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鬼王要媳妇来了
燕寝默默叹了口气，说到底，凡尘种种皆因自己而起
那厢楚淮同云笈已经几度过招，下面的神鬼亦是厮打一片。
三百年前的三界之战已经让天界元气大伤，损耗的仙位至今未能补齐，就连佛祖座下尊者都在此役中圆寂了数位，天帝亦是百年来闭关不出休养生息。
反观鬼族，人死魂魄不息者化为鬼，越逢战乱越是强盛壮大，再这么打下去九十九重天怕真要让人推平了
燕寝再次默默叹气，翻手结印，一双细长锋利的刺刀幻化而出，循着他的命令一左一右向着楚淮和云笈飞打过去。
双刀破风而动，刀刃上流转着隐隐的血色，带着一股强大而浓烈的杀伐之气席卷双方，周围忽地又陷入了安静，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皆望向燕寝。
只见赤脚站在那里的男人身着素色里衣，腰间草草围系着一条同色的腰带，一头黑发散乱，长衫的领口歪着，露出一片苍白的皮肤和小半边极深的锁骨他的面容极其清隽干净，眼梢微扬的瑞凤眼，瞳色浅淡，灵动纤然，只是那肤色太过苍白，衬着唇色若血，平添了一丝森然
这就是三界六道都忌惮三分的修罗燕寝
楚淮神情复杂，连沉炙阴郁的脸孔都显得生动了许多。云笈则低敛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燕寝许久没有被这么多人以各样的目光注视着，不由头皮阵阵发麻，他干笑两声，“那个众位听在下一言凡事以和为贵，能动嘴就不要动手嘛，呵呵，有什么事我们不能坐下来聊聊呢”
众人神色各异，藏在人群里的连瑶一脸惨不忍睹，忍不住探头，“噫仙尊你这可真是越混越惨，你当年横扫千军，邪魅狂狷的气势哪里去了啊！！！”
呵呵，敢情你站着说话不腰疼燕寝一记眼刀杀过去，连瑶默默的又把头缩回人群中。
动之以情看来效果甚微，燕寝再接再厉，晓之以理，“鬼族至阴，就算如今神族式微，九十九重天也是至阳之地，鬼族即便把九十九重天攻下了，也无法久居，此番大动干戈着实没有必要。”
众人神色不明，楚淮手指摩挲着手中的剑柄，缓缓道，“既然你已经醒了，确实没有必要再多纠缠于此同我回幽都，你我之间的帐多的是时间细细的算”
燕寝背后顿生凉意，还没等开口，却听云笈喝道，“燕寝乃九十九重天的重犯，我会任你带走他？”
“重犯？”楚淮微微眯起了眼睛，“神族还是如此骄矜自大，自他堕入修罗道，就与神族再无瓜葛，尔等又凭何给他定罪？”
说罢，手中苍夷剑光暴涨，化作百道利刃向着四面八方飞杀而去，云笈持剑念诀，寄雪在身前挡出一道巨大的光盾
周围厮杀声复起，燕寝仰头望天，泪流满面到底是游荡在罗刹什狱太久了，自醒来后也折腾了半响，他的神识已经疲累到了极限，在一片嘈杂喧嚷中，燕寝的意识渐渐模糊
隐约中，似有人低声唤着一句，“阿凌…”
是谁，谁在唤他，这般的熟悉，又这般的遥不可及…
“阿凌，你这次确实闹得过分了些，难怪先生这般生气”
跪在烈日下的少年有着张干净清隽的脸，眸色浅淡的瑞凤眼灵动卓然，笑起来满溢着少年的明朗，还有一丝美不自知的惑态。
“望舒…”少年笑得没心没肺，“我已经跪大半天了，又饿又渴…”
站在少年面前的慕望舒年龄稍长，着一身月白，袖口用金丝绣绘祥云纹，他的相貌清冷俊美，眉间有着一派端雅的气度。
慕望舒叹了一口气，“既知被罚跪难受，下次就别带着齐昭他们几个一起胡闹了…”
“不就是拔了先生的灵鹤几根毛，谁想先生这么生气，再说我这是为了正事，又不是…”纪凌望着他，声音越说越低。
慕望舒无奈的摇了摇头，清甜的槐香满溢，少年手中多了一袋油纸包好的酥饼，慕望舒端着壶花酿施然跪在了他的旁边，“私自探望受罚者应同罚，反正都是罚，索性被罚的更实至名归些。”
纪凌和慕望舒，这两张脸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是他们又不是他们。凡尘一场如火，终归燃尽成灰。
“望舒，你听说了吗，昨日从南晟传来消息，要每个封国派至少一名君王嫡子携十名王侯亲眷子弟到都城建邺规学”纪凌咬着酥饼，满口留香，索性席地而坐，管他什么罚不罚，反正他纪三公子顽劣跳脱的名声在外，一天不闯祸就皮痒痒，铁血如纪将军都对这个幼子毫无办法。
慕望舒仍跪着，给他倒了杯花酿，“父王已经同我讲了，三日后就要出发。”
纪凌一口将花酿咽下，“哼，什么规学，明明就是派封国王室子弟做质子。南晟、吴越两国合纵共制交通要塞，实力越发的壮大，其他封国早对此有怨言，讨伐之声渐起，现下此举不过是警告诸国不可妄动。”
“南晟和吴越为表率各派两名君王嫡子也参加这次的规学，这倒是让其他封国无话可说。”慕望舒眉间凝着些许忧虑。
闽楚在十国中属于不上不下的地位，谈不上强盛，却也不至于弱小，慕望舒是闽楚主君的独子，是闽楚唯一的少主，此番规学无论如何他都是要去的。
纪凌嘴里塞着酥饼，鼓着脸颊道，“无妨，管他什么龙潭虎穴，我陪你一同去！”
慕望舒轻轻嗯了一声，突然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阿凌，今天你…”
“我？我怎么了？”纪凌看着他的神情，反应过来道，“哦…对了，今日是老头子寿宴，啧啧，老头子一见我就吹胡子瞪眼亮家法，我何苦回去给他添堵。再说有月香阁的众位姐姐等着与我红袖添香，谁要回那劳什子的将军府呢。”
慕望舒的脸色沉了下来，“阿凌，休要胡闹，夜羽卫严禁涉足花柳之地…”
“哎呀，望舒，你是七老八十了吗，怎么跟先生一样刻板教条…天天这个不许，那个严禁的…”纪凌话音刚落，一根藤条火辣辣的抽过来，疼的他嗷的蹿起。
“纪凌！竖子纨绔，不知悔改！”怒吼从身后传来，正是那位刻板教条的先生，孟沉…
纪凌浑身一抖，抱头拔腿鼠窜，“先生我错了，我真知错了，别打了，嗷，疼疼疼…”
白，眼前的场景倏然变作了漫天的白，炫目却冰冷…
纪凌茫然的抬起头，呼啸的风裹夹着雪好像要将整个人都席卷到无尽的寒凉中…
“纪凌！你回来，我让你回来！”慕望舒眼眸布满了血丝，清冷的眉宇间尽是狠厉，可他的声音却是颤抖的…
纪凌的目光涣散，缓缓的向慕望舒伸出手，却被身后一双强硬的臂弯拖入了怀中，牢牢圈住，“阿凌，你回不去的”
一抹滚烫划过脸颊，头部的剧痛好像要将燕寝的灵魂从身体中抽离开，燕寝猛然的睁开眼睛，正对上楚淮近在咫尺的脸
五陵年少，鲜衣怒马，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在记忆中那个桀骜少年的样子早已模糊不清，只留下一张颓然绝望如丧家之犬的脸…想留下的抓不住，想珍惜的护不了，人世几载拼尽全力最终一败涂地，真是黄粱大梦一场。
燕寝从回忆中苏醒，一时竟反应不过来身在何夕，他有些迷茫的转头，发现自己半躺在缓缓行进的马车内，车厢窗帘一晃一晃，透着些许阳光，外面似乎是街市叫卖的嘈杂。
他定了定心神，才觉得与楚淮距离近得有些过分，奈何自己已经贴在了车边，只能尴尬的偏头向着旁边望去，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人，气氛诡异的僵持着。
楚淮看着他良久，身体向后退开一些，“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燕寝默然，说什么呢，说对不起，让你落得个国破家亡？还是问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
两人过去的纠葛如同半截倾塌的枯木，□□连带着腐朽的盘虬根茎，连瑶说的不错，倒真是理不清的债
楚淮冷笑了一声，“你不是一直都牙尖嘴利，怎么罗刹什狱困久了都忘了怎么说话吗？”
“那个，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燕寝顶着他的目光，一脸诚恳，“罗刹什狱还挺自在的”
楚淮脸色发青，“也对，在哪里你都能把自己过舒服了，不管他人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他没有说下去，重重的哼了一声。
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了娇俏的少女声音，“主上，我们到了。”
“这不是幽都吧。”燕寝顺手把车帘掀开，许久未见阳光，眼睛瞬间刺痛，他下意识的向后，楚淮从他身后伸手把帘子盖回去。
“自然不是幽都，现下不急着回去，先办点其他事情。”楚淮收回手，向外面道，“小秋，先准备落脚，晚点出发。”
“知道啦，主上。”娇俏少女欢快的应着。
燕寝此人，脸皮向来厚如城墙，最是记吃不记打，这会儿眯着眼，调笑道，“啧，闻佳人其声便知是位俏丽美人”
楚淮目光在他的脖颈处徘徊，“哦？”
燕寝顿觉脖子凉飕飕的，缩了缩，“我想说的是配得上鬼主尊崇的身份。”
“你倒是提醒了我”楚淮目光向下移去，停在燕寝苍白赤足上，后者被他看的心里发毛，认真思考要不要拔刀防卫时，听到楚淮开口道，“当年纪三公子风流之名远扬，真可谓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留身，我远在建邺都有耳闻。”
燕寝眉间抽了抽，抹了把额上冷汗，“谣言，都是谣言”
楚淮看着他，目光幽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