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英雄”
走出事务所，瑞恩便开始打算该怎么花去这笔钱，这是他这辈子都未曾见过的数字，以前自家老爸子辛苦好几个月才能赚到这串数字的尾数，现在他拿到的是比老爸子多出不知几倍的金额
我抑制不住那股喜悦，嘴角上扬到了夸张的地步，这时……我才注意到，有的指挥官蹲在事务所前，有的看着墙壁长嘘短叹，仔细一看，方才那个闹事的指挥官也在队伍其中，他笑眯眯的找人要烟
结合这些人……其实指挥官是不是并不好当，退居二线的教官曾经也在抱怨着，那时的我并没有过多听入耳中，我与那位不同，那位教官是第一期指挥官，是抱有满腔热血而自告奋勇的成为
我。
则是被拉去的壮丁，不明不白的就成为了一名军人，一名指挥官……
压低了头，瑞恩默默快步向前，点起香烟
“指挥官”见到其身影，拉毗也靠近过来“事情办完了吗？”
“办完了，不过，也让拉毗久等了”
“我的话没事”
“拉毗，我问你啊，你跟随过那么多位指挥官，在你眼里……你觉得指挥官的日子好不好过？”
“…………”拉毗的视线移到一边“并不好过，至少……我是这么认为，在大众的认知里，指挥官是在军校接受过正规教育的精英，是将与妮姬一起夺回地面的英雄……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所谓‘正规教育’，其实也就几个月，根本还不到一年的时间，至少除了您之外，我追随过的指挥官都是这样，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深入了解地面、方舟、妮姬和莱彻相关的知识，是远远不足的，所以在这段时间里，预备役指挥官们主要接受的是心理、精神方面的教育”
“人类需要你们来拯救，妮姬只为指挥官和人类而活，主要就是灌输这些内容而已，作为过来人，您应该也清楚”
和退居二线的那位教官说的几乎一致，那个大叔在短短几个月的‘训练’中就是学习那些，该说是庆幸自己成为了四期指挥官好，还是，什么呢……一时我也搞不懂了，起码这两年里受到的魔鬼训练是比大叔那时好很多，如果不是这次突然抽我出任务，现在我大概还是预备役吧
“正因如此，所以指挥官的死亡率是非常高的，没学到什么知识就被派去执行任务，指挥妮姬也乱无章法，这样事故才会不断发生，这种情况一直到第三期指挥官才有些许好转。另外除去这些……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假使任务失败，指挥官将拿不到薪资。指挥官是没有时薪、周薪、月薪、年薪的概念，唯有完成任务才能有薪资”
“许多指挥官冒着生命危险去地面执行任务，再依照任务表现来领薪资，这种生活实际与佣兵没什么两样，理想与现实渐渐脱节，军校的教育与洗脑让指挥官自诩为精英，充满自信，坚信自己才是真正能拯救人类的存在，现实很快就会为他们上一课，拿命去拼，只能换来微不足道的薪资，对此无能为力，只好对无辜的职员大吼大叫发泄……这样的现实太残酷了，给予巨大的希望，又获得更大的绝望，当那些指挥官接受不了这些落差，就会做出些极端的选择”
“方舟里这些事情鲜为人知，毕竟官方一直将指挥官塑造成英雄，正因为如此，据闻每年都有数百人竞争一个军校的入学机会”
居然会有这种事？
“拉毗，依你这样讲，现在也开始招募五期、六期、亦或者是更高期数的指挥官了吗？”
“是的，相比与四期或是前三期，往后的指挥官名额都缩水了”
……………………
离开中央政府事务所，瑞恩拿着这大笔钱就将拉毗带到了间高档茶楼，与外缘区那些相比，这里的富丽堂皇简直是不要太棒，唯独不变的恐怕就只有服务的方式吧
四十分钟后……
“哈啊……舒服嗮……”瑞恩拍了拍肚子“真系好味啊，正到閪禁”
“是的，大厨手艺很棒”
“咦……拉毗你听得懂白话吗？”
“妮姬配备了同步翻译软件，不仅会听，还能会讲”
“啊哈哈哈”瑞恩觉得有趣的情不自禁大笑“拉毗，用餐愉快吗？”
“是。非常愉快”
“这次是我自私了点，下次就去拉毗喜欢吃的食物吧”
闻言，拉毗笑弯的眉毛变得平直，平常那副冷酷的样子也再度变了回来
“指挥官，我没有特别喜欢的食物，您还记得在酒店是我说过的话吗？”
——妮姬不需要摄取食物，即便是要吃食物，对于我们来讲都没差
“啊！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想说这种不解风情的话，我只是想表示……在这一方面，我的心态调整得很好”
“什么意思……在这方面，心态调整得很好？”
“是。妮姬吃东西和心态有大关联，我们除去大脑外全身都是人造物质构成，因此妮姬不是人类，但从外表到内部结构，都可说是人类的完美复制体，大部分妮姬会像人类一样使用自己的身体，这样有利有弊”
“优点是有助于双方间的沟通，也可以更加融入社会，当妮姬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人类的那一刻，精神很容易崩溃，明明外表和行为与人类一模一样，突然间却被排除在‘人类’群体之外，因此陷入恐慌”
“假如遇上恐妮姬者，会陷入恐慌吗？”
“不。恶言恶语和暴力只会引起情感上的波动，最多是感到不爽和愤怒罢了，可当妮姬从本质上遭到否定时，情况就会变得很糟糕，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食物，发现自身即使不进食，也不影响活动时，瞬间会强烈意识到——啊，我和人类不同。从而导致认知失调，心态也会受到打击，每个妮姬心态遭受打击的程度各不相同，有些个体必须像人类一样一日三餐，才能维持稳定的心理状态，有些个体和我一样，好几天吃一顿饭也没有任何问题”
“诸如其它睡眠、洗漱，不同妮姬表现也不尽相同，不睡觉我们不会感到疲倦，不洗澡我们不会产生体味，可一旦不做这些就会意识到，我们就不是人类……这不仅仅局限于行为，早期生产的妮姬，体内的液态催化剂为绿色，妮姬流出绿色的血，容易导致认知失调，后来的型号则改为红色的液态催化剂，甚至模拟出血腥味”
“那些植入配备超精密摄影装置的眼球，腹部内置飞弹，腿部装设推进器，虽然在性能方面都非常出色，是十足的战斗机器，可就是因为容易导致使用者心疼崩溃，最终那些量产方案全部弃用了，大部分妮姬使用枪械及辅助装备的原因也在于此”
听闻拉毗讲下一大段，内心感慨万千，妮姬不单单那么简单的，甚至可以说是人类的另一种存在方式，假如说人类哪一天真的走投无路，恐怕最终都会将自身转变为机械化，说到底义体那类科技人类也很成熟，一直指派妮姬恐怕也是因为方便吧
“那拉毗……妮姬心态崩溃后会有什么后果？”
“……”她沉默了数秒“会发生思维转变，人格产生变化，具体虽然我并不知道，但……据说无法承受认知失调的大脑，会自行建造新的舞台，那些产生变化的妮姬有少数能够维持正常状态，少数之外的大部分……会直接发疯”
“这么恐怖哒”
“她们被称为‘异常者’，大部分都具有破坏性倾向，通常处理方式就是击毙”
“她们无法修复吗？”
“可以透过消除记忆恢复，只是我并不确定这种是否能被称为修复……”
“消除记忆？”
“顾名思义就是清楚妮姬的记忆，可以恢复到一天前，也可以恢复成出厂预设值，这种方式成功率很低，在转变为异常者时，其实大脑就已经遭受物理性破坏，听闻过有一种叫做‘洗脑’的技术，可以把大脑完全洗成白纸状态，但并没有实际案例”
“…………正因如此，中央政府也非常重视妮姬的心理健康，妮姬变成异常者后会造成巨大损伤”
……………………
当再次和阿妮斯会合时，我打包了一大袋点心，这个家伙三下五除二就通通消灭了，高呼——吃得过瘾
“俗话说吃人嘴软，那么……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呢？指挥官”
“找个酒店休息一下吧”
“蛤？”
“吃饱就睡，能躺就躺，养猪生活，这是真理”
阿妮斯像是明白了什么的愣了一下，她看向拉毗
“拉毗。”
“嗯。”
“你对他说了‘那些’是吧”
“是的”
“那他还这样子？”
“嗯姆”
“指挥官……果然你就是那么特别呢。嘻嘻嘻”
阿妮斯捂着嘴笑了笑
傍晚
房间门被敲响
“指挥官。是我，拉毗，可以打扰一下吗？我有事要和您谈谈”
打开门，我把她放了进来
“今天和您说那些话，实际是有目的的，我想告诉您，大众眼里的指挥官和妮姬，与实际情况是不一样的”
“噢，这些啊，阿妮斯说的那些话果然就是你说的那些吧”
“是。我想告诉您所有的真相”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指挥官的死亡率很高，很多指挥官认为自己就是拯救人类的英雄,于是轻易就会牺牲自己的生命，妮姬也是一样的，所谓不灭的存在，能代替人类去战斗的‘忠诚兵器’，但是大部分指挥官都不会顾及背后的危险，所有我就想着把这些都告诉您”
说罢，拉毗的视线又移到一旁，这次，她的眼里像是在担心着什么，才不愿与我对视
“我见过太多指挥官在虚妄的使命和错觉中死去，但我不希望您这位指挥官也会迎来如此结局”
“为什么？”
是的，为什么……她有这样的请愿，肯定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我想知道
“您好像与其它指挥官不一样，我和阿妮斯都说不出所以然，就是觉得您特别的不一样”
“所以。”
“拉毗不希望……您就这么死去”
那对赤瞳再次与我对视
这次
那双眼眸是充满了认真与热情
“指挥官，这些……都是拉毗对您的实话”
唰——
拉毗以端正的将右手举起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