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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画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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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郊的陵园里, 身着警服的年轻男人弯身放下怀里的白色鲜花。

    他静默伫立长久,最终对着墓碑上笑着的人扯出来个生硬微笑,努力开朗的音调在凛冽山风中单薄得不太自然:“阿林, 你走之后发生了很多事。”

    他先讲给她听最紧要的消息:“杀害你的凶手找出来了, 过程很乌龙。先是沈队被当成了嫌疑人,幸亏吴老师火眼金睛发现了监控录像的破绽,还有痕检科你说长得比我帅的那个大高个儿, 他发现案发现场那面墙是空的,里面还有空间,是个装修特别精致的收藏柜, 上面六支密封的玻璃罩, 我们看到的时候里边已经空了, 但玻璃底下贴着日期, 依次对应江城连环杀人案前五起的时间。”

    他垂眸望着面前照片上的人, 声音恍惚低了下来:“你说你怎么这么倒霉啊, 跑腿去拿个东西还能撞见这个, 出门前没看水逆吧?”

    “他的那些藏品我们是在他车里找到的。他应该也明白自己这一次虽然有沈队暂时替死但还是会很快会被查出来,所以他突然曝光了裴旖所有的事, 把大众舆论的焦点全都引到了警察包庇家属这一点上。消息曝出当天晚上他准备跑路, 但是没跑成,他死了,被顾衍一枪爆头。”

    他低着脸长出口气,自己也觉得这一连串事件说出来巧合得魔幻:“顾衍杀他可不是开了天眼替天行道。一方面是因为之前黎阳在五零三后写过关于顾衍母亲的报道,当时连环杀人犯落网网民情绪高涨,很轻易被煽动得去起底他母亲的信息,逼得一个没什么文化和社会地位的中年妇女家门都不敢出,最后不得不背井离乡。另一方面, 应该是因为这一次他又写了裴旖。”

    “他那篇文章里的豪门故事十分狗血,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文章发出来后舆论发酵特别快,第二天连易庭谦老婆都出面了,她的律师称传言不实有伤逝者名誉,会走法律途径起诉解决,强势压得各媒体迅速删了文章。可她在人前是这样维护易家,人后却坚决要求重查五零三案件,但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因为实在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裴旖参与了谋杀,即使她跟顾衍的关系明显不简单。”

    他停顿少顷,继续轻声道:“顾衍也死了,在杀了记者之后,自杀,死在裴旖面前。”

    “她那两天被折磨得很惨,一只手差点被踩废,孩子也没有了,看起来精神状况很不好。沈队因为作为嫌疑人被扣押时逃出去找她被暂时停职了,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里照顾她,我前天过去时看他整个人瘦了一圈,两个人看着都很可怜。”

    “可是他们也很幸运,至少都还活着,还有彼此。”金鸣低下头,落寞轻笑了声,“不像你,自己一个人走了,孤零零的。”

    他拧着眉仰起脸,忍住了眼里涌起的酸涩,沉默许久,再次笑着轻声开口:“案情就是这些,我知道的全都说给你了,你这回可不能再怪我不及时跟你分享。”

    照片上的年轻女孩儿明媚笑着,眼角眉梢弯得像是轮皎洁新月。

    他凝视着那张脸很久,最后从外套兜里掏出来一只粉色的小熊,往前一步弯身放到了花束上。

    他转身缓步走下陵园,台阶尽头的男人正背对着他的方向打着电话,收起手机后向他道:“刚才小高说,查到了黎阳的生父。黎阳十几岁回到母亲身边之前都是跟着他一起生活,他原本是所私立学校很有名气的老师,名牌大学毕业,高知群体,后来因为猥|亵男童被起诉,虽然最后没有判刑,但赔了钱,也丢了工作。”

    金鸣皱起眉,没有说话。

    两人并肩一起往停车场走,吴柏松继续道:“黎阳离开之后从来没有回去看过他,他听说黎阳是杀人狂时也非常冷漠淡定,跟黎阳母亲哭天喊地的模样截然不同,但是邻居都说以前父子的关系特别亲密。结合江城连环杀人案那五位受害人的特征,我感觉跟他父亲年轻时的形象有很多相似之处。”

    对方神情冷淡嫌恶:“你是说他有也可能被他爸……但这也不是他杀人的理由。”

    “这是他杀人的理由,但不是他可以杀人的理由。”吴柏松淡淡纠正,“他可能从小就对父亲这个角色混合着惧恨与渴望的心态,想要挣扎又无力反抗,这种心态扭曲得久了,就导致了后来那些悲剧的发生。他精心挑选受害人,完美作案,留下纪念品,然后回到人群里,自己代表正义进行报道和引导——他应该非常享受这种主宰和愚弄所有人的乐趣。”

    金鸣抿住嘴,片刻后,低声道:“那顾衍呢?”

    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他既然不是杀人狂,那他的杀人动机就变得微妙起来,显而易见,却又模糊不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是因为谁,可是所有人都找不出证据。另一位当事人只承认两个人确实是通过支教认识的,其它一概否认,这个真相随着顾衍的死亡,似乎变成了一个永远的谜。

    而同样变成谜的,不止是他的动机。

    “那条丝巾,还有那些画,是不是都永远无法知道是为什么了?”金鸣拉开车门,手把在上面望向对面的人。

    对方静默片刻,眺望着远处的城市,声音低得有些飘渺:“会吧。”

    “一切真相最终都会浮出水面,只是时间问题。”

    冬日昼短,天边才现晚霞,暮色已经迅速笼罩住整座城市。

    医院食堂正是晚高峰的时间。沈晏凛打饭回来时床上的人还没有醒,她下午注射过镇定剂后一直昏睡,他担心她睡得太久会不舒服,俯身小心握住她胳膊,轻声叫她:“旖旖,醒一醒,吃饭了。”

    片刻之后她缓缓睁开眼睛,昏昏沉沉望着他。他低头吻了吻她脸颊,声音轻柔:“睡这么久不饿吗?”

    她含糊不清应了一声,他搂住她的腰抱着人坐了起来。她靠在床头上缓了一会儿,神色终于逐渐清明,他支起小桌子,把饭菜勺子都摆好,又拿来水杯给她:“先喝点水。”

    她下意识伸手来接,看到上面缠着的纱布时又神情恍惚地缩了回去。沈晏凛心里不太好受,脸上没有表现出来,插了根吸管递到她唇边,她低着脸喝了几小口后细声跟他说:“够了。”

    他起身放稳水杯,回身时见她已经用左手慢吞吞拿起来勺子。他拿了个苹果坐下来,一边削着一边找着轻松话题跟她闲聊:“刚才家政公司的给我打电话,说卫生已经做好了。我们随时可以搬过去了。”

    她低头小口嚼着饭,半天,嗯了一声。

    沈晏凛抬眸观察着她的脸色,片刻后,又说:“公寓里的东西我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明天我看看让搬家公司去搬一趟。”

    这回她没有再回应。或者确切说是从她回来之后,她就经常不回应他的话。他已经很久没有从她口中听到长句子,她对待他就像对待来问话的警察一样,区别只是在面对他时,她的身体语言里依旧会有依赖。

    沈晏凛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儿,聊以□□强颜欢笑:“我特意看过黄历,明天最适合乔迁新居。等我们搬进去那天再买串电子鞭炮,环保又喜庆,好不好?”

    她没有作声。

    他垂着眸,继续轻声说:“绿植我也买好了。我让老板给搭配了几盆,到时候你看你喜不喜欢,你要是不喜欢就重新再买,我们一起去选。”

    她还是沉默。

    他置若罔闻,继续笑道:“衣帽间的图纸是我亲自指导师傅画的,你肯定会喜欢,我那天自己看了都心动。咱们俩商量商量,你分给我一半好不好?实在不行你分我三分之一四分之一也行。”

    她慢吞吞喝着汤。

    他苹果快切到果核,动作渐渐慢下来:“医生说你周末可以出院了。你想不想吃火锅,我们在新家的第一顿饭吃火锅吧,不过太辣你现在还不能吃,吃微辣的吧,好不好?”

    她放下勺子,拿起纸巾轻轻擦着嘴。他手指被刀尖划了道小口,低头看着逐渐渗出的红色有些恍惚。

    气氛沉寂良久,直至他无力低声请求:“旖旖,你跟我说说话啊。”

    她攥着那张纸低着脸不出声。他无声看了她许久,满腹的话也终究是不忍心再逼她面对回应。他把装着苹果的小碗放到她面前,收拾了桌上的饭盒又去拿她手里的纸巾,她没松手,他又拽了一下,她忽然没头没尾地低低出声:“你走吧。”

    他手臂在空中停了一下,下意识脱口而出:“我去哪儿?”

    话一出口时他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还没等他反应,她紧接着继续明确轻声说:“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沈晏凛望着她垂下的侧脸怔了数秒,轻轻抽出来她手里的纸巾扔进饭盒里,扯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我们还没结婚呢,还没领证,还没有办婚礼,还有很多事情没做,你怎么能撵我走呢。”

    “我已经没事了,都可以出院了。”她低着头,声音很细很轻,“你不要因为觉得现在离开我会有负罪感而留下来。我每天看见你的时候,负担也很重。”

    沈晏凛静静把桌子收起来,语气平静:“我不走不是因为害怕负罪感,是因为我爱你。”

    她轻轻扯起唇角,笑意悲凉恍惚:“你的爱情,能越过你心里的道德底线吗?”

    他无声盯着她绞在衣摆上的小手,内心挣扎踯躅许久,终于第一次将心中滞闷多天的话低声问出口:“新闻上那些事情是不是真的?”

    她静默着,始终没有抬头。他定定望着她的脸,整颗心脏在忐忑等待中绝望不安下坠,终于,她轻声开口:“之前我——”

    “是不是真的?”他镇定打断她。

    “我——”

    “是不是?”

    他声音还是平稳的,但气息里隐隐透出几分迫切。

    裴旖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她不敢正视那双总是对她温柔笑着的眼眸里如今只有痛苦和憔悴。等待回答的过程于他而言是场不能直面的折磨,除了他想听的答案,他不想听到任何一个多余的字。而她又何尝不想逃避,可是她无法做到若无其事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她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在警察问话时矢口否认,可是这一刻她面对的是他,在这段感情里付出那么多的他,对一切都早有洞悉却无条件选择相信的他,那么好的他。

    是她让他的信任坍塌,于情于理她都无法再继续谎言。她宁可撕心裂肺短痛,也做不到继续利用他的感情和信任,面对着他每日每夜愧疚煎熬。

    她艰难深吸口气,先否认:“不是。”

    他抿着唇点头,迅速回应:“好,我知道了。”

    “可是——”她又开口。

    他说:“别说了。”

    她也急切起来:“可是我做不——”

    他面无表情加重了声音:“我让你别说了。”

    狭窄病房内的空气蓦然肃静下来。

    他从来没有用这样严肃的语气跟她讲过话。面前的人轻轻往床头的方向缩了缩,头埋得更低了。沈晏凛一时间觉得后悔,但更多的是窒闷。

    他站起身沉着脸面向窗外,许久之后,他克制住情绪,尽力平静开口道:“这件事过去了,以后你跟我都不要再提起来。”

    裴旖盯着床单上的纹路,怔然想,不提就是不存在吗?

    “别人对你有他们的判断,我对你有我的判断。”他继续低声说,“我只相信我自己的判断。永远。”

    她缓缓咬住唇,逼退着眼里暗暗涌起的潮湿雾气。

    “这一生很短,你已经是我人生的一部分了。跟你分离就跟断掉我的手或者脚一样没有区别,血肉淋漓,然后永久的残缺。”

    他背对着她,低哑声音里有一瞬脆弱:“你不能这么残忍。”

    裴旖咬紧了嘴唇,皱眉仰起脸忍泪。面前的人从玻璃里看着她,哑声嘱咐:“以后别说这种傻话了。”

    她以为他没看见,抬起手飞快擦了下泪,睁开眼时才看到他已经转回了头,看着她的漆黑眼底隐约像是潮湿,但是她看不清楚,因为她眼前灼痛模糊,只能看见他在朝自己走过来。

    “这是一场噩梦,或者你也可以把之前的人生都当成是一场长长的噩梦,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梦醒了。”

    他在床边坐下,抬手捧起她的脸轻轻擦泪:“这不是好事么,哭什么。”

    裴旖热泪滚烫汹涌不停,灼得她鼻息和喉咙都哽痛。她往后退着想要挣开他的手,他沉默放开她,下一秒,将她揽进怀里。

    她小幅挣了挣,被他强势按住拥紧。她伏在他怀里被禁锢得动不了,最终放弃挣扎,脸埋进他肩膀里,鼻息间的热气轻而短。他感觉到她在屏息忍耐,抬手轻轻抚着她头发,心脏沉闷窒痛:“没事了……没事了旖旖……全都结束了……”

    裴旖紧紧攥住他的衣襟无声摇头,眼泪在他肩上涸出一滩潮湿,他越是安抚,她就越是难受,最后,她终于松开绷紧的手指,伏在他身上小声哭了出来。

    他不会知道,对于她来说,噩梦醒了也不是好事。梦醒了他还在她身边才是最好的事。

    她多希望这真的是一场噩梦,她多希望这一切都是虚惊一场,她多希望自己能在醒来时轻松跟他说起自己做了场无厘头的梦,可是与她人生漫长的黑夜相比,这一瞬短暂的白昼才是梦啊。

    裴旖阖着眼抱住了身前的人,热泪沿着睫毛溢出。对方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双臂收紧,俯首在她耳边低声卑微恳求:“旖旖,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你相信我一次,就这一次……你也不要离开我,你不能离开我……求你,答应我,好吗?”

    她在他耳边抽噎,低微声音细密折磨着他每一根神经。他低头吻着她的头发、耳廓、脸颊,无措于还能怎样继续表达,他的心意,他的爱情,他的全部。他爱她啊,他怎么会舍得走呢?

    很久之后,怀里的人倚在他身上渐渐停止了啜泣。他低头细致擦干她的眼角,把她脸上粘住的头发掖到耳后。她垂着眼没有躲,也不吭声,他亲了亲她额头,低声问:“去洗把脸?”

    她摇摇头,他俯身从桌上拿了张湿巾,轻声哄着:“那把眼睛闭上。”

    她听话闭眼。他把她脸颊上的泪痕细细擦干后,垂眸看着她柔软乖巧的模样,静静坐在他面前,仿佛没有他的指令永远也不会睁开眼睛。

    他无声看了半晌,低下脸,吻了下她的唇。

    “旖旖,是我不能没有你。”

    她睫毛轻颤了颤,像是又要被他惹哭,他大掌扣住她的头,再次吻了下来。

    那些难以用言语表述的情感,那些强烈又卑微的祈求,全部化为唇齿间的交缠,深入执迷,无法分开。

    恍惚间她想哭,又想笑,胸腔里小心压抑的委屈与依赖一发不可收拾,爆发冲击着她的理智,这一生很短,赌一次吧。

    就算是美梦也终会有醒来的时候,就算是白昼之后的黑夜更加深重,她可以不相信自己,但是不可以不相信他啊。

    她闭着眼仰起脸,紧紧抱住了身前的人。

    -

    那晚之后两个人都没有再提过这件事。

    出院那天早上,沈晏凛去见主责医生。对方尽职叮嘱过复查事项后,脸色不太轻松:“她现在身体上的状况都还是其次,我觉得她心理上的问题比较大。”

    “昨天查房时我看她胳膊和腿上都有新的淤青,你也看到了吧?”

    沈晏凛凝重点了点头。

    “我建议你把家里面尖锐的、有破坏性的物品都收起来,平时多带她出去走走,多跟她交流,散散心,疏解心情。或者她有没有什么爱好,书法、画画、手工这一类的,让她把精神都聚焦到这些事上来,别让她老闷着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还有,抗抑郁的药一定按时给她吃,镇定的药物看她的情况,如果她情绪平稳的话,可以酌情逐步减少。”

    他点头,沉声应:“我知道了。”

    回去病房时她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房间里保洁员刚打扫过,正开着窗通风,她穿着一条象牙色的裙子,背对着门坐在床边出神望着窗外,全然没有察觉他走进来。

    他站在身后望着她,恍然间觉得她背影又消瘦了不少,风吹起她的长发和裙摆时她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有一瞬间他甚至都担心风太大会将她吹得消散。回过神来时他被自己眼前那瞬幻象诧异惊住,心有余悸走至她身侧,抬手揉到她的头发上时才找到实感:“这么快,都整理好了?没有落下的东西吧?”

    她仰起脸,轻声回:“都检查过了。医生说什么了?”

    他笑着答:“说你恢复得很好,要按时回来复查,还要按时吃药。”

    她有些负担地点点头,少顷之后,小声请求:“我能不能少吃一点?”

    沈晏凛无奈揉着她的脸颊,半晌没有回应。她每天的药加在一起大大小小有将近一百粒,有好几次她吃到最后都吃得趴在卫生间吐了出来,他看她呕得眼泪汪汪既心疼又没有办法,还得硬下心来倒出来药让她再吃一次。她每次都幽幽怨怨看他一眼,也不反抗,闷闷地接过去吃掉,搞得他这个坏人内疚不已,内心纠结斗争良久之后,擅作主张:“今天晚上可以少吃一次。”

    “真的?”她抬起脸,眸底久违的亮了亮。

    “真的。”他的心情也蓦然晴朗,俯身吻了吻她脸颊,拉起她的手,“走,我们回家。”

    他们直接开车去的新家,一路上的氛围轻松不少。她握着手机给他念外卖里的火锅食材,他选了几样,扭头朝她笑:“说得我都饿了。”

    “我也有点饿了。”她想了想,细声征求他的意见,“火锅要晚上才能吃,我们先去吃点别的好不好?”

    沈晏凛略微思索,罕见没有顺着她:“不好。”

    身侧人的小脸上露出不解,但也没有追问。他无声淡淡翘起唇角,直到两人进到新家里,她看着餐厅里精心布置的气球和鲜花,惊讶回过头看向他。

    餐桌正中摆着一个花纹精致的浅黄色蛋糕,一只半人高的白色兔子玩偶笑眯眯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脖子上打着喜庆的红领结,像是在欢迎他们回家。

    沈晏凛从身后抱住她,低头吻她耳朵:“先吃块蛋糕吧,行吗,老婆大人?”

    她轻笑了声,侧头躲他的吻:“痒。”

    他追着她吻了一会儿,最后在她下颌停了下来:“旖旖,这个家现在还有点简单,我们一起把它布置起来吧,好不好?”

    她倚在他怀里软软应声:“好。”

    “那就交给你做总指挥,我负责采购和体力活儿。”他收紧揽在她腰上的手臂,轻轻啄着她脸颊,“设计方案什么时候出一版给我看看?”

    怀里的人被他说笑:“做体力活儿的是长工,不是甲方。”

    “那我是既出钱又出力,哪里去找我这样优秀的长工?”

    裴旖淡笑着拍他手臂:“沈长工,先去把蛋糕切了。”

    他搂着她敬了个礼:“是,裴老板!”

    下午茶之后他们开始归置东西。更确切的说是长工负责摆放,长工夫人坐在沙发上指挥。

    “这个放阳台吧,往左……再往左一点。”

    “这个跟那个蓝色的放一起……嗯,放抽屉里。”

    “这个你也拿过来了啊……我不想要……那就随便放吧。”

    沈晏凛在房子里环视一周,最后把手里的画架摆到了客厅的空地。东西基本安置完毕,他走过来瘫到了沙发上,头往她怀里倒。

    裴旖垂眸抚他的脸,他顺势枕到她腿上,阖着眼握住她的手狠亲了几口,不平道:“晚饭你做。火锅沸腾之前别叫我。”

    她轻轻笑:“好。”

    他们就这样安静倚在沙发上,不多时,沈晏凛迷迷糊糊真有了睡意。

    他这段时间在医院休息得就不好,狭窄的硬椅子快要把他睡出脊柱弯曲。此刻的沙发虽然也不是十足舒服,但是枕在她身上又有免费的面部按摩,他已经相当知足,闭着眼睛沉沉进入梦乡。

    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沈晏凛平躺在沙发上,坐起来茫然扭了扭脖子,余光瞥见餐厅门缝里有亮光。

    想到她真在给自己准备晚餐,他既愉悦又担心,担心她一只手不方便会又勾起来不好的情绪。他放轻脚步从客厅走过来,悄悄推开一条门缝,房间里火锅已经摆上了桌,桌子旁的人系着围裙,长发松垮挽起,脸庞在缭绕热气中朦胧而温柔,整个画面无限岁月静好,直到他看清楚她手上的动作时,表情霎时间冷掉僵在脸上。

    煮得滚烫沸腾的方形金属锅,锅身四周都谨慎贴了「高温误触」的提示。

    她低眸细细看了许久,缓慢张开受了伤的那只手,覆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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