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1——见证地狱
大风吹过,卷起无边的风沙,吹得身上早已破烂的如同布条的衣物猎猎作响,沙土粘着分不出新旧的血伤,带来难以忍受的刺痛,却也让麻木的精神重新清明了几分。
天边挂着一轮猩红的弯月,映照这如地狱一般的战场。
百日……还是千日?十年……还是百年
这场战争已经打了太久,久到忘却了时间,握刀的手,从有力到颤抖,再到麻木,最后弃于沙场,血染其上。
“噗——,”
男人撑着长枪,吐出一口浊血,阴沉地怒视着前方密密麻麻的兽群,持久作战导致精神下滑,满是油尘的长发胡乱地打着结,落在后背,深陷的眼窝却更给他的眼神添上了几分狠烈。
这些怪物长相各异,漆黑的皮肤上仿佛矿脉一般,生长着大小不一的晶石。铺天盖地的猛兽同样不怀好意地盯着面前的男人,仿佛一触即发的炸药。
男人健硕的身躯布满血污,全身上下找不出一块好肉,看起来狼狈至极,唯有那一把依旧锐利的长枪,寒芒中透着乌光,仿佛响应着主人的不屈,散发出逼人的压迫。男人的身边没有一人,或者说现在只剩下了男子一人,曾经的队友、亲朋、甚至是敌人,如今都已经葬身在了面前这些漆黑扭曲的怪物口中。
男人身上的衣物如今只剩布条,索性一把扯下,挥动长枪,气场横扫,恰如头顶的那轮猩红残月。他怒吼一声,义无反顾地再次冲向那片望不到尽头的兽潮。
那便再战吧!你们这群肮脏的墨兽,就如这百年来一直持续着的场景一样!
男人的怒号,仿佛点燃了炸药的导火索,
“轰——!”
无数怪物奔腾着,立马潮水一般涌了上来,他长枪一戳,面前立马清空了一大片,但只一瞬就又被后继的怪物补上,男人依旧不屈,身上光芒大绽,宛若一尊战神降临人间,仅是气息就湮灭了身边的墨兽。
将你们身上的结晶,挂上“高墙”!用你们肮脏的血液,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男人的眼中布满了血丝,甚至已经看不见眼白,他冲入兽潮,挥舞长枪疯狂地杀戮,不断有墨兽身上漆黑的晶石掉落,男人仿佛没看见一般,一脚踩过,又冲到兽潮的更深处,气场不断震荡。男人挥舞长枪,足以令天地色变,大地像豆腐一样被撕裂开一道道深不可见的峡谷,数不尽的墨兽葬身其中。
他的眼神,由麻木,到认真,又逐渐癫狂。
“爽!”
男人大呼一声,漫着血液的嘴角也抑制不住他的兴奋,他又冲向一处怪物密集之地,背后竟显化出了神灵一般的法相,再次杀戮起来。
“吼——!”
震破耳膜的嘶吼声在身后响起,男人猛地转身,一只漆黑的利爪就已经逼近身前,爪子泛着寒光,每一根都有一米多长,男人的身躯就被劈成了数段,在男人惊异的目光中沉闷地落在地上。
反观那只墨兽,长着老鼠一样的尖脑袋,此刻居然露出了人一样的讥嘲表情,桀笑着,尽显诡异。
“果然,跟你们这些恶心玩意打交道,稍有松懈便是杀局。”
那鼠头墨兽刚准备走,便听见脚下的碎尸在开口说话,它瞪大了眼睛往下一看,只有还在飘摇的沙尘,哪有什么碎尸?
“嗡——!”
是头顶传来的巨响,鼠头墨兽立马抬头看去,却看到本该死去的男人竟凌空而立,背后神明法相显现,持枪之手高举,气血翻涌,好似汇聚着苍龙之力。
「覆龙诀」!
男人大喝一声,回枪下劈,四周卷积一层一层的风暴,长枪触地,气势恢宏,几乎要将整个大陆都打沉数厘才肯罢休。
“轰——”的声响震彻魂灵,方圆百里的怪物都化作无物,先前偷袭男人的那只更是处于正中,早已灰飞烟灭。
男人吐出一口浊气,看着四周被清空的战场,露出一丝虚弱的微笑,停滞一息,随即抬手,欲将长枪投掷向远处,赶往不知多少个“下一战场”。
就在这时,远处,一头漆黑的庞然大物缓慢地睁开了双眼,就像被蚊子吵醒了美梦,朝着这边的战场看了一眼。
男人猛地一怔,抬起长枪的手凝固在空中,只一瞬,眼前就仿佛跑过了无数的走马灯,冷汗直流。
自己早已经历过无数的战斗,踏过无数血海尸山,不是那个刚刚踏上道路的稚童,只一个眼神就能让如今的自己有将死的感受,这简直闻所未闻!
他惊恐地看向那个方向,不过还没等他看清那团远在天边的黑影,就瞬间没了意识,他的身躯连同着这一片的山川,大地,一同湮灭成了齑粉。
男人死了,
一位方才才大杀四方,足以震天撼地的人间神明,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死去了,连一点存在过的痕迹都不曾留下。
回看远处的那片黑影,又缓缓闭上了眼睛,就像睡醒的人打了个哈欠便继续睡去,它稍微扭翻动了下,浑似山脉的庞大身躯便引得大地颤动。
此处的战场逐渐沉寂下去了,画面升到高空,在这一方残破的世界上 ,还有无数多个地方上演着相似的一幕,数不清的能人异士,如同慷慨赴义一般奔杀向兽潮,就像溅入油锅的水滴,在各个地方炸出悲寂孤寞的血花。
一时间,天上地下到处闪烁着异彩神光,轰鸣声四处作响,一成不变的黄昏景色卷携着愈加残破的天地,各式神通手段席卷四方。
他们呼喊着振奋人心的口号,带动众人的情绪,仿佛不畏赴死的猛士,
然后,赴死,淹没在兽潮之中……
一如绚烂的烟花,勾勒着最残酷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