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镇灵之剑五
栖梧淡淡走到那靠近英武殿边上的花丛里,微微焦虑的看着那些中毒虚弱的人。
念了几百遍清心咒的京坤赶了过来,看他面色不善,那花丛里的嫩绿根茎被他抓在手里,溢出黏腻的绿色汁液。
京坤觉得疑惑,那栖梧总不会对正道人士担忧吧,他问道。
“怎么了?”
栖梧心里百转千回,眼里凝望那些人,还是说道。
“天阴老头下的这个毒非比寻常,那个毒叫八恨伤,炼制方法单一,但是毒性根脚有几百种变化,不同的毒草组合就有几百种毒药。这毒药凶猛,加上他合体中期的修为加持。虽说修为高深的人可以排出,但是一些修为不如他的人,若是医修不及时治疗,只怕轻则境界跌落,重则陨落。这八恨伤,根据正道的几个医修修为,只怕一时不知道他是用哪八种毒炼制的。”
如果正道大幅度降低实力,只怕到时候怂恿仙门去攻打摄魂宗的计划便要无限往后延迟。
京坤也是有点担忧,他记得他师尊师叔也全部被那毒吸入了。而自己因为是弟子,站在最后面,反而逃过一劫。
看着栖梧,总觉得他无所不能,便问道。
“那你能解吗?”
栖梧微微一怔,眼里眸色微沉,欲言又止道。
“解是会解的,可是”
他因为知道迟早要面对天阴,所以提前备了他惯用毒药的解药,这八恨伤解药自然是有的,而且他还配了那种好几种八恨伤都能用的解药。
毕竟那天阴,惯用好几种八恨伤。
可是,他总不能冒昧把解药给他们吧,一来他们不会信,二来自己的行为就很诡异。
但是,他默默回头带了些深意的眼神看了看京坤,这小子好像是正道的人,可以去那么做。
京坤被那眼神看得一滞,但随即便明白他的意思。
“你有解药?想让我去发?可是别人问我怎么来的,我该怎么答啊?”
栖梧微微皱眉,这小子那么相信自己?不怕自己手里的不是解药,是加重别人伤情的毒药吗?而且他端详着对方的脸庞,觉得好像哪里不同。
京坤被他打探的眼神看得微微一震,心里疑惑。
栖梧忽然看到他额间,是金灿灿的藤蔓缠绕一朵的未开放的花苞模样,这个是道印吗?虽然他明白闫帝修为进展一直是妖异的,所以对他元婴期修为并不奇怪。有道印,他也不会奇怪,毕竟,闫帝本身就是如此的存在。
但,为何不是杀戮道?上一辈子,那闫帝可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戮道修士。
总不会因为自己重生莫名改变了他的人生?改变了就改变了,这个是何道?竟从来没有见过,这般金灿灿的,哪怕如他见了那么多人也从未见过这个是什么道。他带了点茫然不解,绿眸微动,轻声道。
“你这个道印,是什么道。”
他忍不住出声问道。
已经有无数个人问过这个问题,但是其他人他都是摇摇头,不想说。
但是栖梧问起,这更不能说了,他脸微微一红,扭过头去。
栖梧见他这个反应,更加奇怪了,但是他没空纠缠这个问题,从纳戒拿出个白瓷青花的小圆瓶。
思虑太快,就顺着嘴讲出来。
“你拿着解药去,就算有用,别人也必定生疑,只怕还会怀疑你是魔道的卧底。这样,你带着剩着一些解药的瓶子去拿给医修们,就说是那老头丢给苍远道的。那苍远道是那老头的前姐夫,他们肯定相信。以他们的水平,必定知道那解药是什么成分,如何炼制,他们大规模配出解药,就可以解了此处危机。”
说着又急促的扒开瓶子,里面芳香四溢,倒出一些绿色的药液,又塞上那木塞,伪装出药物用过的痕迹,递给那京坤。
“给。”
京坤眼里惊讶,他竟然为自己思虑的那么周全,竟还是下意识的说了出口。虽然觉得他不让那些正道的人死,肯定有别的目的,但是他还是毅然接了过去。
栖梧本欲离去,又看他额头的金印,一闪又闪,仿佛带着暖暖的光。
为何会闪?杀戮道杀人的时候,那道印也会闪,苦修道在煎熬修为的时候,也会闪。那是道在制约着修为,引导着灵气往上走。
他这干了什么,一直在闪,究竟是什么道?他这一会修为又深了一些。
但他看那人脸上那有些哀默的神情,又不想问了,转身便走。
京坤见他走了,本欲挽留,可是想不出什么说辞,只能看着他飞走,脸上又默默沉了下去。
这种日子要到什么时候?只能看着个背影,只能让对方一次次的走开,之后又是几年,十几年才能见上一面。
他脸上浮现一抹阴欲,手里握紧了那个瓷瓶。
而英武殿侧边的偏殿里,一群医修在烦恼,各自说出见解与治疗方案,只是一时谁也不服谁。
有说先治标,有的执意先找出那八恨伤的跟脚来。在他们争论不休的时候,一个高大俊朗的青年走了过来,献上一个药瓶,恭谨道。
“各位长老,刚才那个施药的人,给我师尊丢了一个药瓶,我师尊服过药物,已经好了许多,看着倒是无碍。不知长老们可曾分析这药瓶里是什么成分,以救还在被这毒折磨的前辈们。”
几人闻言,急忙的抢了那药瓶过来,打开嗅道。
“天莲子,冰沫花,琼玉树根,雪竹石,魔焰谷花,还有什么?”
“蓝焰枫!”
“非也,非也,那应该蓝焰枫是燃料,还有好几种药,炼制的法子倒是奇特,但是应该能解出来。这仿佛真的是八恨伤的解药,这个配方无毒,可信的。而且大约知道针对的是何根脚了。我们抓紧炼制,以解开这个毒。”
说着一脸欣慰的拍着京坤的肩膀。
“好好好,做的好,我必定禀报我们宗主,给你奖赏,哎,你”
说着,这位大陆最强的合体中期医修,看着那高了一个头的青年,那额间的道印,与他们宗主一模一样。
“你就是那个与我们宗主相同道印的孩子吧,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
一众医修,都抬头看着他,一脸良善的看着他,仿佛笃定了他未来一路通畅。
同时,又不知是谁微微摇了头。
“唉,那金世祖,到底还是对那前姐夫,留了情面。”
又有人反驳道。
“还不就是他弄出来的东西,这些年,我们忍他还不够吗?”
有人劝和道。
“不管是什么缘故,总之,有解药就是好事,我们抓紧配出来,还有一群家主等着救命呢。”
京坤看他们忙成一团,便走了出去,只是脚步一缓,看着那正午暖阳,又莫名的淡淡低下头。
只是他没走出去多久,便被人叫住,拉着说那正阳宗宗主,着急要见他。
京坤十分狐疑,云里雾里的,被人带到那宿千阳的偏殿之中。
那偏殿里,没有一丝奢华的东西,最多的便是书架的旧书,与铺了宣纸与笔墨纸砚的案桌,其余空荡荡的,几个座位以及正座等等。
旁人引见之后,便转身退下。
宿千阳,正阳宗的宗主,正道第一高手。也可以说是临云界第一高手,因为那鸿昊魔尊虽然是大乘期,那强行渡过的雷劫,已经让他的身体暗病缠身,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宿千阳的。
而宿千阳是风灵根的天才,六百岁便突破那大乘期,让原本还是小宗门的正阳宗发展壮大为第一宗门。而他突破大乘期已经两千年,还是没有进阶飞升。但是不妨碍他此人誉满修真界,因为他为人宽厚,正直勇猛,刚正不阿。
更是仙界盟共同挑选的魁首。
但是同修一个道的京坤,自然知道他的秘密,虽然他并不想知道。
基于此,那宿千阳,他是不怎么想见的。
但是人已经近在眼前。
那人也是一身墨蓝色衣衫,身材比他矮上一些,但也是很高大,面貌比不得那曲寒川等人俊美,但是看着一脸正直,他身上也没有坠着什么特别的饰物,只是一个宗主令,储物戒仅此而已。
一个微动,他激烈的咳嗽,刚才那八恨伤,他吸入最多,现在看来还是不太好的模样。但是他修为深厚,只要调息好,便会将余毒清了。
所以京坤实在不理解这个人为何冒着余毒未清的风险,一定要见自己。
而他身边那人一直轻手帮他拍着他的后背,一脸关怀问切。
那人看着很年轻,眉眼与叶初霁有些相像,很是斯文文雅的模样。
京坤心里明白那是谁,计谋无双的叶家老祖叶无澜,也是两千六百多岁了,是那宿千阳两千年的道侣。
他盛名在外,只是这几百年已经基本不出来见人了。哪怕刚才的凤凰传宝,也没有出来,这位合体后期的大能,已经彻底隐退。
只是看两人模样,明显是叶无澜对这宿千阳情根深种,宿千阳对着他虽然还算恭敬,但是仿佛保持着距离。
这,还是京坤想错了,他原以为,是叶无澜不喜欢宿千阳,所以那道印束缚了宿千阳的修为,没想到是完全相反的,这可更糟了。
知道了个更不得了的秘密。
那宿千阳眼神示意那叶无澜出去,那叶无澜眼里没有波澜,只默默的走着,只是经过京坤身边时,冷冷的看了一眼,带着凌厉杀气,算是警告。
京坤冷冷一哼,看来他竟然一直是知道的吗?知道这个道的秘密,知道宿千阳一直不喜欢他,这样看着宿千阳那个道印,不会膈应吗?这两千年,不会生出怨怼吗?那这些年他们的恩爱传言,尽数是假的吧。
而他那个警告,也是让自己不要乱说出去,不然那叶无澜辛苦营造的恩爱假象,都会破灭。
那么,宿千阳找他,也是为着此?当真是无聊。
宿千阳扫了京坤一眼,脸上带着长辈宽慰笑意说道。
“年纪轻轻,修为不凡,他日必定成就在我之上。”
京坤感觉这样的谈话毫无必要,身上犹覆冷淡冰霜轻声道。
“盟主直接了当点,找我何事?若是为着这个道的秘密,我并不是一个在背后爱讲是非的人,请宗主放心。”
听到这话,宿千阳微微惊讶,已经许久没有人与他这般说话了,顿时又看了看那少年,见他毫不胆怯的与自己眼神相对。带着满身孤傲与戾气,仿佛是一只防备状态的刺猬。
顿时微微一怔,蹙眉道。
“并非如此,我听闻你是雷灵根,你是这世上与我唯修此道的修士,我在极南之地,有奇遇”
说着拿出一个金玉所铸的盒子,想来是个宝贝。
京坤眼里皆是不屑,面上肌肉微微抽搐,冷傲之气更胜打断道。
“宗主不必拉拢我,我以后只怕帮不上宗主什么。”
宿千阳又一次被他人打断话语,还是打算送人法宝还没说完就被人拒绝,顿时已经想不起上次被人这样对待是几千年前。但是他脾气甚好,哪怕几千年被人捧着,也不曾恼怒。只疑惑的看着那冷傲的少年。
“这话如何说起?”
京坤垂下眼眸,眼里仿佛蜻蜓点水,泛起微微波澜,带着些许失落轻声道。
“你我同修此道,你该明白的,我们是要做什么。我的心上人,不是什么善人,说不定哪天与你针锋相对,我肯定会站在他那边,也可能哪天随着他杀害无辜,或者夺宝害人,只要他开心,我都愿意。”
宿千阳没想到是如此答案,看着那神情冷漠的青年,依旧是一脸和煦的询问道。
“可从你行迹来看,你救助孤苦,友爱师弟,初霁对你评价极高。你本性良善,为何要为了他变成别的模样。”
京坤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眼里无波无澜回道。
“那又如何呢?”
宿千阳神情微动,眼里无数情绪荡漾,那短短的几个字蕴藏了多少决心,多少的勇气,多少的无畏,和将要应对些什么东西。
可是宿千阳看了又看,那青年眼里,没有一丝胆怯,没有一丝犹豫,好像随时随地能豁了出去。
而宿千阳却对上那样坦率的眼神,眼里一缩,一副心虚模样。
京坤看着他那样子,更是瞧不起,一时头微微扬起,桀骜不驯道。
“盟主可还有什么事?无事我先告退了。”
宿千阳心里一沉,徒然站起,原本的稳重之气渐渐消弭,微微失态到。
“为何急着走呢?你我是世上唯一同修此道的修士,该多聊一会。”
京坤背影拉长在这摇曳的灯光里,这个背影在压抑昏暗的书房里,显得冷漠又伤感,他微叹了口气,满是失望的说着。
“你可知,我是不想见你的。”
这般无情的说着,丝毫没有把那宿千阳当做大乘期的强者尊重,也没有把他当地位崇高的第一人尊重。
宿千阳神情恍惚,带了一丝慌张的意味道。
“为何呢?”
他此时一点也不像个正道第一强的修士,只像个被人知道隐秘,正在被人审判的孩子,满心的惶恐。
京坤未转过身,但是冷傲之气犹如风暴一样席卷而来厉声道。
“正是因为你我同修此道,我见你,才是失望。我要追求的我喜欢的人,已经千难万难。我唯一能见到的榜样,便是你,可是你,让我失望。”
这高声怒斥,便是指责。
那宿千阳微张着嘴,咚的一声无力的瘫软在凳子上,面色惘然,却无力反驳。
京坤接着道。
“若是你真的喜欢那叶无澜,他那么喜欢你,谁不是一眼看出来。若你的道心是他,你早该飞升了,怎么会大乘初期卡了两千年。而你喜欢的是另有其人,可是却与你不喜欢的叶无澜结成道侣。结了就结了,可是你道印还在,修为还在,就意味着,你还是喜欢另外一个人。与你不喜欢的男子结了亲,心里又惦记着别人两千年,我该如何看你?”
说着冷漠的转头,双眸如明镜照亮人心般看着宿千阳,最后迫视问到。
“我不该失望吗?”
那锐利眼神如刀般剥开他的内在,宿千阳并不敢接,只是忽然低下了头,那正直的脸忽然局促,气息也乱了起来,一点不像那正道权势第一人。仿佛被一个元婴小儿逼到了死角,又好像自己的痛脚被暴露在阳光下。
他胡乱无序的说着。
“此间种种,并不是我想如何就如何的,这里面太多太多我控制不了的东西,我也要顾全大局,我”
京坤看着那试图狡辩的人,面上失望之色更显,哪里什么顾全大局,只怕是舍弃不了权势地位罢了。他冷哼一声,眉心犹带怒气冷冷刺道。
“您是正道第一修士,也是地位最显赫的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是怕什么,还有什么能让你怕。别人的指点吗?你这个懦弱,我当真为你喜欢的那个人不值。好了,我不说了,若是我心上人在这里,一定骂的你体无完肤。”
说着也不理那苍白至极的脸,自顾自一身怒气的走了出去,不想再与那越了解越失望的盟主多交谈。
他道路坎坷,没必要看着一些让他沮丧的人让他更加觉得未来无望。
人去楼空后,偌大的房间仅剩那宿千阳瘫软在座椅上,照明的灵石的光芒摇晃,他脸上忽明忽暗,带着痛苦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