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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何以解忧,唯有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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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林慕义现在确实是一脸天真,“为什么呀?”

    上玄哄孩子般用着幼稚的语气:“治手是他的主要目的,也是促使他狠下心下手的罪魁,可还有个原因就是他认为‘赤璋囚’是他一人杀的呀,功劳全在于他,三件法器都该归他,既然能杀了你拿得赤璋心治手,同时又能拥有赤璋心,那么为什么不呢?”

    林慕义咂舌道:“自私的家伙,不是吗?”

    上玄感慨道:“谁都有自私的时候呢没准他以前并不是这样的心态”

    林慕义继续问:“可是我不明白,他不一定要治手不是吗?你说他要成仙了,成仙可以许愿,到时候许个愿让自己的手恢复不就行了?”

    “确实可以,可是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上玄无奈地指了指上空,“天上有他的师傅,你觉得他成仙之日黄英会不会去祝贺?黄英看到他的手会不会多问?他大可说是法珠邪侵的他,让他的手如此,可是别忘了,叶舒自杀了,赤璋剑舐血了,黄温腾手上的邪侵也是沾有叶舒的血迹,这就是叶舒想到而你没想到的地方了,凡是亏心事总要露出马脚。”

    “黄温腾要是想许愿让上天去掉痕迹,那这一许便是暴露,当然,他可以不许,永远留有这个痕迹,大不了遮起来,然而邪侵的痛苦生生世世折磨这他。”

    “神仙是不会死的,黄温腾永远摆脱不了那份痛苦,在面对他师傅时,哪怕是铁打的心也会有顾虑也会心虚,还没完呢……”

    上玄又笑了笑:“刑雾,他的师妹,那也是要成仙的人呀,你说他未来见到自己师妹时会是以什么表情呢?难道他们在一起共事时就不会提起叶舒当年的事?他的死?黄英和刑雾难道不会怀疑黄温腾手上的邪侵?只要一怀疑便会追查到底,这一追查难保不暴露。”

    他唉声道:“哎,折磨呀折磨……”

    林慕义点点头,他听上玄那么一说,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感受到黄温腾到时候的难堪与煎熬了。但是感觉归感觉,干那些垃圾事的又不是他,哪怕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那也不能一概而论。

    上玄又感慨:“哎,真可怜,宣和宗一下子要出两个堕仙。”

    “那还不是你害的,”林慕义说,“青圭不是你让去的吗?你倒可怜宣和宗来……”

    上玄不好意思,讪讪笑道:“我哪知道呢,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二宗主不是人嘛……”

    “接下来呢?”林慕义还是觉得奇怪,他想了想,把上玄的话理了一遍,突然灵光乍现,“哎?你说的都是黄英不知道,你们不知道事由的条件下才有的情况,如今舅舅已经上天告发了,那这审判起来不就简单了吗?干嘛还找我呢?你们自己去找黄温腾不就行了吗?”

    上玄嘻嘻笑:“你说的是没错,说的很对。”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上玄伸出手又指了指上天,“天上的,容不得那人上天。”

    “什么意思?”林慕义不解,抬头看着天,天上与地下一样,白茫茫一片,无两样。

    上玄解释道:“这样坏的人,天上的人怎么会想让他上天败坏名声呢?”

    “什么?”林慕义摇摇头,依旧不懂。

    上玄看着林慕义,满是怜悯:“溪儿,你不该如此结束人生,明白吗?”

    林慕义上下打量着上玄,一脸迷茫:“你怎么又说到我了?”

    上玄说:“黄温腾现在根本不知道叶舒将他的罪孽已经告知黄英,他还是要上天成仙,怕是到时候的许愿是遮盖住自己的邪侵,记住,是遮盖而不是去除,遮盖并不会暴露,他或许能暂且忍受痛苦,在成仙后继续寻找其他去除邪侵的方法,而且得尽快,因为暴露是迟早,仙者圣洁,污秽之物沾惹仙体,每一次仙者驱动仙力皆会牵引侵害之处的痛楚,这痛楚随着仙力的试用次数的增加而增强,他不知道上面的已经知道他的丑陋,恐怕是打算这样瞒天过海,事实上上面的压根不想让他上来,觉得有失仙家颜面。你知道的,青圭被打下界成为堕仙,他成为堕仙的原因经过人间可是传得响当当的,虽然有偏颇,却差不离。贬一个神仙下界总要有个缘由,这缘由就是事实,事实便是要让人得知,即使这天上地下有消息差,但人间依旧会把这差不离的事实‘传唱’,不,不能说差不离,只怕会更难听。天帝天母觉得黄温腾这样的阴险的人哪怕只是简单上天也是侮辱了仙界,事事非他,可事事都归结于他,天帝天母认为哪怕是审判也不应该是上天审判,人间审判即可,要是将事闹上天来,就实在玷污了天庭。”

    “为什么?那就玷污,那就侮辱呗。”林慕义无所谓道,“神仙不能侮辱吗?上天容不得玷污?难道黄温腾不是靠自己本事上得天?要怪也要怪你们不背调,总是上去再说。”

    “背调?”轮到上玄不解了,“什么叫背调?”

    “背调就是提前调查那些要修仙的人,把背景不干净的人先排除,然后再让干净背景的人修仙,这样你们上面的那些仙不能说从头到尾是干净的吧,好歹一开始是干净的呀,不像现在,从头不干净,到尾也不一定干净。”

    上玄点点头,觉得林慕义说的确实有理,可也无奈:“没办法呀,规矩就是这样的,确实是我们的疏忽,所以天帝天母让我来找你帮忙,让黄温腾不要上天。”

    “我?”林慕义哈哈笑,“我有那么大能耐?天帝天母让你找我?算了吧,说什么帮忙,你们让我同归于尽去,我大可在人间揭发他,何苦同归于尽,说到底是我‘胳膊拧不过大腿’,你们想要自己干干净净,又觉得我好欺负,便将那脏的累的活给我,以此要挟我,拿我的家人、性命要挟我罢了,我是要死的人了,也不怕报应,你们呀说是神仙,干的确实歹毒的事,哼”

    上玄一时语塞,他挪了挪自己的屁股,思考着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

    他愣了半晌,林慕义也看了他半晌,然后便是“阿”了一声,回过神来,又对林慕义道:

    “你说你要在人间揭发他,然后呢?事情败露,黄温腾最多身败名裂,说实在的,整件事真正的受害者中还活着的就是你在这个世界的姐姐,是……”上玄突然卡壳,“啧”了一声,“黄温腾的法力已经很高了,你姐姐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一点就着,你当若揭秘者,你姐指不定会因为真相而急眼当了侩子手要杀人,难道有人要杀黄温腾,黄温腾他不会反抗?以他的能力,你姐有成胜算,几条命可活?既然事已至此那便是鱼死网破,就怕黄温腾要拉人垫背,你姐姐怕是要没,哪怕你姐不会没,会有人出手相助帮她,那你说,助你姐姐的会是谁,嗯?”

    林慕义想了想,回答道:“嗯……有刑姨这事跟刑姨有关,黄温腾杀了她师兄师妹,害了我全家,刑姨会帮她的,还有峨蕊师尊,那是我姐师傅,也会帮忙。可能……惠明师尊也会,还有……”

    他越说越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了:“惠明师尊、木樨师尊、颜岩、顾襄……怕是世茗的人都会帮她……那不就是……”

    “那就是上升到门派与门派之间的事了。”上玄说,“从古至今,凡事牵连到两个门派,那就必不可能两方都无损伤,你也说,你姐姐要是要报仇,整个世茗的人怕是都会帮她,而黄温腾呢?他是恶,可他毕竟是宣和宗的二宗主,凡事不要想得太天真,我一是怕宣和宗的人到时候不会帮着杀黄温腾,而是将他推出去,然后袖手旁观,那这伤的就只有世茗,只有你姐姐那边的人了。可我又想,只怕宣和宗觉得这将人推出去袖手旁观怕是要落人把柄,那宣和宗的人要助力帮着除恶只怕要顾忌到对方原是自己的二宗主,这其中的情理你能明白吗?一旦有所顾忌就缩手缩脚,帮忙说不上反而拖后腿多加损失。”

    林慕义听上玄说的有理,可心头依旧有疑虑:“黄温腾很厉害吗?比甜甜还厉害?比你还厉害?”

    “我不厉害,”上玄浅笑道,“在这件事上我出不了手,黄英也出不了手,实话告诉你吧,我们都得了指令,不能出手,这是你们人间私事,人间私事要是件件归天上管那便乱了规矩了……”

    “什么是人间私事?什么又不是人间私事?”林慕义疑惑不解,“你们管人家求财生子,这是私事不是?怎么那个事管,这件事又不能管了?”

    “求财生子是有些神仙的公事,可是能不能生能不能发财是一个人的命数,那又是……”上玄说着说着突然缄口摆摆手道,“哎太复杂了,这关乎各神的职责所在,说上几天几夜也说不清。”

    “我懂了,”林慕义“哼”了一声,“可以那么说,这件事没有专门负责这样事件的神仙管是吗?你们神仙跟人一样,分职责的,比如天帝天母是总管,其他神仙有管生子的,有管发财的,有管姻缘的等等等等,就是没有管黄温腾这种杀兄杀妹杀平民的。”

    “阿……”上玄面上难堪,微微点了点头,咳嗽了两声,“可以那么说。”

    林慕义又是呵呵笑了笑:“你们不管,倒让我去同归于尽,无语,我想爆粗口可以吗?”

    上玄说道:“可以是可以,但不要让我听到。”

    “粗口不让人听有什么好爆的……”林慕义甩了下手,站起身来,整个下半身都是湿哒哒的,“无趣,我不想听了,我要回去了,你放我回去吧。”

    “我话还没说完呢,”上玄也跟着起身,他拿出自己的拐杖,“叩叩”敲了两下地,地上的水没了,两个人身上的水也没了,“我还有话说的,你现在还不能走。”

    林慕义说:“我知道,你要我同归于尽嘛,可我仔细想了想,我讨厌要挟威胁,任何一切的挟持,我不喜欢,所以,我不想答应,就这样吧。”

    说罢,林慕义就是要走,他明知道在别人的梦境里无路可去,但依旧不管不顾往前走,要离开上玄。

    他走,上玄便追上去,两人都快你追我赶起来,上玄喘着气,大跨步上前拉住人,无奈地发笑:“这里无穷无尽,你这样走,怎么都到不了头,只怕把自己累死。”

    林慕义低着头,因摆脱不了对方而生闷气:“累死跟同归于尽一样是死,早死晚死,我已经无所谓了。”

    “不能无所谓呀,”上玄说,“同归于尽的结果能让你那边的家人幸福,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林慕义依旧低着头,小声道:“我想让我家人幸福,可我还是讨厌要挟,很讨厌,神仙原来是这样的吗……真坏”

    上玄长长叹息,突然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弯了弯腰,将林慕义整个人抱进怀里。

    林慕义顿时吓了一大跳,就是挣扎,“你这是做什么?!”他嚷嚷着,可无法摆脱。

    上玄轻拍着他的后背,又贴在林慕义耳边小声嘟囔着什么,两人的周围散发着诡异的白光,似乎有让人身心安定的功效,因为林慕义已经不挣扎了,甚至不敢动。

    两人以抱与被抱的姿势僵持了许久,直到林慕义慢慢抬起头,与上玄对视,他先是惊愕、再是怀疑、然后怅惘、接着泄气、最后犹豫,只差临门一脚。

    他沉默良久,再次开口小声询问:“真的吗?你真的不会骗我?”

    “自然是真的……”上玄摸了摸林慕义头上戴着的纸鸢发簪,毛茸茸的,他眼神中的情谊百感交集,多是不舍…

    “天机不可泄露的东西我告诉你了,你万不可跟别人说,哪怕是酉禾,知道吗?嗯?”

    林慕义点点头,妥协道:“我知道,我知道了,我会去做的,但是……我怕……”

    “怕什么?”

    林慕义忧愁道:“会很痛吧,我怕疼,真的怕,谁能想到自己能死三次那么多呢……”

    上玄轻声细语,像是母亲,满是慈爱:“虽然你要死三次,但你能再活第四次呀,上天怜悯,你不该如此。”

    “那……”林慕义仍有顾虑,“那甜甜呢?他怎么办,他会很伤心的。”

    “你都不喜欢他,担心他伤不伤心干什么?”

    “没有,”林慕义抿了抿嘴,“没有。”

    “你喜欢他?”上玄语气中带着试探,又带着喜悦。

    “也没有…吧……”

    林慕义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嘟囔着:“我害怕,我不知道我一个人能不能办到,我害怕……”

    “别怕,”上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然后从手中变出一撮小绒毛来塞到林慕义手心,“这个东西会帮你的,它会带你找到黄温腾的,哪怕赤璋心出来了你也依旧还有气力,你不会立马死的,趁着剩下的日子去道别吧,跟他们道别吧,你不会再感觉到任何疼了,你若是还有疑惑,只要闭上眼,我就会拉你进梦境,告诉你该如何。”

    “不会疼了……”林慕义盯着自己手心的绒毛,三种颜色,像甜甜的猫咪配色,不禁苦笑。

    “我要死了,他们看不出来吗?”林慕义攥紧拳,小声问,“真的悄无声息?”

    上玄回:“外面青春常驻容光焕发,里头早就空虚,哪怕神仙来了,也看不出诊断不出。”

    “好吧……”林慕义看向上玄,两边嘴角上勾,颇有赴死前的凌然,“你说的,你是仙,还是甜甜的师傅,我信你,我答应了,我会去死的,哪怕我还是算了”

    其实我还是怕还怕忘记

    林慕义终究没继续说下去,上玄则握紧他的双手,还想再说些什么力所能及地安慰人,然而林慕义摇头拒绝道:

    “安慰我的话就算了,你不如想想怎么去安慰甜甜吧,可以的话,你劝他找个……”

    林慕义再次缄口不言。

    “什么?”上玄听林慕义突然停住,轻声问,“你要说什么?”

    林慕义摇摇头:“没什么,没必要了,我想醒了…”

    起初不让林慕义走的上玄竟劝:“再待会吧,你现在可以冷静冷静,暂且逃避了。”

    “呵,”林慕义深吸口气,“不用了,我不想在这里冷静,让我回去吧。”

    上玄询问:“回去就开始倒数了,你确定现在就回?你准备好了吗?”

    林慕义木楞地点了下头:“回去吧,我想回去了。”

    “好吧…”

    上玄见人态度坚决,只得松开林慕义的手,他拿着拐杖再次杵地,缓缓道了句:“梦醒。”

    梦境瞬间一片漆黑。

    林慕义不停眨眼,他看不见上玄,看不见自己。

    “义义?”甜酉禾就躺在林慕义身旁,人醒他醒,“怎么醒了?睡不着吗?”

    “…”林慕义没有回话,而是睁大眼,感受这世界的黑。

    甜酉禾挪呀挪,靠近林慕义,伸出手去拍着对方那被被子裹得厚实的后背:“又做噩梦了吗?没事了,不怕的,有我在呢,不怕哦。”

    他声音极轻,悠悠然像是在唱摇篮曲:“才三更,天还黑,义义睡,有我陪。”

    林慕义心头涌上无限悲凉酸楚,他再忍不能,本想钻被子里自己小声啜泣却因甜酉禾的话语加上上玄跟他说的那些话,瞬间决堤,嚎啕大哭起来。

    甜酉禾吓了一大跳,他迅速让房间光亮,看见林慕义满脸是泪。

    他急忙抱着人哄:“不怕的,你看你看,这里什么鬼怪都没有,你别怕,我在这呢,屋子可亮堂了,改明我们就给它布置一番,让它更有人情味更亮堂,不怕阿。”

    说着他就拿出帕子给人擦眼泪。

    林慕义越哭越大声,见甜酉禾对他那么好哭得更凄凉了。

    甜酉禾掏掏兜,又拿出块鸽子蛋那么大的,像钻石一样的石头给林慕义:“义义乖哦,不怕,我给你好东西,这个给你,义义笑笑好吗?不怕的。”

    林慕义还是哭,甜酉禾的那块帕子一下就湿透了,他不得不再换条帕子给人擦眼泪,同时又从自己手中变出一大把绒花簪子,绢花簪子,金银器物悉数铺在林慕义眼前:“这些都给你,都给你……”

    他又迅速跑出房门,拿来好几盘点心,都是林慕义喜欢的。

    “好吃的,都给你……”

    林慕义呜咽着,使劲憋泪,他爬起来坐起,看着眼前的好物,面前的好人,又“呜呜”哭起来。

    甜酉禾又跑出去抓起正在睡觉的土豆,往林慕义跟前放,让土豆哄人的同时又看紧人,别哭抽过去。

    他跑出去泡了杯菊花茶来,“呼呼”吹着热气,抱着林慕义轻声安慰着哄人喝些,喘喘气,补补水。

    土豆在被褥上尽做些滑稽事,不是滚呀滚,就是说着:“小祖宗看我,看我。”然后就往硬处撞,弄得自己迷迷糊糊的,就为逗林慕义笑。

    许是林慕义哭累了,像过年吃的老式发糕,干干巴巴,没有一点“水”可流,软趴趴地靠在甜酉禾的怀里。

    土豆也撞累了,趴在林慕义身旁“哈哈”喘。

    甜酉禾拿着干净的温热帕巾给林慕义擦着脸,擦完了脸又换了条给人擦着手。

    他把床上的东西全都收起,又把土豆带到外面去。

    他让林慕义躺下,睡在他怀里,嘴里又哼着曲。

    那曲没有词,只是一段旋律。

    林慕义不言语,只钻进人家怀里。

    他想着,他是多么的令人无语,这样浪费别人的感情。

    他再次慢慢睡去,还是选择暂且逃避,在甜酉禾的怀里、暂且逃避。

    他知道,他一旦再次苏醒,他将要面临的是甜酉禾的伤心与自己的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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