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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大象和老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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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段时间里,滕昱对尹萌萌和苗睿的恨意与日俱增,对自己的折磨也有增无减。为了赎罪,他开始偷偷跟踪关注贺语秋的母亲。他知道,贺语秋是单亲家庭,父亲早年间去世,她的母亲现在是孤苦无依。

    这么一跟不要紧,他居然发现贺语秋的母亲窦晗仍旧抓住张慧心不放,意图杀了她为女儿报仇。

    窦晗偷偷买了管制刀具,藏在包里,等在张慧心回家的路上,居然打算光天化日之下刺死张慧心。

    就在窦晗把手伸进包里握住刀柄,发疯一样穿过人群,从背后接近张慧心的千钧一发,滕昱冲出来,拦在窦晗面前。

    滕昱说:“阿姨,都怪我,是我害了贺语秋,你要是不解恨,杀了我吧。张慧心是无辜的。但是你要杀要剐都行,别在这,我不想让你蹲监狱,你得好好活下去,贺语秋一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两人说话间,张慧心全然不觉,已经走远。

    窦晗先是惊异,而后跪在地上嚎啕。滕昱忙把窦晗送回家。

    窦晗哭够了,拿着刀指着滕昱,问他:“你为什么替张慧心说话?你被她收买了?还是你喜欢她?”

    “我没有,对不起,阿姨,一年前我们对你说了谎,我们并没有被张慧心收买。我们只是以为,这样说能够减轻刑罚。”

    窦晗使劲儿摇头,一个字都不信,对滕昱拳打脚踢。

    滕昱鼻青脸肿,却始终一声不吭,默默承受,直到窦晗累了。

    承受这一切的同时,滕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无论他怎么说,窦晗都不会相信他。要想让窦晗放下仇恨,好好生活,只有代替她复仇。

    “阿姨,你要怎样才能放下这一切,好好生活?”滕昱一边擦止不住的鼻血一边问精疲力尽,连哭的力气都失去的窦晗。

    窦晗想也不想便回答:“除非你、另外两个混混和张慧心都死了,否则我生不如死,早晚有一天,我要跟你们同归于尽。”

    滕昱说:“可是你现在杀了张慧心,自己也会蹲监狱,你怎么杀我们三个为贺语秋复仇?我的大哥还在服刑,等他出来的时候,你却进去了。二哥更是去了外地,估计不会再回来。”

    窦晗痛苦地大叫:“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阿姨,我想赎罪,但一直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赎罪,现在我知道了,”滕昱郑重地说,“让我来替你复仇,最后,我作为凶手进监狱。请你代替贺语秋好好地活下去。”

    窦晗仿佛听不懂,反应了一会儿才确认自己没听错,“真的?你会这么好心?张慧心就算了,那两个不是你兄弟吗?你能杀他们?”

    滕昱说谎:“什么结拜兄弟,其实就是我没打过他们,被他们强压着收作小弟,他们有什么不顺心就打我,我就是他们的奴隶,早就恨死他们,恨不得杀了他们。”

    “那好,你马上替我杀了张慧心,我就信你!”

    “阿姨,我现在杀了张慧心,如果被警察抓到了,我那两个兄弟还得你出手。不如这样,咱们都等一等,等到大哥出狱,二哥和我肯定会去接,在那之前我先杀了张慧心,然后马上杀死他们两个。这样一来,就算我被警察抓了,你也算彻底报仇了。”

    窦晗不同意,非要滕昱现在马上就去杀了张慧心。

    滕昱只好拿出自己那套理论,说他不想杀孩子,法律保护未成年是有道理的,但他认为法律不完善,他认为理想的法律是,未成年人犯重罪在成年之前不追究刑事责任,而是要等到他们成年之后追责,这样才公平。

    滕昱给窦晗讲述了尹萌萌和苗睿的故事,又表达了自己对他们的憎恨,说他们跟张慧心一样该死,他们的死亡就是正义,正义可以迟到,但是不能不到。

    所以滕昱请窦晗等一等,等到两年后张慧心成年的那一天,他会第一时间去执行他的正义刑罚。恰好那之后不久,他的大哥也服满刑期出狱,他也就有理由把外地的二哥叫回来,到时他一鼓作气,杀了两个同样罪孽深重的兄弟,完成复仇。

    滕昱一番话暂时安抚了窦晗一阵子,但也仅仅是一阵子。半个月之后,窦晗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被滕昱给忽悠了,滕昱就是想拖着她,不让她复仇,所以编了那些谎话。

    于是窦晗又带着水果刀跟踪张慧心,但这次她学聪明了,准备了一个苹果,万一不成功又被警察逮到,她就拿苹果当挡箭牌。

    这事儿让滕昱知道,缓兵之计是没用的。窦晗的仇恨已经让她失去了理智,变身魔鬼。想要拯救一个魔鬼,他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自己变成魔鬼。

    滕昱找到窦晗,再次表达自己的诚意,他说其实他也不是完全为了帮窦晗复仇,他也是在达成自己的理想,他的理想就是达成自己心中的正义,而恰好,张慧心也属于他要执行正义的目标。他有一整套完善的计划,需要慢慢执行,早晚会轮到年纪最小的张慧心身上。

    随后,滕昱写了一首杀人童谣,发在网上,也是他的犯罪大纲。他把他的目标写进去,把自己的结局写进去,甚至把窦晗和两个结拜的兄弟也写进去。他恐吓其他未成年不要犯法,恐吓窦晗不要沦为复仇的魔鬼,将来跟他一样沦为进冰箱的罪犯。

    但滕昱在童谣里撒了一个谎,就是那句:黑猩猩最聪明,挑衅巨象挂象牙。

    滕昱最清楚张慧心的清白,他从头至尾没想过伤害她。这句谎言是说给窦晗和警察的。

    他把童谣给窦晗看,说这是他的犯罪大纲,让窦晗认定他第三个目标就是张慧心;他让警察发现这首童谣,让警察也推断他滕昱的第三个目标是张慧心,从而把犯罪未遂的他逮个正着;让警察觉察到窦晗就是老鹰,她还想对两个刑满释放的兄弟复仇。

    紧接着,滕昱开始执行他的犯罪大纲,杀死了第一个目标——小乌龟尹萌萌。他这样做也算是一举两得,一来,他本身就恨尹萌萌,想要替天行道,除去这个自私恶毒不知悔改的女孩,潜在的犯罪分子;二来,他用行动向窦晗证明了他的决心和诚意。窦晗相信了他,不再贸然去复仇,而是安静等待。

    等了两年,苗睿也死了。窦晗激动不已,因为马上就轮到张慧心了。她不愿在家里等待消息,控制不住来到现场门外。

    “没办法,无论我怎么跟窦阿姨解释,她都不信我,认定了张慧心有罪,我骗她是想让她放弃对张慧心复仇。”滕昱无奈地苦笑,“我还能怎么做呢?放任窦阿姨自寻死路,伤害无辜的张慧心?”

    “你明明可以做很多,偏偏选择最糟糕的一个赎罪方式。”易文翰闭上眼,无奈地摇头,“你还觉得窦晗偏执,无法走出仇恨阴霾,重新开始,你又何尝不是?”

    “哈哈,”滕昱仰头大笑,“没错,就是因为我跟窦阿姨是同病相怜,我最能体会她的痛苦。在你们这些人看来,我们有很多选择,可在我们,亲生经历的人看来,我们别无选择。这种事,永远没有感同身受,我也不求任何人的理解。”

    易文翰心情复杂,对这两个偏执狂又恨又怜,“你知道无论你怎么解释,窦晗都不会相信你,所以你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们,你犯罪未遂,警方一定会查你跟张慧心的关系,你想让警方来解释,你觉得我们会比你更有说服力?”

    “当然不是,在窦阿姨看来,你们跟我一样没有说服力,但是你们可以找到我那两个结拜兄弟,他们俩经过改造,应该也脱胎换骨了吧,我相信他们会的,他们会亲口向窦阿姨承认,当初,我们说了谎,张慧心的的确确是无辜的。”

    “那你呢?你只是杀了两个跟窦晗无关的人,你并没有替窦晗复仇,你做这一切在她看来,算什么?”

    滕昱突然莫名其妙,“对呀,我做这一切跟窦阿姨无关啊,是我一厢情愿,用自我毁灭的方式替她消灭了一个仇人,一个最直接导致贺语秋死去的仇人,帮她解恨啊;我想用大象进冰箱来警示老鹰窦阿姨不要冲动犯罪,犯罪的后果就是进冰箱,让她反思自己的偏执;当然,最重要也是让她知道,张慧心真的是无辜的。所以你们只管抓我就好,窦阿姨又没参与,跟她解释清楚,放了人家。”

    “你明明可以走正规途径拯救窦晗!”易文翰怒其不争,“你可真给你的教官丢人,你明明就是没有被改造明白!尹萌萌和苗睿有没有忏悔,以后会不会犯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你明明成年了,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却选了大错特错的一条路!”

    面对易文翰的怒火,滕昱还是无所谓地笑:“所以我在这啊,我这就是破罐子破摔。如果判我有期徒刑,我就好好改造,无期的话,我就好好在里面劳动,死刑的话最好,我这二十年就像个笑话,我活得真的挺累的。”

    单面镜后传来撞击声,有人在另一边用力地砸镜面,女人的哭喊声随之传来。那是窦晗的哭声,她什么也不说,只是哭,只是叫。

    易文翰瞪着滕昱,滕昱听着窦晗的嚎啕,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苦笑,泪水滑落。

    吉时没有着急回家,支队里全员忙碌,只有他和窦晗,安安静静坐在会议室里发呆。

    面对失去至亲至爱,有人走出去了,柳暗花明,有人走不出去反而陷进去,便是人间炼狱。窦晗没有走出去,深陷泥潭,也许是因为她不像那些人还有其他亲人,其他依靠和信念,她已经失去了丈夫,还没走出丧夫的痛苦,又失去了女儿,雪上加霜,她化身为只能靠仇恨支撑活着的疯魔。

    “窦阿姨,我送你回家吧,易队长的意思是,你先休息,明天再来配合调查。”吉时小声提议。

    “我错了,是不是?”窦晗一动不动,痴痴地问。

    “你们都错了,但你,窦阿姨,你并没有铸成大错,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为了贺语秋,也算是为了滕昱吧,请你振作起来,只要你愿意,你还是可以得到安宁、幸福。”吉时知道自己的话对于窦晗有多么无力,但他真的希望窦晗能够像茅友安和史今博的亲人一样,带着对逝者的怀念重启自己的人生。

    吉时打车把窦晗送回家,又不顾此时已经是接近午夜,折返回市局易文翰的办公室。

    “哥,那个赌,算谁赢了?”

    易文翰抬头,理所应当地说:“当然是我,因为事实不完全像你说得那样。童谣里黑猩猩和大象的那句,的确就是作者滕昱用来迷惑警方的。事实证明,我持怀疑态度是对的。”

    “可是猜中了大部分的是我啊。”吉时不服。

    易文翰迟疑了一下,试探地反问:“要不,就当没赌过?”

    “行吧。”吉时失落地点头。

    “你又折返回来就是跟我确定打赌的输赢?”易文翰打量吉时,看得出明显不是这样。

    “对呀,这很重要的,没想到你会耍赖不认账。”吉时懊恼地一屁股坐下。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所以想要个免死金牌?”易文翰话说出口才觉得不妥,尤其是第一句。

    吉时像是被说中心事一样慌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对你是一片赤诚,天地可鉴!”

    易文翰做了个嫌弃的表情,以他多年工作经验慧眼如炬,可以断定吉时所谓的赤诚打了折扣。罢了,既然对方不想说,追问也是无用,易文翰对待友情爱情都一个原则,绝不强人所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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