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时代的落幕
第五十章
极南城被攻破后,没有找到霍氏人的圣像。大概是被尼托里带走了。随着尼托里在库里斯库荒原消失,圣像也不知所踪。
对于撒科利来说,这圣像没那么重要,还是统一法尔发要紧。等到其他势力稳定下来了,那就不好办了。
“霍氏人的事,办好了吗?”撒科利召来极南城的市政官,问道。
“已经将南霍氏人余党逐出法尔发,愿意加入法尔发王国的霍氏人,下人已给予其自由人身份。”
“很好。远道而来,你也辛苦了,去公馆歇息吧。”
撒科利伸了个懒腰,起身回自己宅内。
“回来了?”洛黛儿迎接。
“嗯,回来了。家里有什么事吗?”撒科利随便坐在棋椅上,打了个哈欠。
“没什么事,你不必在意,”洛黛儿说,“国内有什么事吗?你要是有闲心,可以讲给我听听。”
“倒也没什么,除了旧贵族的反间计以外,就是公民官职的事情。”撒科利回答。
“公民官职?是什么意思?”洛黛儿倒了杯水,坐在撒科利身边。
“夫人,你是贵族小姐,对于一些国内的制度一定知道一些,”撒科利喝了口水,然后拿着杯子又给洛黛儿喝了一口,“一些尊贵的的公民官退休之后,政府会给他一个‘忠诚者’的称号,给他子爵的待遇,让他们的老年生活无忧无虑。”
“是啊,这是法尔发王国给公民的抚恤金,以报答他们多年来为法尔发所做的贡献,”洛黛儿依偎在撒科利身上,“这没有问题啊。”
“现在是战争年代,这些多余的财政支出理应被取消。所以我准备取消这些抚恤金和一些名誉官职。”
“这不行,废除忠诚者的抚恤金会引起他们反对的,这对我们不利。”洛黛儿握着撒科利的手,有些认真地对撒科利说。
“我再想想吧,会有个结果的。”撒科利似乎对洛黛儿反对他的观点有些不悦,但也没在脸上流露出来,只是敷衍了事。
“陛下,截获了马霍的传令官。”莫尔快步走进大殿通报。
“从阿尔托斯来的?”杰德问。
“这个人是在流活正北方被逮捕的,看上去是应该从阿尔托斯出发的。”莫尔回答。
“有什么有用的情报吗?”杰德显然对此很感兴趣。
“搜查出一卷诏令,请陛下过目。”莫尔递上一卷没开封的卷轴,显然是还没被人读过。
莫尔将卷轴展开,阅读上面的信息。
“法尔发历十四年,大公马霍·米坦尼上旬五十一日诏令......”
杰德看了看日历,现在是法尔发历上旬六十六日。
上旬五十一日?杰德想了想,现在是上旬六十六日,这封信送出去的时候旧贵族大概还没有内乱。毕竟阿尔托斯离流活太远了,正倒是也正常。
这卷轴当然也是撒科利伪造的,只是写作日期标成了上旬五十一日而已。实际上这是三天前写的。
“有没有可能是假的?”杰德在看里面的内容前,问了下莫尔。
“从那名传令官的举动来看,没什么异常。陛下或许可以看看这卷轴上面的内容是否可信再做判断。”
“嗯,”杰德点点头,阅读起来。
“......以法尔发正统哈迪尔卡托里·奇尔本·米坦尼(奇尔本小姐)之名,宣诏王室贵族希米坦尼加入讨伐叛徒杰德的远征军,维护王室的统治......”
“希·米坦尼?他们要联合攻打我们?”杰德心里非常疑惑。,马霍要出兵不应该去攻打保王派或者旧贵族吗?他这隔山打牛是什么意思?总不可能越过瑞文去进攻流活吧。
再说,希那个黄毛小子什么时候又跟马霍有关系了?
这个时候,希·米坦尼占据流活西北的布瑙多,曾协助马霍刺杀宣·米坦尼,隶属造反派,但跟杰德关系很烂。
杰德没有头绪,就问自己的家臣这是怎么回事。
“小人对这卷轴要表达的意图有三种看法,请陛下自行斟酌,”一名从政多年的老者向杰德鞠了个躬,徐徐道来,“第一种可能,马霍这时候与保王派有和平条约,他想借着这条约结束前占领一块飞地,从而达到对保王派南北夹击的战略目的。”
“第二种可能,是马霍要给您施压,从而获得一些好处。至于那好处是什么,就只有马霍本人知道了,”家臣顿了顿,“第三种可能就是,这卷轴是保王派杜撰的,希望离间您与马霍的关系......”
杰德还没听去几句,就发现这卷轴还有个夹层,家臣后面说的话他当然就当耳旁风了。
“你先等一下再说,这卷轴还有第二页。”杰德兴奋地抽出夹层,仔细阅读起来。
“米坦尼侯爵,为了表达我对你的诚意,本人将接下来十几天的行政计划一并告知与你。正统法尔发王国准备对旧贵族施以计策,用书信来离间他们的关系,使他们内战。到时杰德和旧贵族均被歼灭之后,我会给予你三座城池作为报答,这待遇大于法尔发王国建立以来的任何一位领主。”
“用书信离间旧贵族的哈迪尔,然后让他们互相攻伐......这不就是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吗?”杰德非常得意,他觉得自己已经掌控了全局的消息,并且得知了阴谋的真相,“莫尔,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将这卷轴公之于世,告诉旧贵族真相。这样的话,他们不仅会无比感激我,说不定还会让我成为他们的一员。”
旧贵族的最终目的就是让托撒河流域重新回到那个城邦林立的时期,收复原来国王的领地。而流活是法尔发王国新建的城市,所以旧贵族大概率会容许他杰德继续去做流活的领主。
杰德自己没那么大野心,做一个土霸王就已经很好了。
撒科利完成了他计策的最后一步,接着就是看他们内战的好戏了。
这个计策靠的就是心理战,先给他们一个认知,然后再否定这一认知,从而达到撒科利自己的目的。虽然有失败的可能性,但是因为这计策没什么成本,所以损失也不大。
极南城的领主盖瑞斯给他送了封信,撒科利这时候在准备浏览信上的内容。
“这信莫不是也有诈,侄子你还是别看了。”吕波打趣道。
“看来你是学到精髓了啊。”撒科利笑着回应,伸手翻开信件。
“撒科利大人,据本地市政官的通报,您废除了‘忠诚者’的抚恤金。您的下属,南法尔发的盖瑞斯、休尔、奇力斯和马格里四人联名上书,希望您能收回这一决策。”
撒科利皱了皱眉,他也是为国民着想,结果所有人都来反对他?
“......首要的,这容易引起民变。其次,很多老年官员没有继承人,在没有抚恤金的情况下,他们为国家工作多年,最后难道只能有一个当街乞讨的下场吗?您和我们也都曾做过公民,希望您的切身处地地思考一下。”
撒科利看完之后,也有些不忍。再说盖瑞斯都这么说了,如果强制执行这一政策的话,跟盖瑞斯他们的关系肯定会产生裂痕。
不过现在法尔发王国非常需要钱,国内的“忠诚者”有七百多人,每人每年要花费四千五百个青铜币(哈迪尔币)。而保王派现在每年的净收入只有五千二百多个哈迪尔币,废除抚恤金可以大大减少开支。
一番思虑之后,还是保王派的前程最重要。撒科利正式下达了废除“忠诚者”抚恤金的诏令。
此刻的旧贵族们已经进行了三次遭遇战,损失了五六千人,终究是普海尔更胜一筹,带着大军包围了米坦尼城。
“一天之后,开始总攻,我要劈开拉达里克斯的脑壳!”在战争中,普海尔已经杀红了眼。
“王上,杰德那边来了特使。”他的千夫长通报。
“弗多里哈迪尔,你被骗了。”这名特使进账,直接道明来意。
“我怎么就被骗了?”普海尔对于这使者的无礼有些不满。
“我们的哈迪尔截获了敌人的传令官,这都是马霍的阴谋,他想拆散复国联盟的关系。”
特使按照杰德所说的,将卷轴上的内容娓娓道来。普海尔听完后“恍然大悟”,意识到了真正的主谋是谁。
“收兵!收兵!特使,请代我向拉达里克斯道歉,我另派人向联盟内的其他成员传信,告诉他们真相。”普海尔站起来同那名特使握手,以表谢意。
在布瑙多的希·米坦尼得知此事后,十分苦恼,想着要是那封诏书没有被截获该多好。但事已至此,他也没办法,只得公开与马霍决裂,表明态度。免得旧贵族也把气撒在他身上。
“你让我们办的事,我们已经完成了,请给我们应得的酬劳。”杀手头目对撒科利说。
“嗯,五十个哈迪尔币,十个是你们送信的酬劳,三十个是你们造谣的酬劳,剩下的是给你们殉职人员家属的钱。”撒科利指着他左手边的一大摞青铜币说。
“谢了。”杀手头目让他的四五个同伙拿着袋子把这些钱带走。
“我希望你们能为法尔发王国长期合作,我会重用你。”撒科利说。
“算了,我们只为自己服务,这一单办完了,我们就要去找下一任雇主了,除非你能开出相应的价格。”杀手头目转身准备离开。
“......动手!”撒科利毫无预兆地喊道,两个禁卫一左一右护卫撒科利的安全,其他的七八个人同时抽刀,三两下砍死了还没反应过来的杀手。
“也不是第一次接单了,居然还不设防?”撒科利抖了抖衣服,“不是每个雇主都那么仁慈的。”
“其他还活着的杀手都在行旅人酒馆的地下室里,派禁卫军去将他们灭口,四百人就够了。不能让包括马霍在内的其他敌人得知事情的真相。”撒科利向禁卫军队长吩咐道。
“遵命。”
造反派和旧贵族的矛头都指向了马霍。此刻他本人正在阿尔托斯的紫色城堡里,破口大骂。
“一群蠢货!他们的眼睛是干什么的?真是该死!”马霍坐在餐桌上,把各种美食不停地塞入口中。他自小有个习惯,生气时就喜欢大吃大喝,以缓解愤怒。
“请您息怒,现在是法尔发王国最应该采取措施的时候了。”斯尔凡劝道。
“你懂什么?自打我刺杀那个老东西之后,就事事不顺。先是法瑞,再是小米坦尼暴死,接着又是撒科利,我永远都是被指责的一方。小米坦尼的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但似乎所有人都认为他是我刺杀的。这让我怎么辩解?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马霍不小心吞了块骨头,当成肉咽下去了,差点噎到自己。
这两天总是看不清东西,这让马霍非常苦恼,他这么一想,更生气了。
“阁下,造反派不足为虑,我们与保王派的合约也还没结束,现在我们只需要对付旧贵族,形势还没有那么危急。”斯尔凡分析。
“这我当然知道,但是只是受不了这份气。我是显得没事儿去让他们合攻我?刺杀小米坦尼对我而言有什么好处?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马霍气愤地说。
“现在他们已经认死理了,再向旧贵族解释估计没有什么用。只能派军逼迫他们......”
“你先别说了,我......”马霍正吃着,突然说不出话了。
“您怎么了?”斯尔凡和其他两个仆人上前扶住他。
马霍捂着头,刚才吃下的东西全都随着酸水吐了出来,颤抖着指着自己的眼睛,但一句话也说不出。几分钟后便没有了意识。
马霍虽然在晚上苏醒了过来,但是左胳膊和左腿都动不了了,右眼也瞎了,大部分时间只能躺在床上。
医生对此束手无策,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道理来,只称是大公得了疾病,但还有可能治愈。这也不用他说,没瞎的都能看出来。马霍嫌这医生烦,挥手把他赶了出去。
趁着自己意识还清醒,马霍准备在自己死前把该做的都做完。因为说不了话,就让一名仆人托着纸,自己用右手歪歪斜斜地书写遗嘱。
“此书为草稿。以下遗嘱为我马霍·奇尔本本人,在完全清醒,未受胁迫下书写。我死后埋入奇尔本家族陵墓,其他仪式从简。继承人为我本人的家臣及阿尔托斯大统领斯尔凡......”后面是一些其他的琐事。
他的妻子在上一年夏天死去了,孙女奇尔本小姐嫁入米坦尼家族,他的死将标志着奇尔本家族的绝嗣。
“......重新选相国,不要让查克家族占便宜。”马霍写在最后。查克家族,就是查莫里克森家族的简写。他不希望查莫里克森家族成为相国的世袭家族(参见法尔发的官制系统)。当然,实际上这没什么用,只是给自己的心理安慰罢了。
在法尔发历十四年上旬七十八日,马霍在他的城堡中死去,终年六十二岁,在法尔发人中算是古稀。斯尔凡按照他的遗嘱接替了他的位置。
至此,法尔发的执政者已没有与宣·米坦尼同时代的人,这是一个时代的落幕,也是新时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