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离开
“什，什么？”少女手抖了一下，眼神有些茫然。
“就是……”程知许有些不忍的闭了闭眼，但很快冷静下来，“你和黎殷同一家医院同一天出生，当时忙乱，护士把你们俩抱混了，导致……你成了我们家的孩子，黎殷则成了你亲生父母的孩子。”
十八年前宋烟怀着孕和程知许一起外放，结果出了些意外导致产期提前，情况紧急之下联系不上约好的医生，只能去当地医院生产。当时那家医院正忙乱，除了宋烟之外还有一个孕妇紧急生产，两个孩子又几乎同时出生，护士忙乱之下便不小心把名字给贴错了，导致两个孩子人生互换，一换就换了十八年。
“所，所以……”程阙抿起唇，唇色有些发白。
“爸爸已经联系上了你亲生父母，不管你认不认，多少要见一见。”程知许微叹，又补充道：“不过爸爸妈妈也不是不要你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咱们家也不缺你一口饭吃。”
程阙攥紧了手中的报告，恍恍惚惚中生出一种熟悉感。
这个发展……
“这是黎殷，你同学你也认识，今天刚好你们生日，爸爸准备介绍一下她，说是你姐姐。”程知许小心观察女儿的神色，心下也有些不忍。
怎么说她都是自己和妻子捧在手心里养大的，互换人生又是意外，孩子是无辜的。
“那……爸爸决定就好。”程阙低头看着手里的鉴定书，眼神空茫茫不知落在何处。
“那就先这样吧。”程知许站起身来，“你和黎殷先熟……”
“等等。”一直未开口的程向漪打断她话，站起来道：“爸爸的意思是我以后会多一个姐姐吗？”
她说的是多，不是换。
程知许迟疑了下，看了眼黎殷，“这要看你姐的意思。”
“哦，那我希望我姐不要离开。”程向漪直言不讳，一双初显锋芒的眼睛看向黎殷，“黎殷学姐，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胡闹！”程知许大怒，“程向漪，你跟我出来！”
“你叫我出去我也是那意思，我和我姐那么多年感情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放开我！”
小少女被两人拉了出去，房间里就只剩下了黎殷和程阙两人。
“你……”程阙神色恍惚了下，鬼使神差般问了句，“你早就知道了？”
黎殷神色淡淡，“原来你能预知未来吗？”
“哦……”程阙咬了咬下唇，原来她觉得这种单独相处挺让人开心的，现在却只觉得局促，“我……对不起。”
“又不是你的错。”黎殷深深的看着她，嘴角微勾，站起身道：“走吧。”
“去哪？”程阙下意识问道。
“距离晚宴开始没多久了，你确定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她说话时眉梢挑起，幽邃黑眸中染上点戏谑和讥诮混合的神色，却莫名让程阙放松了下来。
“没，这就来。”她站起身跟上去。
到化妆间的路不远，程阙走过无数次，却第一次在踏上去的时候感受到了忐忑，她想着这大概就是鸠占鹊巢的恐慌吧。
以前觉得理所当然的一切却是偷来的，一切的奢华与富贵都应该属于眼前的少女才对。
“到了，进去吧。”少女在化妆间前停下脚步，回头对着程阙微微一笑，“alpha的化妆间在另一边，我就不进去了。”
程阙愣愣的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明应该是安抚意味的笑，她却嗅出来一点森然的味道，“哦。”
“乖。”黎殷眼神微沉，笑容越发深了，带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不要多想，这才刚开始呢。”
刚开始……刚开始什么？
晚宴的时候程阙全程不在状态，虽然她爸妈先庆祝了她的生日再宣布的黎殷身份，但有点眼力的都能看出来她们的注意力在谁身上，一时之间投向程阙的探究视线多了不少，纷纷猜测着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一向受宠的程大小姐受到这种待遇。
但到目前为止，谁也看不出来原因。
后半段的时候程阙避开众人去了后面的小花园，却偶然撞见黎殷和两个omega一起走过来，她想避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蹲在那里等她们过去。
有闲谈伴随着十二月底的冷风吹到程阙脸上，她沉默地蹲在那里，一言不发。
“黎学姐原来姓程啊，我们还以为您和程阙学姐好事将近了呢。”
“不是。”黎殷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冷静。
“诶？回答的这么干脆吗，程阙学姐那么漂亮呢，听说还会分化成omega，黎学姐就一点都不心动？”
“呵。”她似乎轻笑了一下，让程阙有点分不清那是冷笑还是单纯的回应，更分不清后面那漫不经心的话里包含了怎样的情绪，“全天下的omega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喜欢那么一个傲慢任性的大小姐。”
“陪她玩玩罢了。”
人声渐远，程阙从草丛里站起来抬头看天，今天的星空有些稀疏，稀疏到无法照亮她的来路。
她慢慢往回走，原地只留下些许混合着忧郁冷调的铃兰香。
黎殷若有所思地回头，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omega的分化总是混乱炽热的，程阙头脑昏沉，一段陌生的记忆却越发清晰，记忆中她在看一本书，书的主人公叫什么她一时没想起来记不起来了，只记得是个复仇重生的alpha。
这个alpha从重生开始蛰伏规划，到成年礼时找回身份，一步步揭穿假千金的恶毒真面目，最后微笑着送她了一场盛大的离别——烟花之下，佳人尸骨无存。
书到最后，主角的名字逐渐清晰起来，程阙睁开眼，喃喃念出那个名字，“黎殷……”
床头守候已久的宋烟见她醒来终于松了口气，流着泪扑了上来，一边抱着亲她一边低声细语，“妈妈的宝贝，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妈妈还以为你要烧没了呜呜呜。”
程阙眨了眨眼，想抬手却发现胳膊很无力，“妈……”
听到这细弱的声音后宋烟反应过来给她拿了桌上的水喂下去，一边絮絮叨叨的说这说那，搞半天终于让程阙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她在几天前迎来了omega的分化期，却赶上风寒入体高烧不退，以至于本就容易面临危险的omega分化期更是提高了好几个危险度，十几位专家连夜待命才把她从危险线上拉了回来。
程阙默默喝着水，脑子里回忆起梦中看到的场景，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对着刚刚擦掉眼泪的宋烟说：“妈妈，可以……帮我办理出国手续吗？”
宋烟愣在了原地。
当黎殷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程阙已经坐在机场的等候室里了，一股巨大的愤怒和隐藏极深的恐慌一起涌来，她紧赶慢赶终于在登机前把人截下来，“程阙！”
听到声音，程阙回头看了她一眼，隔着安检和她对视，眼神是出奇的沉静平和，“有什么事吗？”
“为什么要走。”黎殷快步过去想抓住她，却被程阙侧身避开，眼里的怒火顿时烧的更旺了，“你怎么能走！凭什么！”
“凭……”程阙轻轻笑了一下，一向阳光明媚的少女竟然染上了几分和黎殷相似的忧郁，“凭我也会难过啊。”
“黎殷，哦该叫你程殷？很抱歉，我并没有和你抢的意思。”她低头退后一步，姿态很是顺从，“所以，放我走吧。”
“不行！”黎殷咬住了后牙槽，“你不能走！你说了喜欢我，临时放弃算什么！”
程阙忽然笑了一下，“虽然我一向是不撞南墙不死心的人，但不代表我头破血流了也不会回头。”
“那么，再见，黎殷。”她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千年的古都、年少的故城逐渐在脚下变成一个圆点，巍峨的山峦也被云层所遮掩，云层之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耀眼到让人忍不住落泪。
程阙看着外面渐行渐远的风景，忽然想起来一句话。
我曾将一人奉为神明，直到我的神明将我碾落尘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