理学上的父亲,而且单身母亲也可以给孩子上户口。
现在,在陈诺的强烈要求之下,沈恰已经成了他的干女儿。
沈恰管陈诺叫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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