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生灵与乐土
霜捧着托盘抿了口杯中的茶，坐在会议桌侧座的人有的大气不敢出。
会议室的气氛和刚来的时候不一样。
因为刚才有好几队带着伤员很狼狈地走进医务部，也有的队伍垂头推着推车，上面躺着的是没了生息的遗体，谁能想到只是一场战斗便轻易夺走了他们的生命。
或是任务没有完成，像风星寒这样基本零伤亡，可得胜而归的时候俘虏全给人莫名截胡的队伍。
但总体来说，新成员初战的战果并不好看，霜没发言大家也不敢抬头看。
她没有表现出任何气愤，只是平静环视了一圈。
“看得出各位是累了，可不至嘴都张不开吧？”
霜发完话底下的人心更慌了，以至于会议室里的呼吸声开始变得有些粗重。
“我知道你们害怕什么，有的队伍出现伤亡、行动失败。这没事，完美执行计划的队伍也很多，他们都同样在这个会议上，接受评估。”
“像出海捕鱼一样，只要撒网下去，运气不错总能网住几条大的。”
霜打了个响指，每个人桌前的方格降下，几分钟不到的时间就上好了清香四溢的茶，水温刚好，可没人敢动。
李椿筱靠近杯盏小心嗅了一口，然后转头就磕到霜的脸，心脏都在这一刻都骤停了。
“椿筱会品茶吗？尝一口说说感想。”
看着霜似笑非笑的脸，李椿筱的头脑有点空白，她想求助风星寒，可又担心他被连累到。
————早知道老实点了
“太烫了都不敢喝吗？”
霜举着李椿筱位置上的茶抿了一口，享受地闭上眼回味，然后把杯盏放到受惊的孩子面前让她也品。
“……很香的茶。”
平时的侃侃而谈现在一句也用不上，只能挤出简单生硬的表达。
“哈哈，很直率的队员呢。”
“谢谢副首。”
她抚摸椿筱的肩头，像极了一位仁慈的师长，可于在座的各位而言，转变得太突然，反而让人脊背发凉。
“关于劫人，此前有过，但不是每次都能百分百成功。”
“头目不好露面，所以授予‘钻漏洞’权限给手下喽啰甚至量产机器人，由于成本低故并没有考虑［屏蔽］的能力，所以我们当次反顺链接通道都能精准‘狙击’所有关联设施，也算‘创伤’了他们，请各位不用担心自己会白做。”
看座下的成员们听到本该高兴的脸高兴不起来，霜清楚他们在想什么。
“本次有出现死亡的队伍派个代表过来，其余各位没有其他问题喝完这盏茶就散会吧。”
霜发话过后会议室的氛围才开始放松，喝茶的喝茶，汇报的汇报，只有李椿筱惊魂未定抚着心脏直跳的胸口。
“老姐，茶的味道怎么样啊？”
“你小子见不得好找抽是吧？”
“我实话实说啊。”
李椿筱没想到有被‘弱势’的李路鑫得胜的一天，他那副绷不住都脸是对自己最大的嘲笑，不满取代了刚才的不安，旁边的其他队伍的人也被姐弟俩打闹的动静吸引过来。
成功转移了姐姐对闹心事的注意力，李椿筱的状态也趋于平常。
怪不得每次闹完又能和好如初，原来是个心细的弟弟在替她兜底。
接触此景，风星寒又忆起此时应该在宿舍的妹妹，好学的她估计这会还在挑灯夜战吧？
同为学生，一个在学校安定的环境与未来战斗。一个在外与凶恶的敌人搏杀，还要堵上性命，可真不公平。
“没有多余的事就回去吧，别忘了自己还是学生。”
风星寒拽上拌嘴的姐弟准备撤离，明天还有课要应付。
————
如几日前刚得知妹妹的死讯一般，她再度被噩梦惊醒。
她希望一切都是噩梦，梦醒时下班回家还能看到认真伏案做功课的女孩，恬静的样子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画面。
而掐肉的痛觉告诉她这是自己的妄想。
睁开眼睛映入眼里的是和家里一样温馨的布置，不过是周围物品的机械元素常见了些。
感觉……不像任何一个地方的装饰风格，硬要说的话，大洋彼岸的阿美瑞卡合众联邦倒是可能花里胡俏些。
紫兮陌仔细回想自己晕倒的原因但是很模糊，而且头和肩膀很疼，貌似自己和人打了一架。
“怎么样，还习惯这里吗？”
一个身形娇小的女性端着碗走到床边，把碗放在床角的桌子上，说话的声音像是在哪听过。
“这是在哪？你又是谁？”
“这里你的新家————［乌托邦］，要问我是谁……”
少女的浑身翻涌起串串数字代码，最终以她记忆中甚是熟悉的那个形象再次出现。
娇小柔和的黑色身形、狭长而不安分的尾巴，眼睛位置上的蓝色晶体很是澄明。
紫兮陌头脑里开始陆陆续续涌进来一些方才的片段，揉揉眼睛确认自己有没有花眼。
“你是薇？等等，我们记得不是我拿到什么武装后你们带我来天台，和那边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启源使打了一架吗？”
她拇指和食指用力捏了一把额角，还在回忆细枝末节。
印象里应该是输了，不然也不至于躺在这。
“对，我们落了下风，要不是总部及时把我们传送回来，这会儿可能已经是俘虏了。”
“呲，我记得好像还有一位来着，男的。”
这时对方的手环响起了消息提示音，她打开界面开始操作，几秒钟后门传来了开锁声，走进一个长相俊逸的男青年，刚进来就被她一脸幸福的抱住，青年很坦然的接受。
两人的亲热让紫兮陌有点尴尬。
“刚才因为时间关系没来得及详细介绍。”
她恋恋不舍地分开两个人的距离，开始正事专用姿态。
“宫殿的宫，斗笠的笠，蔷薇的薇，全名是宫笠薇。旁边这位是我的搭档兼世界上最好的男友————凌悯。”
叫凌悯的青年挤出为难的笑容耸耸肩，对着空气就要坐下，紫兮陌慌张地叫住他，提醒他底下没椅子。
“哈哈，这里的看不见的东西的数量，可比空气差不了多少。”
宫笠薇直接四仰八叉倒下，被显形的椅子托起，呃，细看好像椅子的底下没支撑物。
紫兮陌大受震撼，是她老了还是世界变化快。
“你还有很多不懂的事吧？喝完这碗粥缓缓，带你出去瞧。”
她刚想反驳自己不饿，然后肚子不争气地发出抗议，宫笠薇嗤笑出声。
这可这是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于是她翻身下床，也像宫笠薇那样直接坐下，椅子神奇地托起，体验过奇妙的悬浮感，她有点迷恋上这种感觉。
脚点地挪到桌前，是一碗令人食指大动的皮蛋肉粥，接下来紫兮陌表演了什么叫风卷残云，碗底的米粒和碎肉用勺子拨干净。
凌悯和宫笠薇有被惊到，异性在旁边盯着都没能让她稍微收敛的吗？况且才刚打完一架而已怎么跟饿了好几天似的。
“那可以我们就准备走吧？碗不用洗，放那就好。”
宫笠薇有限的词汇不知该如何形容，只能撑着微笑温柔催促她。
紫兮陌穿上鞋，跟随宫笠薇和凌悯的带领走出门口，铮亮的金属和探不到尽头的走廊填满她有限的视野，来往的人挂着愉快或颓废的模样。
“人比较多，有的队伍刚执行完任务回来，失败的低着头，成功的昂着头。”
“这样啊。”
得到解答，紫兮陌又跟着带路的俩人来到训练场，宽阔的场内有各种锻炼设施以及‘动物’显神通，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无一例外都是仿生学的应用，武装的实用程度不比启源使弱。
接下来又是食堂和休闲场所，还有大自然的环境，总得来说紫兮陌大感开眼，边走边赞叹。
谁会想到不为人知的地方隐藏着这样的‘乌托邦’。
她突然有想看看此时的外界是何种风景，于是向两个引路向导强烈申请，他们没有对该要求感到不满而推脱。
“如果你做好心里准备的话。”
“总不可能是建在泥潭子里吧。”
“不，地球是泥潭。这，是天上。”
宫笠薇旁边的凌悯笑笑，自己当初刚加入也是这么很自信认为来着。
来到走廊的最侧边，宫笠薇点击廊壁上显形的悬浮窗，简洁的操作过后，一条岑亮透明的窗户蔓延至远处，漆黑的底衬带着鳞片似的密集的星点，呈现于纯真的求知者面前。
亲身投入无限大的宇宙中，眼界开拓的同时也诞生出对未知的恐惧，似对深海的恐惧那般。
“看到那些星球的了吗？不断普及进步，这就是乌托邦的宗旨，创造独属于追求自由的生灵乐园，我们不会止步于此，乌托邦也不会放弃对永世乐土的真正追求。”
宫笠眉飞色舞的神色中带点狂热的坚信，凌悯也凝神远视，好似看到了人类的未来。
自生来建立的世界观，崩塌了。又或者说，它再次建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