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往事

    十年前，我和林铮那场无疾而终的早恋的伊始，我是身为知识分子的父母捧在手心的小女儿，林铮是鱼贩夫妇的唯一儿子，而且他父亲因为长期酗酒，在菜场做买卖的时候还和人经常爆发冲突。他对我的家庭不甚了然，我却经常能遇见他的父母，熟络了以后，每每去南街市场，都会和他父母主动打声招呼，他母亲是极和蔼的传统妇女 ，和蔼中甚至带着些谦卑，虽然他父亲看似极为难相处，见到我找林铮时也能一改日常的表情，有时点一点头，有时借着酒劲儿还主动让我拿一袋海鲜回去。

    因为早恋是明令禁止的，我和林铮在一起之后，我反而很少去他父母的摊位，一是做贼心虚，二是也的确没有时间，高考迫在眉睫，父母已禁止我去除学校以外的任何场所。

    林铮告诉我，那是一个极热的中午,南方城市还未入夏，通常气候是极为宜人的，但那天却异常闷热，他父母正准备收摊的时候，他爸爸突然一阵腹痛几乎疼晕过去，巧合的是正好林铮中午临时回家拿资料，急忙和她妈妈一起将爸爸送进医院。

    “心电图上可以看到多导联有st段的抬高和t波的高尖等等梗死改变；心肌损伤标志物，如心肌酶谱或肌钙蛋白i、肌钙蛋白t等有升高，并且呈动态序列性演变”

    林铮听到这一系列听不懂的名词感觉五雷轰顶，时值心脑血管疾病高发的时期，电视上时不时地宣传让林铮感觉爸爸危在旦夕。虽然医生解释说是慢性的，但仍需要尽快手术治疗。

    办理了住院手续，林铮请了一天假，在医院陪床，妈妈回家筹钱，虽然不是很大的手术，但爸爸的医保报销完，据说还是要花费不少钱。医生预估的高昂住院费让他们颇为为难。

    这时，病房里进来一位大夫，后面洋洋洒洒的进来好些人。林铮站起来正有些不知所措时，旁边的人向为首的大夫介绍了一下说:“沈教授，这位就是那位心梗患者，今天中午送进来的，状态不乐观，已经通知家属回家准备费用，随时准备手术。”

    “今晚就准备手术吧”只听沈教授沉稳的声音，林铮心里感到些安慰。“但是患者的手术费没交齐，等一交齐马上就安排”跟随的住院医立马说。

    林铮一时有些困窘，却没料到沈教授摆了摆手说，“治病救人，耽误不得，给他安排院里的爱心通道吧，我认识他，算是熟人，跟院长商量一下。”林铮听完，觉得不可思议，父母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个大夫，自己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随后一大群跟班的白大褂呼呼啦啦走了出去，转眼就只剩为首的沈教授和他四目相对。

    林铮马上学着大人的样子双手握住沈教授的手，不停的感谢。沈教授问他:“你就是林铮？”

    林铮点点头

    “我知道你，我是沈莱的父亲。”沈教授面含微笑。

    林铮一听，立马明白了，沈教授并不是父母的熟人，竟是自己的。可是他却踌躇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沈教授笑笑说:“你是我女儿的朋友，你爸爸的病不用担心，回去上课吧。只是别对沈莱说起此事，毕竟在这个节骨眼上，你们最重要的就是学习。”

    林铮点点头说:“放心，沈教授，我不会说的。我就请了一下午假，我在这里陪陪我爸明天就回去上课，麻烦您了”

    沈教授点点头出去了。

    林铮心里百感交集。

    年纪还小的他，看着刚刚这个德高望重一呼百应的医生，再看看自己尚在病榻挣扎的父亲，似乎感受到了一点差距。

    如果是别人，林铮定然不会如此在意，但这人偏又是沈莱的父亲。他心里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别的什么感受。

    当天晚上林铮的父亲就被安排了手术，由于病情需要，他父亲的心脏里被安装了好几个支架，价格不菲。

    林铮的父亲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了几天之后，被推出的那一刻，他母亲握住沈教授的手几乎要跪下，嘴里不停的说着感谢。沈教授面色温和，看不出波澜。就在这时，林铮在病房门口看到了远道而来的姑姑姑父。

    他知道的是，姑姑姑父又要来打他的主意。他从小也的确跟姑姑很亲，姑姑经常接济他们家，但他又对成为姑姑的养子本能的抗拒。他不知道的是，父亲这次生病沈教授不图回报的出了很多力，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林铮不要影响沈莱的学习，希望林铮可以主动跟沈莱分手。

    林铮从母亲嘴里听到这些话时沉默了起来，母亲见他不吭声，一向和蔼的脸竟露出怒气:“儿子，你才多大，学校不让男女生走得太近，这是规定，我本来以为你们就是好朋友，谁知道你这么耽误人家！”

    林铮感到愤怒，又觉得委屈，他脸憋的通红，却又不想在这个关头跟母亲争辩。

    意外沉默的姑姑终于说话了：“铮儿，你妈妈的意思是我们欠了沈家的情。沈教授的意思也很明白，让你离开他女儿。说到底，就算你爸爸不得这个病，你马上面临上大学了，你家的负担也是重的，你爸后期的护理和药费更是雪上加霜了，跟姑姑回东北老家吧，让你妈全心照顾你爸，欠沈家的钱姑姑替你们还。”

    “但是。。。”林铮还想争辩，只是这次姑姑提出这样的要求，连一向反对的母亲也不再吭声，只是默默流泪，自言自语的说：“谁让妈没本事，你跟你姑去吧，以后你就是你姑的儿子了。”

    姑姑说：“你现在还小，什么都不懂，等你将来有本事了，就可以成为别人的依靠，男子汉，一时的得失算得了什么？何况东北分数线低，你更有机会选择心仪的学校和专业，甚至如果你想出国，你姑夫说了，只要你姓赵，他都会义无反顾的帮你实现。”

    林铮说：“那我也得跟老师同学告个别。”

    姑姑说：“不用了，我们都安排好了，当断则断，离高考没多久了，你要赶紧回东北适应环境，明天一早就坐飞机走，考完试，有的是时间告别。”

    就这样，林铮好像突然被外星人劫持了一样从我面前人间蒸发，自此音讯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