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伥鬼
关于冯文心的资料，档案里有的不多，可以想见的是极为敷衍，并不算上心，江曲陵将资料复印一份，带着这份资料离开。
然而走上警局的他，却蓦得看见倚靠在墙边，这份档案的主人冯文心！她穿着极为单薄，即使是在温暖的春季，但夜晚依然有稍许的寒冷。但她却只穿了一身破烂的长裙。
江曲陵差点将档案扔下，他的心中一片震惊，良久才干涩地开口：“你是正常人，没傻！”
女人脸上勾上嘲讽的微笑，冯文心面露痛苦：“把档案放下吧！那里面什么也没有。你知道他们对这个小镇的控制有多深，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脑子里。”
“你当时为什么要装傻？那时并无外人？”江曲陵低垂着眉，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女人的身上。
女人接过外套，冷笑了一声：“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他们的人，我总要试探下，否则，我焉有命在，跟着我吧。”
她的身上一片狼藉，但她施施然地倒并不在意，只是在前方领路，江曲陵跟着女人妖娆的身姿穿行过黑色的街道。在一个破败又荒凉的房子里停下。
女人像个主人一样，在桌子上，点起一根蜡烛，才出去左右望了一遍，将门关起，“这是我家，我们暂且先在这里安身吧！”
两人就坐在这破败的房子里沉默，女人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包烟，从中抽出，点上火，吸了一口，神色迷恋，她苍白的脸色在烟中哼笑了下，才神色怨恨地说：“这段日子，可是我过的最为艰难的日子，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下的。你是江家的哪个人？”
“我叫江曲陵，你果然和江乐天有联系吗？”
“江乐天？”冯文心似乎品味了下这个名字，声音中含着难以明说的怅然和缱绻。
“他没告诉我名字，原来他叫这个名字吗？”冯文心轻笑了声，良久，才孤寂地叹了口气：“你不用找他了，他死了，被那些怪物分食了，是我亲眼看见的。”
江曲陵愕然，即使心中已有了悟，但真的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还是不可置信，他艰涩地开口：“这是确定的事实吗？”
“我撒谎做什么呢？他是为了救我死的，以他的能力如果不让那些怪物发现，还有逃出去的可能，但一旦被发现，就基本再也没机会了。”冯文心又抿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她清秀的脸也变得有些美艳。那美艳极为凄惨，但反而有一种破败的美。
“他们是什么呢？”江曲陵直入主题。
“不知道，怪物，或者妖？反正就这些东西。大概是在三年前的时候出现的吧？”冯文心脸上露出回忆，那回忆美好掺杂着恶心，让她的表情一时有些怪异。
“那时，这个小镇还是普通的小镇，突然间的就搬来了好些人，在这些搬来的人中，解芝芸这个贱女人是最瞩目的一个，让镇里好些男人起了心思，无论是成家的，还是没成家的，都喜欢对她献殷勤，可是这些人不知道这是个披着美人皮的怪物。”说到这，冯文心冷笑起来，好像迫不及待。
“我家那口子也对这女人起了心思，我为了这，天天和他吵，他也没收了心，只说着她家孤儿寡母的生活困苦。呸！那女人的身边男人那么多，还多他一个男人。他倒好，自己献殷勤还好，还把我拖下水，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了。”冯文心吐了一口，再次神色迷恋的吸起了烟，但江曲陵能看到冯文心眉眼中的痛苦，在没有解芝芸的时候，他们夫妻应该算是恩爱的一对。
“你们后来发生了什么？江乐天和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江曲陵皱起眉头，有些不理解。
冯文心，呵了一声，说：“当时我正在被抓，碰上了他，被他救了。我们本来打算离开的，第二天他打算先把我送走，再回到小镇去查更多的事。”
“但他没想到，小镇比他想的更加可怕，他的本事也没想像中的大。在我们上路后，小镇的人就动手了。而这一次动手，他再没也机会离开了。”
“我们第二次是一起被抓的，那些怪物非常谨慎，他们最开始的时候，只抓外面来游玩的，等到他们离开的时候，再进行抓捕，那样小镇和这些失踪案的关系就不大了。他们很少对小镇里的人动手，当然也有一些例外，当小镇的人外出的时候，他们也会动手，他们喜欢将目光引到外面去。”
“毕竟如果一个人在小镇里失踪了，那么搜小镇就是了，如果失踪的地方远在几个隧道之外，那要搜的就是几十座山了。而这样失踪的人，案件要交到哪个小镇的警局也不一定了。往往这件是由这个小镇管，那个又是交到另一个小镇，甚至还有相互推脱的。”
“他们还喜欢一抓就抓一群，一个家庭，毕竟一个人失踪如果没有亲人报案，那么失踪案往往不了了之，如此遮掩下来，他们下手的人比你想像的要多，而被曝光出来的也比想像的少。”
“也就是离开，被抓的可能性会更大吗？”江曲陵沉吟。
“可惜那是曾经，这个小镇还正常的时候，看现在这个荒凉的样子，他们是打算抛弃小镇了，所以已经不再遮掩了。连小镇里的人都开始下手了，现在小镇里的人反而也会被他们所动手。”在烛火中，冯文心神色忧惧。
“确实，谁也不知道，小镇里离开的人是不是真的离开了。无论是留下，还是离开，看对方的样子都已经无所畏惧。”江曲陵揉了揉头，感觉难办。
“你又是怎么活下来的。”江曲陵问起另一件事，目前所有涉事的没有一个活口，连江乐天都死了，冯文心这么一个普通人反而活了下来。
“是运气，也是江乐天的帮助。这还是江乐天告诉我的，他说，这个世界很大，无论什么生物，对于吃的，都会有厌恶的东西，一个人他会有喜欢吃的食物，也会有不喜欢吃的食物。对于他们来说，我的血的味道，肉的味道，都是他们所厌恶的。”这时的冯文心神色变得轻松许多，她似乎想起了趣味的事，哈哈大笑起来，笑弯了腰，甚至笑的眼角有着悲伤的眼泪。
“我看到他们将刀割进我的体内，前一秒还是迷恋，流着口水，下一秒闻到我的血的味道，他们差一点就吐了出来，那神色可真是让人畅快啊！他们吃不了我，也没法将我做成伥，因此只能将我杀了。江乐天看到这，偷偷的把他保命的药给了我，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吧！”
江曲陵沉默的点点头，“那是我们一族费尽时机炼出的药，我们这些候选人一生也只有一枚，它能吊命，在一天内活生生的吊住一个人的命。”
“他把药给了我，他知道他已经出不去了，因此希望我能出去，那些怪物会分食他，他有那枚药也没用，但我并不一样，我有机会出去，他希望我能活下来，等着你们到来，把这里的信息交给你。”烟一口抽尽，冯文心将烟往桌上捻了几下，那捻的极重，就好像那桌是她憎恨的东西，是那些怪物。
“我是看着江乐天被分食的，就在我的眼前，他们将我关在笼子里，在我的眼前，将他一点一点分割吃掉，我忍受着害怕，顺手装傻，那些怪物将那里装饰的很美，金碧辉煌，可他们在那里做的事再恶心不过，不仅是怪物，甚至还有我们人类自己，也和他们一样做着这些事。”
“而主刀的那个女人，就是解琉霜，那个解芝芸的小崽子，那个女孩长的人模人样，可惜和她妈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那时，我就想着，我要活着，我要活着，将他们碾碎，我要复仇，所有我等着你们，等着你们的到来。而在之后，我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境遇，我都不能放弃。”冯文心恨的眼睛都要凸起，她咬牙切齿，好像撕扯着猎物一样用力。
“之后，他们用完餐，就将我处理了，他们本来打算杀了我，但我的血，让他们不太敢弄的到处都是血，就让那些人将我处理了，靠着那保命的药，我活了下来，但也是出气少的状态了。严一胜杀了我，而那个老的是处理尸体的存在，他将我交给老严，老严发现我还是活的，他看上了我的脸，把我困在地下室里，用来泄欲。表面上，我就这么死了。连严一胜也没想到吧！我就这么活下来了。”说到这，冯文心脸上的恶心怎么止不住，她甚至开始反呕，江曲陵倒了一杯水给他。
“三魂渺渺，七魄茫
白面惨惨，形似魅
视阻如途，行甚速
人莫其灵，饵钓人”江曲陵低低念着这首歌，问起冯文心。
“这首歌，是写的伥吗？”
“这是那个小崽子私下唱的，她，在江乐天被分食后，其他怪物都离开后，唱的这首歌，我觉得有点重要，就将它记下来了。其实刚开始我也不知道它唱的是什么？”冯文心低低应了一声，“当时我被困在地下室里，脑子里就成天琢磨这首歌，才想起我以前看过的一篇文章。”
“阅微草堂笔记中有记载：有樵者，伐木山冈，力倦小憩，遥见一人持衣数袭，沿路弃之。不省其何故，谛视之，履险阻如坦途，其行甚速，非人可及，貌亦惨淡不似人，疑为妖魅，登高树瞰之，人已不见。由其弃衣之路，宛转至山坳，则一虎伏焉。知人为伥鬼，衣所食者之遗也。”
“而这首歌明显和这文章有所关联，里面所形容的便是伥鬼。”江曲陵将自己的猜测说道，虽然最初他没想到，但后续回来的路上，他终于想起了耳熟的地方。
“如果真的和这篇文章写的一样，那我们最大的敌人其实不是那些怪物，而是伥鬼。”江曲陵的脸色一片惨白，当自己的猜想感到正确，他现在已经无法冷静。
“为什么？难道不是那些怪物更加可怕吗？伥鬼也只不过是被他们操控的人而已。”冯文心不解，对于他来说，那些吃人的怪物更加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