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凭什么啊
“开车?”
周有堂还是第一次听到儿子主动谈起他未来的想法。
“是啊,我也看了周建华他们在东河湾训练,一个星期就学会了。”
“那是小四轮,我还以为你说开大汽车。”
周有堂看着儿子笑了,真要是开小四轮一个月120块,比他这个当爹的还挣得多。
“开大车也行,就是不知道在哪儿学?”
周兴稚气的脸上有些迷茫,他还不知道有驾校这个地方。
“县里有驾校,现在苏大山、陈兴旺他们一帮人都在那儿学,听说要学一年还不知道真假?”
“那我还是先学小四轮,这个学得快挣钱快。”
“看你们爷俩想的,越说越美了。”
杨小雨也是第一次见老公和儿子聊这么多。
以往老公就是下地干活,回家吃完饭就睡觉,现在竟然愿意和儿子聊天了。
“儿子,你挣钱了想做什么?”
听到16岁的儿子说挣钱,周有堂一时有点恍惚,这可比他当年懂事多了,他那时只知道玩。
“先买运动鞋,再买一身秋衣秋裤,剩下的给你和我妈买好吃的。”
“这样啊,真是个好儿子。”
儿子一句话说的周有堂有些心酸。
他记得周兴上五年级时乡里组织广播体操比赛,要每个学生穿秋衣秋裤和白运动鞋,因为没钱买,周兴就缺席了那次比赛。
快三年过去了,他想不到儿子还记得。
病床是简单的木板钢管床,铺着洗的发毛的褥子。
病床下,放着两口子睡觉的铺盖卷,其实就是一床稿荐、褥子、被子。
病房里有两张病床。
另外一床住着今天刚进来的一位老头。
老头60岁了,动的阑尾炎手术。
儿子、老伴跟着伺候。
一天处下来两家人也熟悉了。
“还是你们陈家庄好啊,学生毕业了还有个去处。”
老头儿子听周兴说到开车。
“也就是今年才开始好一点,不像你们村距离乡里近,地里种的菜都能上街卖。”
周有堂知道老头一家是山南人,经常拉着板车到街上卖菜。
“那可没有你们在村里上班好。”
“说的也是,现在村里有砖厂、苹果基地、车队都能上班,家家都有自来水,现在还在盖商场,以后不出村什么都有了。”
周有堂想起村里的巨大变化,忍不住笑了。
这真是看跟谁比了。
如果是跟街上上班的人比,周有堂出身差,是个泥腿子,但要是比工资,就未必比他们少了。
“还是你们村领导厉害?”
“这你可说错了,我们村还真不是村领导带头干出来的”
陈家庄实验学校。
就在周有堂在病房里和老头儿子聊天的时候。
吴致远今天没有在食堂吃饭,他简单炒了两个小菜,又到代销点买了4瓶麦加啤,招待吴致和。
一个青椒炒茄子,一个韭菜炒鸡蛋,用来喝啤酒正好。
“致和,来先喝一个,你到陈家庄来,我肯定要表示一下。”
没有喝酒的杯子,吴致远就用两个小碗来代替了。
“致远你就是讲究,咱们这感情,你还非要招待我一下。”
两个人碰了一下碗,大口喝着碗里的黄色啤酒。
天凉了,喝起来肚子也凉凉的。
桌子不大,日光灯下,两个脑袋都快要碰到一起了。
“吃菜吃菜,尝尝我这手艺。”
一口气喝完碗里的啤酒,吴致远左手抹了一把流到下巴上的啤酒,用筷子捣了捣双喜搪瓷盘,和王善美结婚时,嫁妆中有4个搪瓷盘,平时都放起来没用,今天总算用上了。
“不错,不错。”
吴致和夹了一筷子鸡蛋,不住点头。
两个人又连干了两碗。
“致远,你结婚2年了吧,怎么还不要孩子,是不是不行啊?”
“你才不行呢!结婚时一个月45块钱,怎么生孩子。”
吴致远叹了一口气。
“再穷也不能不生孩子?你看我穷归穷,现在守义也上高中了。”
“时间过得真快,你儿子都上高中了!”
“可不是嘛,就是现在柴米油盐都要花钱,还要买学习资料,要参加培训班,要给老娘养老,这日子也是过得紧巴巴的,不敢生病不敢请假。”
吴致和喝了酒话更多了,以前一肚子话没有人说,现在遇到吴致远,终于有了倾诉对象。
他原来脸膛黑黑的,喝了酒竟有些发亮。
“你跟嫂子现在一个月开多少工资?”
“一直都是45块,两个人90块,都拿了好多年了,家具厂的日子也不好过,这点钱还不知道将来能不能拿呢?”
虽然作为家具厂的技术骨干,吴致和的工资也就是这么多。
“还是这么多啊?”
吴致远又想起了那个令自己痛苦了两年的45块,要不是遇到陈兴华,他还在继续痛苦着。
陈家庄是他痛苦沉沦的地方,也是他新生的开始。
他曾经深深痛恨这个地方,现在又很感谢那位挤占了自己编制的家伙。
要不是那个家伙,他怎么能来到陈家庄,怎么能幸运遇到陈兴华。
幸和不幸,就这么奇异的交织在一起。
“你感慨什么?记得听你妈说过,你好像也是45块。”
吴致和夹了一口青椒茄子。
“那个是老黄历了,我现在一个月170块,媳妇一个月120块。”
吴致远现在每天都沉浸在幸福中,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和县长差不多了。
“这么高?”
吴致和张大了嘴巴,浑然不觉青椒茄子从嘴巴里掉到他的腿上,瞪大的眼睛看着对面的吴致远。
“这个工资,在陈家庄不算高,很多人都能拿到,就是砖厂的工人一个月也能拿到90块。”
砖厂、苹果基地、车队现在的工资表都是吴致远做好,再交给陈兴华签字,每个人的工资他可是清楚得很。
“凭什么啊?”
吴致和心里不平衡了。
他和媳妇找关系送礼,拼死拼活才到县家具厂当了工人。
他觉得和郑湾村的泥腿子比,已经是人上人了。
可现在和陈家庄的人比较,这一切又成了笑话。
“致远,凭什么啊?”
“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再说几句估计都要吓死你。”
“工资是比我翻翻了,吓死我还不至于吧。”
吴致和的心里空落落的,一直来的自豪感没有了,家具厂每况愈下的将来沉重的压在他的心上。
他算是深刻理解了语录里说的那句话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