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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垂死病中惊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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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了噩梦,褚爻捂着额头坐起身搓搓自己睡得有点发麻的脸皮,没睡好而神色恹恹的瞧了一眼旁边床上睡得正香的裴远道,羡慕他的好睡眠,此刻的时间还不到六点,但已经毫无困意,只能闭目养神。

    约莫了半刻中,又拉开抽屉从里头摸出盒烟,斜磕出一根香烟叼衔在齿间,打火机窜出的蓝色火焰迅速将烟尾染上猩红,点亮眸光的深色。尼古丁的作用下舒缓了疲惫,灰白色的烟雾散逸在熹微的光中,阳台上的月季开的正好,同样的橘色。

    舌尖润湿唇面收腮猛吸一口,而后微张嘴唇任由烟雾散开在半空,听着走廊细微的脚步声吐了个烟圈。消磨时间用拇指和中指捏着烟杆,食指敲落尾端压坠的灰烬在临时用瓶盖充当的烟灰缸里,调转夹回指间贴唇嘬出最后一吻,烟蒂摁灭在小瓶盖里正打算缩回被窝,就打了个喷嚏。

    抽纸巾擦着鼻子,却还有种打喷嚏的想法,指背揉了揉鼻头。难道要感冒?

    第二天早上一醒来,裴远道看着还在闭目睡得正香的褚爻拍了他几张憨憨睡颜照,等洗漱回来擦着脸叫了他好几声都没听到回应,上手去摸他的额头才发觉温度不对。

    “你这是发烧了啊。”滚烫的额头脸上也红的不正常,可给裴远道慌坏了,又认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对比了几次。呦,真发烧了!肯定是昨那顿酒喝的。

    被窝里闷热头疼的又不想动,被耳边的烦的睁眼就看着眼前那张裴远道放大的脸,近到能看到他眼尾还有颗小痣。

    被突然醒来的褚爻吓了一跳,裴远道赶紧躲远怕被传染。“你发烧了,我刚叫了医生。”

    “多喝热水就好了。”坐起身病患本人对此毫不在意,哑着嗓子咕嘟咕嘟几口把床头的一瓶隔夜水喝了干净,扔掉空瓶子还不忘开玩笑。“我现在是个暖男。”

    “好冷的冷笑话。”

    等主治医生过来看身后还跟了五六个年轻医生,像刚毕业来实习的,眼睛里都是对知识的渴望,被问状况,褚爻就说了自己体虚晚上没关窗受风导致的,还有一些其他问题,褚爻也大大方方的回答乐意于以身做个学习模板。

    “不能改吃药吗,医生?”等护士拆封了针管,褚爻才可怜的求放过,而床位的主治医生仅瞟了他一眼便淡定的继续同身边的助手讲解知识,几个医生围在一块,主治医生还说着专业术语是不是比划着,褚爻觉得自己像个被观看的猴子。

    冰凉的液体流进血管胃被刺激的难受,褚爻觉得他这老头子就是是故意的这么半天了还不走,而裴远道还在一边笑。

    “憋回去,笑什么呢!”

    “笑你虚——”

    “滚滚滚。”

    点滴打的嘴里苦,等到几个医生们呼啦啦的走了裴远道也回去了,于是病房又回到了安静的时间点,休息不足的褚爻继续一躺就睡到了下午。

    中途沈煁来过一趟,而陆卿就守在门口琢磨今日股票行情。他也不想看这些打发时间,奈何沈煁不让他进,固执的老男人。

    柔和的日光照落在他身上,呼吸平稳睡得正香,沈煁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脆弱安宁。听医生说小孩又发烧了,便抽空过来看看。

    调慢了点滴的速率,坐下身看着他。眉心微蹙,眼睫下投落出小片阴影,唇色浅淡,褶皱的领口袒露出大片锁骨,肌肤白皙。

    抬手将被子扯高盖严动作放轻,却还是把人吵醒。褚爻舌尖抿过干涩嘴角眯眼视线斜看着他,像是没睡醒。沈煁手掌摸抚上他的额头正欲收手就被褚爻干燥滚烫的手覆盖压住。

    “又要走?”带有尾音的问话听起来就像小孩无力的撒娇埋怨。视线里的沈煁永远是一副淡然自若克己复礼的模样,冷淡,温和,傲慢。

    沈煁翻动手腕回握住他的手,没有抽走的打算。“三岁小孩吗,还需要家长陪同?”

    不出意外的,他得到了一个轻轻的点头,明朗的目光里只有自己的身影,还有藏匿其中的笑意。

    “钱我还没取到。”想起基金褚爻皱起了眉头,为什么褚老大要舍近求远要他取这份钱,陆文州问的时候基金那边说有钥匙就可以取。

    沈煁为他脑子里想着钱而笑出声,“家里钱不够你挥霍吗。”

    紧握的手掌被暖的发烫,笑的褚爻牙根痒就去咬他手腕,印出了一圈渗血的牙印后立马扔开他的手。“你是不是有什么受虐倾向。”

    “谁让我养了条小狗呢。”凤眼眯笑的像一只狐狸,倒没因为被咬一口而生气,“看来一会我得去打针狂犬疫苗。”

    窝在被子里褚爻没脾气的撇嘴瞄了他手腕一眼。

    门口的陆卿坐在等候的蓝椅子研究着股票行情,发现了一只可以入手的新股票,直接投了五十万试水,决定翻倍就拿去给自家弟弟当娶媳妇钱。刚要抬头陆卿就被出现视线里的熟悉皮鞋给吓了一跳,怎么走路不出声的。

    “卡萨什么时候到。”整理着衣领沈煁问陆卿。

    “晚上七点。”行程早就记录在脑海,时间点提取毫无压力,陆卿又看了一眼股市行情,意外的发现在这一秒头三股居然产生了位置变动。“我刚买了支股票,很有翻头。”

    沈煁仄了他一眼看他的高兴劲泼冷水。“那可以给你工资减半,为公司省省开销了。”

    陆卿跟在沈煁侧抬手按下电梯键,说的一本正经。“那我只好忍痛跳槽对家公司。”

    晚七点,宾利欧法式餐厅。

    卡门的姐姐卡萨和卡门有着一模一样的脸,染烫的中长发修饰了她冷硬的面庞,露肩的连衣裙完美的勾勒出她的体型。

    波尔多的香气在空气中绽放,如同黑色的果实,暗红色的口红被一遍一遍涂抹,小镜子里映照出一张美如蛇蝎的容颜,镜子闭合发出咔哒的脆响卡萨才傲慢的回答了沈煁刚才的问话。

    “沈,我很清楚你今天找我的意图,不过爆炸跟我还有卡门一点关系没有,与其在我们身上浪费时间,不如想想还有谁觊觎你的地位。”

    “卡门这些年结仇的人太多了,丹麦是一个很好的避风港,你要知足。”桌子上的餐食和牛排更像是一份点缀,唯有红酒被饮尽。卡萨和卡门同属于一个利益共同体,但他更愿意将他们限定于卡萨个人,因为卡门在他眼中毫无价值。

    “至于爆炸,我不在乎,也不担心现在的地位,我担心你,卡萨。这些年卡门给你惹了很多麻烦,听说他又换了几个情人还花了不少资金买房产。”口齿间凛冽开酒的香醇,沈煁看着一脸冷漠卡萨继续说着,稍有起伏的语气让人难以辨别他此时的态度,“他倒是放肆。”

    相比于幼稚的卡门,卡萨是个把面子看的比权利和金钱更重的女人,对卡门的控制欲也几乎到了极端的地步。他们自小一块长大,同父异母,无人管教放纵的两个人在少年时期就纠缠在了一块,这些年相依为命也实属不易,不过再掩盖也会有蛛丝马迹,更何况卡门近些年频繁的更换情妇,显然是想挣脱卡萨的怀抱。

    “我还用不着你一个连床伴都没有的男人来教育我怎么管男人。只要我不愿意,他就只能乖乖呆在我身边。”整理鬓角的头发卡萨没有否认他的话,从桌上铁质镂空的烟盒里挑出一根细烟,动作优雅的微屈着指节将它夹在无名指与中指指根,再用火柴即将堙灭的余晖点燃,看起来她并没有因为沈煁的话而恼火。“不听话的卡门最近确实和费恩家的人走的很近,新的小母狗就是费恩家送给卡门的,不过现在——已经变成猪食了。沈,费恩家的人盯上你了。我真不希望你死的太快,那样我就少了一个合作伙伴,跟那些老顽固合作太没劲。”

    “兴许不止他一家。”沈煁没有否定她的话用指尖协同着钢琴曲悠长缓慢的节奏敲击着杯壁,若有所思。

    在分配资源不等的情况下,每个人都在企图着更多权利,获得更大的利益,不择手段寻的求庇护,处心积虑的站在高处,有时候暴力并不是唯一的解决途径,但暴力值得崇尚。

    白蓝的烟雾将两人之间搭建出一道虚无的屏障,沈煁执刀叉将牛排细致切割,五分熟的肉质还可以看见血,不过并没有食用的打算。利益,是巩固关系的良好途径。“不要太自满,卡门是个贪得无厌的人。”

    通常卡萨的表情都很克制,细微到难以发觉。不过这时候她很明显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悦,嘴角下垂目光阴沉。我知道他在欺骗我。“你已经说的够多了,别再聊他。”

    “不要被欲望束缚,你值得拥有更多更好的机会。”沈煁笑了笑,将切块好的那份牛排递给卡萨,绅士有礼。

    卡萨没迟疑的单手接过了他的然后将自己那份牛排推远,表情有所缓和。“听说你养了一个中国小孩?”

    “准确讲,是一位中意混血的男孩。”说这话的时候沈煁没忽略掉卡萨目光里的跃跃欲试。

    卡萨举着高脚杯轻轻摇晃,好看的手腕上带着一串珍珠。“能被你偏爱,那他一定很出色。”

    “别打他的主意。”

    被警告的卡萨用银制的餐叉戳上柔韧的肉块,举在眼前而后看向身边衣着板正眉目清秀的年轻侍者意有所指。“那你可要当心,那些老家伙最有些见不得人的爱好。”

    侍者将酒杯重新注入佳酿,撞击的液体翻荡起浪花,对于交谈的话充耳不闻。

    沈煁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为了探查情况知己知彼,将礼物送给敌人也是曾有过的事实。

    早些年他曾从战乱的难民中捡回一些十几岁的孩子,而其中一位少年相比于其他人,无疑是更加聪明好干净的,肯吃苦学东西也快,不论是制造还是枪械,才华还是知识,这令他的老师惊叹。

    初时对上少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沈煁曾有过一丝动容。他本可以过更干净的生活,却要被教导不择手段以色侍人。

    淫靡奢华的会场,送给对家作为礼物,结成暂时的共识。他无疑是出色的棋子,将爱恨情仇演绎的正好,死不瞑目的男人最后也不会知道,深得他欢心的小宠物会为他送上一颗穿透心脏的子弹。

    作为玩物周转于各色人的身边,他为他带来不绝的利益。

    沈煁不记得他的名字,但记得那个他跑回来的夜晚,甲板上的冷风带着海的咸腥,少年依偎在他怀里像个孩子。

    毒/品腐蚀了他的身体,骨骼也沾染灰白,彻头彻尾的变成了一具没有自我的空壳玩具。手指扯着沈煁的衣襟,却没有说一句怪他的话,在得到他的肯定还会发自内心的露出笑容,如同不谙世事的稚儿。

    最后的最后沈煁送了他一份体面的葬礼。那是个晴天,却有细雨伴随着喋喋不休的从耳边滑落,静默的墓碑空荡荡的没有姓名。

    作为一名商人,他明白所谓的天平,只会偏向手执刀刃的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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