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龙鲤二十
天边一道璀璨白光闪耀，蓝天白云迅速随着那道光团旋转扭转，最后那蓝与白在扭转中飞速交缠融合，旋转快到让人觉得炫目。最后那光团渐渐平息之后，原本的天际出现一个漆黑的的漩涡，不断不断的往外吐着黑气。
漩涡里面隐隐可听见电闪雷鸣，一阵阵雷光闪耀其间，偶尔照耀那让人心慌的黑洞。
这次不像之前有扩散的场景，有低沉的共情。就只是隐隐的一股强大力量，传来阵阵花香隐隐叫人生醉。
每个人屏息以待，不知道此次会降临什么东西。
只是随着雷声轰隆，风声疾走，声音渐渐变大。
他们知道，有什么东西近了，近了。
银光刺破天际，闪耀了整个大地。照耀了他们目瞪口呆的面容。
高空之上，狂风连卷，雷蛇乱闪，那漆黑星昼的漩涡被缓缓照亮，忽地发出璀璨白光。一声龙吟呼啸而至，那巨大的银色身影，便从那漩涡里飞了出来。在天边卷云弄雨，龙尾一摆，像是寻到了什么，银龙急切的在天边落下，银光闪耀，化成了人形。
只见那长条化成一银发少年，身穿白袍，白袍上绣着云澜湖海。他身材高挑瘦长，随风扬起较短的银发，一双小小的龙角由額间突出，那五官明明和那黑龙十分相似，只是脸上带着少年的消瘦感，眼里面上都透着一股欣喜。
那银发少年一落地，就像归巢的鸟儿一般，张开双臂，热泪盈眶的满眼只看到叶初霁，急急的拥他入怀，紧紧的用力的抱着，仿佛要将他镶进自己的骨肉一般。
身边几位被完全忽视的人，此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京坤看着两个男子火热相拥，喉咙有点痒，不断咳了又咳，一边不断来回瞥着身边这位始终袖手旁观的黑袍男子，只是他始终没有注意到京坤那闪烁不断的眼神。
最终他出声交谈道。
“这大兄弟谁啊，怎么和刚才那个黑龙长得一模一样的，投胎投的那么快？吃什么长的啊。”
栖梧面带疑惑的凝视着那相拥的难解难分的两个人，那银发少年，完完全全就是他前世见到叶初霁是道侣模样，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吧。
他还以为那黑龙转世该是那外面的红鲤呢？难不成是他想错了？
听着旁边人的话语，他目不转睛的嘘了一声，示意着静静的看事态发展。
京坤立即嘘声，不再言语。
那银发少年终究放开了满脸困惑的叶初霁，只是双手牢牢的抓住了他消瘦的肩膀。一双热泪盈眶的眼，用力的打量着叶初霁，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抬头低头的动作因为快，所以幅度很大。
那银发少年满脸泪痕，却面带兴奋的笑，看上去就像个狰狞错落的疯子。
感知到他情绪，叶初霁疑惑更深，打量了那张青涩却和自己心上人面容一致的人，又见他眼里全是自己，心里有个预感，但是过于匪夷所思。眼里闪烁光芒，出声问了句。
“你是？”
这一句陌生的问候，不知为何，让那银发少年微微呆滞当场，脸上表情忽然变得悲伤哀凉，眼眶又红一圈，泪如走珠般安静而迅速的滚落下来，怎么止也止不住。
叶初霁感受到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力又重一层，隐隐吃痛。抬头见那静谧哭泣的脸，心不由的一紧。
叶初霁怔怔的凝视他片刻，虽不知他为何缘由，但还是拿出袖中锦帕，为他擦拭面上的泪水。
银发少年感知他动作，胸膛起伏了一瞬，将他擦泪的手握在手中。
那手触之即凉，叶初霁惊讶，转瞬觉得，大约龙蛇血冷，都是这般的吧。
那银发少年平息下自己的心绪，但还是泪眼朦胧的望着他，仿佛他如什么稀世珍宝一般。略微哽咽道。
“我是你未来的道侣，鲤追。从你现在的几十年后，由梦境穿越而来。”
叶初霁神色诧异，细细打量那那端正相貌的银发少年，这次过于荒诞，却见他目光坚定，温柔似水。
他下意识选择了相信，因为他可以感受到那人明晃晃的滂湃爱意，目光这般暧昧深沉。
但是几十年后的人，为何出现在这里？
叶初霁小心翼翼的探究道。
“那你为何来此？”
那银发少年沉寂下来，微微低下头，仿佛有数不尽的忧伤，数不尽的阴影浮在脸上。
叶初霁仿佛心绪被触动，如同看到他前世在亭中伤怀等待，眼里的光渐渐熄灭。他温柔的伸出手，抬高，抚上那人的头。温暖的安慰道。
“乖，不难过了。”
少年不答，神色闪烁的，沉溺在他的温柔目光里。可是他神情更加哀默，仿佛带着巨大的悲戚藏在平静的面容下。
叶初霁感知他情绪变化，眸色渐深，心里满是疑惑。他的道侣几十年穿越了时空来找他，竟只是对着他哭。这一切为何，有什么值得他这般伤怀？
他脑里胡乱想着，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身子忽然一震，表情瞬间坍塌，手脚忽然冰凉。
那银发少年感受那手里身子微微颤抖，关怀的望向他，泪眼婆娑的，嘴张了张，却没有说出话来。
叶初霁看他神态，更加验证心中猜想，他努力的平复心中乱腾腾的思绪。垂下眼，轻声问道。
“几十年后，我死了，对吗？”
少年听到这句，瞬间惊慌失措起来，犹如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手上脸上，都是一团急迫，抓着他神情激动道。
“是我不好，我不该走开去别的地方。才让你不小心死了。有一个很厉害女灵修找到我，告诉我，通过梦境可能可以来到几十年前。没想到，我真的能来到这里。”
说着就是满脸接近癫狂的喜悦。
听到女灵修几字，栖梧转头看向那个少女，却见她粉色眼眸里满是震惊，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呆滞。
叶初霁看着他神态，感觉到他手里微颤。脑海中又乱了起来，眼眶也渐渐红了，脑海好多问题想问。
他会死？虽然是人都会死，但是几十年后就死了吗？
他死的可有意义？可有价值？他那父母怎么样了？
他这道侣会如何？
他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心绪打乱。脑海里想了各种各样自己的死状，七窍流血的，坠入悬崖的。
他手心微颤，身上发抖，内心遁入一片虚无。
可是他还是想要知道自己的结局究竟如何？他的喉头滚烫，终究来来回回几次说不出话后，说出自己的声音。
他软着脚，流着汗，内心一片惶恐，张开颤栗的眼睛，抬起头问道
“那我是怎么死的。”
少年愣了会，神色痛苦，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却见那坚定的眼神，又忍不住软下心来说道。
眼眶又朦胧起来，发出悲哀的光。回忆起他最不想回忆起来的事情。他抿了抿嘴，嘴软得不像话，那几个字仿佛有千斤重。
“你是为了救人，你最后救了好多好多人。”
叶初霁听到这个答案，稍稍安慰，眼里温暖的光芒刺破朦胧的水色，放出灿烂的笑来。
他内心庆幸，原来他不是死于灾祸，不是死于别人的算计。
只是迎着光芒，做了回英雄。
他如今手脚无力，拿着剑都已经十分费劲。人人说他已经是个废物。灵根被污，手筋被挑，不是他所愿。但他不愿意庸庸碌碌就此一生。
得知自己的将来光芒璀璨，仿佛心里有些安慰。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激励，阴霾的内心，忽然放晴。
人总是要死的，虽然早了些，但是有意义的，就比旁人强。。
他含着泪眼，对着那少年柔生生说道。
“如果我的死亡是冥冥中的安排，是避不开的困局。我不会怕死，不畏惧死。只怕死的平庸，死的毫无价值。如果我是别人的救赎，你怎么能阻止我慷慨赴死。”
只是对着那少年多了些愧疚同情，今后的时光里，竟要你一个人独自前行了。
那少年满脸不可置信，摇着头，神情激动。
他披荆斩棘的穿越而来，可不是为了这个结果。
他是为解决这个事情，避免这个事情，他的情人居然要说，不畏惧死亡？
这不就是要抛弃他，留下他一个人吗？
他顿时委屈了，退后几步质疑道
“为什么，你要抛弃我吗？你要留下我一个人吗？你不是和我说过要永远”
接着少年仿佛想的什么可怕的事情，神情严肃惊悚，眼里瞳孔不断的颤着，脸上破碎的看着叶初霁。
他一脸的慌张，一脸不可置信。微张着嘴巴，摇着头。仿佛被五雷轰顶一般，呆滞当场。他对着叶初霁自言自语道。
“你为何从来没有和我说过永远陪着我的话，你为何总是对我说，以后我该一个人怎么办。你为何现在说着你死前留给我一模一样的话。”
仔细一想，从相遇到现在，他讲的每一句话，都避开了永远，一直的词汇。
他心情哀伤的时候，讲的很多话，让他一个人好好走，好好独立，如今想想，都是在告别。
这个人，花了几十年的时间让他成长，让他独立。他居然是蓄谋已久的为自己离开后自己能好好活下去！
这是一场长达几十年的告别！
他一开始并未将这些话，放在心上，现如今却觉得，那些巧合，谱写成一个可怕的事实。
一个可怕到他如晴天霹雳，呆滞当场的事实。
他一直知道他会死！
他满脸悲戚，满是心疼是看向叶初霁，阐述着每一字每一句都让他心痛难当的事实。
他眼泪纵横，哭成了个傻子，仍然自言自语道。
“你一早就知道了是不是，那个女灵修知道我来过，她几十年前见到我现在来了。所以现在的你，也同样见过我了。你意味着未来的你，未来每一天见到的你，和我相爱的你。都一直一直知道你自己会死。”
你怎么舍得！你可知我得知这些，会有多难过！为何要如此？我去哪里再找一个如你一般那么好的人，我去哪里再找一个如你一般温柔的人？！
你可知你多残忍啊！留下我一个人！
你潇洒的在人间达成了圆满，花了几十年做完自己想做完的事情，就慷慨赴死。
可我呢？可有想过我。
我没有你，可怎么活下去。
我以后没你的日日夜夜，看着满天星辰，该有多寂寥啊。
那人满脸委屈，哭得俊朗的脸扭成一团，瘫坐在地上执拗痛哭。
京坤听到这里，也忽然出神，戳了戳看的出神的栖梧问道。
“这什么意思啊？什么过去的你现在的你？”
栖梧眼神触动，看着这对坎坷的恋人，难得的有些感慨有情人难成眷属，听到疑问，轻声回道。
“这个鲤追，来自未来几十年后，叶初霁死了。女灵修制造梦境，和过往的梦境做连接。女灵修知道叶初霁会死，也知道鲤追会去到几十年前。因为对那个未来的女灵修来说，这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既然女灵修曾经看到过未来的鲤追，也就意味着未来的叶初霁是已经见过未来的鲤追。叶初霁后来已经知道自己会遇见鲤追，会与他相爱，也知道自己会死，也知道鲤追会回去。只是，他一直藏着这些心事，若无其事的装作不知道自己会死，与鲤追渡过每个未来。”
身为局外人的京坤，也感受到其中的曲折，不由自主道。
“那听起来很忧伤。”
栖梧静默一会，补充道。
“不止忧伤。”
一边的银发少年听到这边议论的声音，也终于转过头来，看到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出声道。
“京坤师兄？不对，你不是在掉进汐落谷了吗？不，你不是。”
看那年轻的脸庞，比他所有时候遇到的京坤师兄还要年轻，这只怕，是几十年前的京坤师兄。他与阿霁，竟然那么早就相识了！
接着目光一扫，看到那冷冽魅惑的黑袍男子却仿佛见到什么妖魔鬼怪般，吓得一跳，全身哆嗦，高大的身上缩着急急躲在叶初霁身后。抓着他的肩膀探出个脑袋，一脸惶恐，结巴带着颤音道。
“栖，栖，栖梧。”
栖梧眉头微皱，嘴巴微张惊讶状，这少年修为和自己差不多，为何看见自己如同老鼠见了猫。
而且他居然能叫的出自己的名字，这世间明明已经没有叫的出自己名字的人了。
难道自己还能和这个小龙有什么交情？
栖梧冷冷自嘲道。
“哦？我竟然有将来啊，倒是不错。”
不过不管怎么说，知道自己几十年后还活着，也算是个好消息。
盘着手的京坤目光默默放在那黑袍男子身上，隐隐放光，心里默念道。
“栖梧，原来你叫这个名字，是娇贵的凤凰的意思吗？”
但是他嘴角微笑并没有说，反倒对那躲起来的小龙说道。
“你认得我？我以后会怎么样？”
银发少年听到他的话，默默的站直身子，没有说话，只是眼里眸色深重，隐隐约约的，带着一点怜悯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