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呜，我不喜欢那里的人
叮——叮——
余宋按铃，护士很快就走了过来：“怎么了？”
“吊完了。”
护士戴上手套：“嗯，你坐好。”
在护士拔针头的时候，温亓看见他手背上的密密麻麻的针眼，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就像是一个哑巴诗人，满腔墨水却唯独找不到插入点。
拆完吊瓶护士本来还有话要说的，却被余宋抢在了前头：“亓，出去走走，再坐下去我都快长蘑菇了。”
护士叮嘱了两句后，他就拉着温亓走出了病房，看见电梯前满是人，就拉着温亓转弯，走楼梯下去。
还没走到下一楼层，温亓停住了脚步，反握住他的手腕，大拇指上下滑动。
这时，楼道的声控灯灭了，搞的楼道的氛围都变得奇怪，温亓被着突然灭了的灯吓的缩回了手。
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那里，拍了一下他没有吊瓶的手臂，知道这种楼道有回音而且很大，就不开嗓。
只发气地骂道：“有毛病啊？！12层、走楼梯下去，快给我、滚上去！”
余宋脖子前倾对着他，上下嘴唇巴巴着，像个对着镜子做鬼脸的小孩。温亓看着他这表情，又在他手臂上拍了一巴掌，一样的语气：“快走。”
被打了这么久，学不会反击的那是傻子，只不过画风不太一样罢了。
反手打到了温亓肩膀，随后就像溜缝一样跑掉，跑到电梯口前面笔直的站着，看着表情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因为人太多了温亓只能站在后面。
突然有一只手伸了上来，拍了拍他衣服，温亓没有理会，而是坐了隔壁的电梯下去。
余宋先下来，温亓随后，但温亓没有往他那边走去，而是坐在一棵树下石椅上，然后朝余宋摆了摆手，示意让他过来。
“明天月考，你来吗？”
余宋靠在椅背上：“来不来，我耳鼓膜刚刚修复好，要静养一段时间，然后在配个助听器观察一段时间，如果恶化了或者遗传病影响到了右耳，可能要再回医院……做手术人工耳蜗植入。”
“嗯。”
“遗传病本来控制住了……”余宋突然对着他嚎啕大叫，像开玩笑似的，眼睛的泪光都快溢出来了，嘴巴却像个小孩一样委屈。
“呜呜呜……我讨厌我老家，不喜欢那里的人，可我舍不得那个地方，舍不得我太奶奶的坟墓，一到清明我就特别想回去，呜呜呜……好舍不得那里的桂花林，一到花期我做梦都想回去……呜呜呜……好想11月去看流星雨，1月也想，10月……”
余宋嚎了这么久，温亓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在旁边听着，像个看热闹的旁观者，余宋推了他肩膀一下：“温亓，给点反应啊。”
温亓仿佛想到了什么：“你先等等。”
4分钟后，温亓拿着纱布、棉签和一瓶药水回来，让余宋把袖口拉上一点，打开药水瓶用棉签涂抹在他手腕上的凹口，和手背的凹口，再用纱布包上。
余宋看了看两个手腕上的纱布，笑道：“手艺不错啊，绑得像模像样的，你是不是在幼儿园的时候经常做手工？”
温亓收拾东西把它们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淡道：“我没有、上过幼儿园，只是寒暑假，时不时会跑到、市局技术部、法医科、找我妈，看见她带、实习生，就无聊学了两招。”
余宋不敢想象他是看见实习生绑……，还是看见……被实习生绑。温亓看见他那表情就觉得可爱，笑道：“绑橡胶假人，我妈一开始学的是临床医学。”
余宋尴尬地转了转眼球，温亓拍了一下他大腿：“怎么、害怕这职业？”
“害怕这职业干的事，但这职业是伟大的。死亡太可怕了，特别是非正常死亡，太可怕了。”
温亓笑了一声：“对啊……”
秋风吹来，浮动的树叶飘落到温亓头上，余宋把那些东西扇走，让他坐过来点。对面走过来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眼镜的医生，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小亓？”
温亓站起来：“爸。”
“来了也不说一声，刚刚我同事说看见你了，我还以为是她看错了。”说完，温严平的眼光就落在了余宋身上，看着少年年纪应该和温亓一样大，“同学？”
余宋也站了起来：“叔叔好。”
温亓接道：“我来给他带试卷，他住院了。”
“哦，小亓我下午没有手术，等一下我送你回学校吧。”
“嗯。
温严平走后，余宋向温亓仰了仰头说：“你爸是主任哎。”
温亓坐下：“五十四岁了。”
“我爸也是三十多岁才迎来了我。”余宋说着侧了一下头，在拍了拍右耳。
温亓问他怎么了，他也没有回答，而是不停的摇头。半分钟，余宋才按住他手：“没事，刚刚就是耳朵有声音。”
温亓把手伸出来，轻声说：“12月我们、一起看直播吧？”
余宋不太懂：“什么直播？”
“双子座流星雨，肯定会有、直播回放啊。”
余宋挺直背部：“真的？”
“当然，不过你要先、把耳朵看好。我的意思、是要吃药、戴助听器。”
温亓警惕地侧了侧头：“你见到我姐呢？”
温亓吐了一口气：“不是……哈……有时候、我会觉得、你这种人、特别讨厌，看似什么也不管，实际上，活得比谁、都想得多。慢慢的，害怕、恐惧、痛苦逐渐堆积，这才知道、自己已经、放不下了想爆发，但真的、到那一刻，却又觉得、已经习惯了，满脑就剩下、顺其自然、四个字。等这四个字、也慢慢被压抑、打击、烦躁……这种死循环、环到最后、气没了，这一辈子、也就过完了。”到这，温亓沉默了，因为他觉得以上那段话完全是在说自己，他一种想避免的就是这样，可他从未做到，竟然对一个正处于现状的人说，就像一个笑话。温亓仰天，望着这明亮又透蓝的天空，“余宋我希望、你不要这样……我没有、什么立场，可以说这些……我只是想、你回来上学……高考。”
此时，温亓的心跳的特别快，他僵硬的拍了拍余宋：“走吧，我要回去、上课了。”
温亓站起来那一刻，余宋握住了他的手，若无其事地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