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千灯节
镇灵之剑事件过去几月，此事震动修真界，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而那正阳宗底下异常热闹的人间市集，便开启了三年一度的千灯节。
那小镇受着正阳宗庇佑，异常的繁华富庶，也有不少散修在里面定居生活，做点修士的生意。
而千灯节，在那个小镇热闹非凡，街头巷尾，屋檐上，路边柱子上张灯结彩，挂满了宫灯，天灯。放眼望去，就是灯的海洋，而人群拥挤，面上都挂着欢欣。
夜晚时分，不管是卖灯的小贩，还是路边挂灯的民众，都兴致高昂。
叶初霁特地找京坤等人，来看这个盛大的灯会。
他们几人自然是不会错过这等热闹，便结伴来逛着人间集会。
他们几人在人来人往，簇拥成群的灯会里面走着。
人群里的少男少女精神奕奕，个个穿上鲜艳的新服，看上去个个耀眼夺目。他们尽数在手里拿着一盏精美绝伦的宫灯，在人群里眼里不断张望相宜的适龄少女，或者俊秀少年。
也是灯会总与那些情爱故事扯上号，所以也默认了这灯会，便是大型的适龄男女彼此相看的场合。
这路上，他们五人相貌过于出众，这一路上倒是很多羞红脸的少女前来相问，只是一路婉拒过来。
倒是有一些俊朗潇洒的男子，对他们打了些主意，眼神一直往他们喵。
他们修炼已久，修士的生涯大多数是一个人打坐修炼。
这样琳琅满目热闹非凡的集会，对他们来说，倒是恍如隔世，即陌生又熟悉。
而叶初霁许久未见他们几人，心里实在高兴，喋喋不休道。
“你们可知，那莫还真，竟然还活着，我听到这个消息都吃了一惊。那么重的雷劫，人都成了碳了，居然还活着。”
亲眼目睹那场可怕雷劫的京坤心有余悸，皱眉道。
“不能吧，宿千阳进去都活不成，他还能活下来？我可亲眼看见，人都成尸体不动了，心律都不跳了。”
叶初霁颇为赞同道。
“是啊，我听到那么个消息也是吓了一大跳。可是货真价实，听说那莫还真的命灯都熄到最剩下一个火星，最后却慢慢亮了起来。如今虽然也是很微弱的光，但是到底性命无碍了。那莫家正在派人寻那莫还真呢？到底熬过这劫，就算没有镇灵之剑，也是合体期剑修了，而且那莫还真也只不过四百余岁，比起苍远道小上不少呢。”
京坤心里疑虑。
“谁那么大本事，还能把雷劫劈成焦炭一样的人救活过来，再怎么样也成废人了。可命灯还燃着，几个月时间性命无碍了。想来是另外有机遇，只怕回来的时候，又是一方枭雄。”
叶初霁微叹气道。
“想来修士嘛，被雷劫劈了，心脉还有一息尚存，但是不知什么厉害的东西救他回来。只是他没了镇灵之剑，到底实力大减了。他回来，要是去找栖梧麻烦，要抢回来，可是不好收场。莫家，还是有些实力的。”
京坤神色一黯，忽然想到莫家还不是麻烦的，若是莫还真回来，找上各仙门逼上合欢宗，只怕栖梧不知应付不应付的来。
若是到时候，自己可怎么是好，通风报信吧，想来栖梧诡计多端，肯定有办法。
而那鲤追，看着那背后站着的藤维也，和闻人厄，仿佛都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便问道。
“你们怎么了？仿佛不开心。”
闻人厄气鼓鼓道。
“你们当时为什么不叫我去啊，是怕我拖后腿吗？”
鲤追一时不知道如何哄，看着那叶初霁，又见他和京坤相谈的正欢。
而藤维也满心不悦的看着那京坤，想起，几个月前。
在潋华剑宗，他有件事情心急，便冲着打开师兄的房门。却看见他光着身子，拿着一枚光辉灿烂的储物戒陷入沉思。
他问道是什么，没有从师兄手里见过这个品阶不俗的地阶储物戒。师兄却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而且打不开，只怕只有修为到了才能打开。
藤维也却一脸不信，他明明觉得这就是凤凰旧主的储物灵戒，师兄明明得到了，却没有告诉任何人，明显藏着，不想与别人分享。
满修真界都在找得到凤凰旧主宝物的人，约定了不会抢，师兄却还是不站出来告诉别人自己得了。
同时也没告诉自己。
还说打不开，明明就是得了里面的法宝不想给他。
不然他之前怎么会修为突飞猛进到这个地步呢。
只是他面色如常，并不说些什么。
这集市上，摊贩们摆着各种各样的售品，人群涌动间，胭脂水粉，玉佩珠钗，手帕香粉，叫嚷声此起彼伏。
那青砖大道都是人，两边古宅楼宇高低有致，几栋楼的屋檐与屋檐之间都悬挂了彩色的宫灯，千百盏灯光照耀身边朱红色的建筑。
绚丽的灯光，虽说不能照亮如白昼，但是那昏暗而柔和的光芒却烘托夜的静谧非凡。
在这片灯的海洋里面，人人抬头四处张望，带着无限希翼与欢喜，人人被气氛感染，那被光柔了面部轮廓的人们，个个笑逐颜开，谈笑风生，带着满足的神情。
哪怕连他们这些修士，都被那些精致的东西吸引到。那些手帕香囊，来这里摆摊的都是有几分精细功夫的，那布上的刺绣，倒像活的一样栩栩如生。
而那些玉冠珠钗，看上去一点不俗气，宝石镶嵌其间那金丝银线缠绕的很细致，款式也很大方，倒是别具一格。叶初霁倒是选了好几个，等着送人。
闻人厄看着那集会上灵兽跳火圈，表演杂技，不断的敲锣打鼓，游人拍手叫好，倒是蠢萌可爱的很。他向来豪迈，也是打赏了不少。
藤维也对这个集市觉得毫无意义，在停滞了一堆人的百盏宫灯的摊子上，卖家在有声有色说着民间美好的爱情故事，无非就是仙女下凡看上凡人。而一群男女却听得津津有味，更有触动者眼眶微湿。
藤维也倒是对这种东西冷哼，感情一事，有何需要的。得是多富有的人，才有空去想着这些无聊又花时间费心思的事。
可是还是莫名的站在灯火阑珊下，听着锣鼓喧天，听着观客如潮的戏台上，宣唱才子救佳人的戏曲。
那戏曲是地方的调子，那般生涩难懂，可是藤维也移不开步子。那吵闹非凡的唱腔，看到那才子救了佳人，两人轻轻相拥。
在人群最末，花灯之下，藤维也身形微微一晃，不知想到了什么。
而鲤追，看到结成了对的男女，总是面色娇羞的带着一盏孔明灯，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他定睛一看，人影幢幢，一盏盏游移的花灯摇晃处。隐约看得出河边青柳，岸边拱桥，波光粼粼见，有金光闪现。
他谜一般走到河岸边，却见河上金莲尽数开放，夜晚水面昏暗，那金莲却绽放金雾环绕，仿佛镀了金的发光尘埃在其金莲上晃动。
那岸边莲池，仿佛是璀璨星河，暗黑一片的河域缀了宝石点点，波光微荡。揉了千万盏灯的倒影辉映其中，而有情人在那宽大石桥上，金莲环拥，彼此双眼相汇，点上一盏孔明灯，对着皎月当空，对着金莲祥悦，许下祈愿。
想也可知，许的必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愿望。
鲤追双眼放光，扯着叶初霁的袖子，十分扭捏道。
“阿霁，你看金莲池，桥上灯，月下祈愿，好生浪漫，我们也去好不好。”
听闻道这个词汇，叶初霁和京坤都看了过来，两人神情十分难看。尤其叶初霁，那脸色瞬间惨白，仿佛突闻噩耗，惊起梦中。
便急匆匆的走开，也不管背后鲤追的吆喝。
“阿霁，我去买上孔明灯，我在桥边等你！”
京坤见他神色有异，又走离的人群，也不理闻人厄他们疑惑的目光，悄然跟上。
那叶初霁神色凄然，低着头，仿佛不管不管的往着人群逆流处走。
若不是京坤长得高大，视物清晰，否则那消瘦的人怕是要跟丢。
也最终，在人迹罕至，街边巷尾，却刚好走到河岸边，阴暗一片的地界。河边垂柳下，那边光亮一片，灯火通明。
而桥上一个白衣英俊少年，身材高大，面带笑容，双手执一孔明灯，眼里欣赏着河边花景，满脸喜悦像是在等什么人来。
叶初霁微微触动，那藏匿于屋舍映射阴影的人，忍不住踏出一步，满脸眷恋的望着那河边桥上人。仿佛站近一步，便踏向光明。
京坤看得不忍，对着他的背影道。
“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一句话，将叶初霁打回现实。
他们都知道，鲤追，将会在金莲池边，对着叶初霁表明心迹。避无可避，只怕就是今日，就是此刻。
而临到此时，叶初霁却莫名退了缩。
他淡淡的伸出手，朝向月下皎洁处那人，仿佛已经拂上那人的脸颊。他眼里一阵波澜，仿佛伤了情。
“他只是说会在金莲池边，未必是今日，可能明年，后年，大后年。”
京坤微微一默，何尝不明白，那叶初霁说的根本不是告白这件事。他只是逃避未来，逃避鲤追的表白，逃避他将会在某一天死亡的事实。
叶初霁不怕死，怕的是最后留下来的鲤追，一个人该如何。
京坤轻声说道。
“总是逃不掉，也该面对。”
未来的定点就在那里，鲤追定会在金莲池边表白，叶初霁一定会死，鲤追也定会找到那个强大的灵修，回到过去与最初的叶初霁见最后一面。
不会因为鲤追的告白延迟一年，他的死期就会延后一年。
叶初霁眼里看着河边金光荡漾，忽然悲从中来，对着京坤忍不住的哽咽道。
“我知道的，但是我总是在想，我若是避不开我的死期。也至少该避开我与他的一段情，没有开始，结束的时候就不会那么难受。我时常在想，我明知道自己岁数无多，还强迫他进入我的生命里，实在过于自私。”
京坤不知想到什么，摇头劝慰道。
“你避不开，他已经喜欢上你，难过也总会难过，你还不如让他做完他想做的事情。若不然，还未对你表白，你们便散了，他这一生，该有多遗憾啊。”
几句话浅浅的惋惜，让叶初霁红了眼眶，他扭转过头去，情绪触动下，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随着便是点点头，朝着那河边石桥走去。
京坤看着那背影，那般单薄，面对命运安排，那般无力。
京坤在原地不走，淡淡看着那桥上，两个人相聚，四目相对，鲤追像是在讲述着什么坦白心迹的话语，叶初霁浅浅笑着。
最后桥上清月，金莲盛放处，两人相拥，看上去这般登对幸福。
可京坤明明看到，那叶初霁在鲤追看不到的地方，一脸悲伤，难以自抑。
明知道结局悲伤，却默默一人承受，为着另外一个人，几十年蒙在鼓里的快乐时光。
叶初霁，好傻一人。
京坤默默的失神走到街边热闹处，脑子乱糟糟的一团。也许为着叶初霁，也许为着热闹而孤寂的夜。
却最终，迷失在美丽热闹的街市里。
“卖相思结了，买个送给心上人，必能白头偕老，来买一个吗？公子。”
在众多的灯谜，诗会，小吃的吆喝声里。
京坤唯独听到这句。
他身上漠然的在满是红绳盘成的相思结摊子面前停下，那摊主无畏他的冰山落寞脸，高大如山的身材。满脸堆笑的推销道。
“公子，要买一个吗？送给心上人吧，必定心愿达成。”
京坤心里冷哼，心愿达成？那等千难万难的事情，哪里可以凭借那凡间俗物达成？
但是他默默看了那红绳敲了许久，明知它庸俗虚假，什么都代表不了，只不过是红绳绕了结成结。
但是还是买了下来。
摊主一脸惶恐的送上那煞神脸色的人，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能让那么俊朗威武的公子失落成这样，在他摊子前站立那么久，别人吓得不敢接近，差点生意都做不成。
京坤低头凝望着那相思结，心里惆怅万千。
叶初霁哪怕将来会死，到底也算人生圆满。
而自己，始终遥遥无期，未看见一丝曙光。
那人，也仅限知道他的名字，半分眼神不会多给。
十年五年的见一次面，随后踪迹全无，这场追逐，也不知要持续千年万年。只希望再多给他一点时间，在那人飞升前，足够强大，站到他面前，表面心迹。
正当他满心愁苦，燃不起希望时。
在人群深处，便看见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庞。
依旧乌黑斗篷盖着头，灯光下，那白皙的脸亮的发光。
可是看上去一脸疲倦，冰绿色的眸子里面，尽是对人家热闹处的冷漠。
睫毛很密，微微盖上眼眸的时候，整个脸显得失落而阴沉。
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万家灯火通明，人人欢欣鼓舞的场合里漠然生悲。感染不了半点情绪，如千年融化不了的坚冰。
这就是京坤喜欢的人，无论得到什么，不会高兴，不会被讨好。
仿佛内在已死，没有半点生命力。
且无论如何变成这样的，只是说起便是京坤该如何？
一截枯木，他如何灌溉，如何施肥，也开不出花，结不出果。
这场无望的感情里，他能如何感动那无悲无喜，哪怕世界崩塌也调动不了半点情绪，反而会愉悦赴死的人？
可是，他还是好想好想，想让他开心，想给他美好的未来。
他低头一伤怀，抬头望去，那人已经消失在灯火阑珊处。
无论京坤如何惶恐的张望，人海里狼狈焦虑的寻觅，再不见踪影。
最后如同被丢弃的丧家犬，失落在人海茫茫中。
藤维也在人海里看到如同行尸走肉的京坤，心里疑惑出声。
“师兄，你怎么了？”
京坤漠然抬头，心里莫名的生气，将攥的极紧的相思结松开，眉宇里闪过很大的优思。
藤维也看着那手里躺着的红绳结，疑惑道。
“这个是什么？”
师兄还会买这种东西吗？
京坤淡然失落道。
“没什么，没用的东西。”
说着心慌意乱的将那结随意丢给一脸茫然的藤维也，消失在这繁华而喧闹的千灯节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