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白墨2
六年前，g市。
八月末。
白墨觉得收徒弟这件事情是看缘分的，当初自己师父就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白墨在师傅身上学了很多，在获得师傅许可后，他终于出师下山，在红尘中历练，寻找自己的缘分。
他拿着大包小包从车上下来，看了周围一眼，随即感慨道，这大城市就是不一样，这人走路都带着风。
他用师傅给的钱，给自己买了一部新的手机，换了一身新的衣服，办好一切后，最后租了一栋房子，当临时的住所。
去哪找缘分呢？白墨在思考（玩了）三天后，决定还是用最传统的方法去找——摆摊。
于是他化了个自以为让人觉得高深莫测的妆，找了个人多的地方，占了个绝好的位置，开始寻找，满心欢喜的等着。
然而，不到一天，被城管轰了三次。
城管抬起手臂，给白墨敬了一个礼，“大爷，这里禁止摆摊，请积极配合城管执法队员的规劝引导，自觉入市合规经营。”
“另外，市里有规划规范设置便民经营点，免费提供给你们使用，就在隔壁的街。”一个城管用手指了指方向。
城管看着眼前面生的“老人”，五六十岁的样子，穿着深蓝道袍，头发花白，头上盘着一个高高的发髻，在说了三次后还在这里，心里犯难，他仔细看了看他，心慈面善。老人看起来旅途跋涉，似乎在闭着眼睛休息，这么大年纪了也不容易，又一想，这年头还有人算命，但转了转念头，人家知道是假的骗人的，就是花钱听点吉祥话。
“小杨，怎么回事？”
“队长，这有个大爷在摆摊算命，我警告了他三次，还是没有走。”
“你和他说清楚了吗？这里禁止摆摊。”
“说了。”
老孟转过头看着那位算命的大爷，大爷察觉到动静，醒了过来，继续坐在那里，不停的点头摇头。
他抬起手，“您好，大爷，这里禁止摆摊。”
老人抬头看了一下他，摸了摸不存在的胡子，点了点头，指了指着面前的白纸。
看着老人，老孟似乎想到了什么。
拿起小杨手里的喇叭，朝着老人的耳朵喊了一声。
“您好，大爷，这里禁止摆摊，听得见吗？”
“哎哟喂，”老人似乎吓了一跳，看向老孟，“小伙子，你吓我老头子一跳啊。”
小杨：……
这，这说了半天，敢情这大爷原来耳朵不怎么好啊。
小杨忍不住拿起喇叭对大爷说，“大爷，我刚才在这跟你说半天了，你一句也没听见啊，那你点什么头啊？”
“我耳朵不好，看你走过来，以为你是要算命，但你来来回回在我的摊上经过三次了，啥都没有干，还以为你小伙子是害羞呢。“又用手指点了点面前的纸，“有什么想要算的写在纸上就可以了。”
老孟夺回小杨手里的喇叭，往他脑袋砸了一下，怒看了他一眼，半蹲着，探头在老人耳边，大声喊，“大爷，这里是不允许摆摊的，那边可以摆摊，就在隔壁的街，不远，我带您去。”
“这样啊，小伙子，你那个早滴子说嘛，走了三次也不嫌累得慌，谢谢哦，麻烦你们了。”
小杨自知弄了个大笑话，脸一红，便帮老人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在队长不成器的眼光上把老人送到隔壁街。
路上，老孟时不时的扶着老人，边和老人唠嗑，“大爷，看您有点面生，您从哪来的呀？这么大年纪还出来摆摊，辛苦啊。”
小杨跟在两人后面，摸着头上的包。
“你说我啊，我刚来这里不久，昨天刚到这城市，”老人不紧不慢的说着，“别说，这城里啊，就是不一样，繁华着呢。”
“我那乡下的房子被水给淹喽，老头子，我啊，又是一个人住，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想着这哪哪不是家呀，有个住的地方就行了，便来这里混口饭吃。”
小杨听得面红心跳，简直想钻到地底下去了。
天啊，他都干了什么啊？老人家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城市，又举目无亲，就靠着摆摊赚钱养家糊口，可他竟然！
愧疚感重重压在了小杨身上，他快步走上前几步，对老人说，“大爷，我就住在这附近，你有什么事的话我能帮上忙的话，你说一声，肯定尽力帮，您就把这当成新家，对了，叫我小杨就好……”
老孟抬腿踹了小杨一脚，把他踹回后面，小杨则表示满脸问号，师父今天可真凶啊，又是砸头又是踹脚，怎么回事？我哪里做的不对吗？
老孟走在老人旁边，看了看老人，在前面又用眼神向小杨示意。
恍然大悟！
师父原来是这样想的啊！是的，老人家心思都比较敏感，自己又提起老人的伤心事，况且，能帮肯定尽力帮，但是也不能那么明显，就这么明晃晃的说出来，人家心里肯定不好受。
自己怎么这么笨！
小杨老孟比了个大拇指，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你明白个大头鬼啊！
看着这年轻人眼里清澈的愚蠢，老孟深吸了一口气，压住自己想把喇叭狠狠砸在他头上的想法。
不生气不生气，医生说我高血压不能再犯了，徒弟是自己选的，他活该。老孟不断默念他是我徒弟，我是他师父，我俩是师徒，自己选的，他！tmd！活该！
于是，街上出现这样诡异的一幅场景，一位城管扶着穿着道袍的老人，城管似乎在压抑着什么，老人看着年纪很大；后面跟着一个拿着大包小包东西的城管，周身似乎冒着……嗯，豁然开朗（愚蠢）的泡泡？？？！！！
……
三人各怀心思，很快到了目的地。
小吃街。
“哟，这不是小杨，孟队长吗？您二位走错地了吧，要执行公务啊，请去隔壁街。”有摊主认出这两个人，尤其是这个小杨，体力惊人，一天能追他百来回。
“吴老先生，好久不见。”小杨向他打招呼。
老先生哼了一声，转头，没搭理他。
小杨看着吴老先生，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吴老先生是个说书的，但也是摆着玩，无他，就是闲。小杨后来也是才知道的。在之前老先生也在自己辖区里摆过摊，起先他也是不知情，后来……
老先生一看到小杨就像兔子见了狼，麻溜的把自己的蒲扇，凳子……扔上了自己的小三轮一蹬腿，留下飞扬的尘土和听得入迷的客人。
“哎，老先生～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我去，跑得真快。”
老孟帮着小杨卸下手里的东西。对老人说：“大爷，东西帮你放这了，你以后要是想摆摊，得往这条街走，那边那条，不行的。”
小扬又递了老人一瓶水，“大爷，我经常在这边买早餐，咱们也算半个邻居了，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有什么事跟我说一声。”
老人面露慈笑，“小伙子，你真是个好人啊，来来来，你坐下，老头子我跟你讲啊……”
老孟眼睁睁地看着小杨不好意思地脸红，后坐下与老人面对面，两人都笑呵呵的，真是……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啊……
呵呵，把瓶里的水喝完，老孟用力一握，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哪来的水？
“小杨这孩子，是个心地好的好孩子啊。”吴老先生的话从背后传来，吓得老孟差点想给他来个过肩摔。
回头一看，老先生自顾自的扇着风，笑咪咪的。“年轻人啊，就是年轻。”
“……唉，不长教训。”老孟怒其不争的说，而后又释然，“算了，总要吃点亏，都是这么过来的。”看着小杨，眼里陷入了怀念。
在小杨和老人聊了将近十分钟后，眼看小杨快将自己扒了个干净，便大声咳嗽示意他该回去了。小杨带着笑迈着轻快的步代回到自己师父的身旁，临了不忘跟老人和吴老先生道别。
吴老先生收起蒲扇，“真像啊——”
在回局里的路上和师父说：“怎么样，队长，我干的不赖吧？”一股子求夸奖的味道。
“嗯嗯，不错不错，你在帮助老人这件事上，不错，”转而又骂了他，“不过，你小子怎么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我怎么教你的，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前，不要主观的做决定，不要想当然，切忌！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
“……就算他是个老人，是一个……小孩。”
“当然，我没有及时提醒你，也有责任。”
“不过你要是再这样，趁早滚蛋，你的实习考核零分！”
“我们的职责是什么！回答我！”
“是！贯彻实施国家及本区域有关城市管理方面的法律、法规及规章，治理和维护城市管理秩序…………承办区域政府及城市管理市政管委交办的其它事项……完毕！”小杨下意识的回答。
老孟看着小杨认真背着，耳边的声音逐渐远去，听到了一声模糊但稚嫩的声音。又好像透过他看到了什么，大喘了一口气，最后深深拍了拍小杨的肩膀，“下次注意，别犯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