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七月七,拜新月
买铺子置地的计划延迟了,苏钰索性也不想了,开始琢磨收拾家里。
说起来她们家也太空了,说家徒四壁一点儿也不过分。苏钰早就想添置一点东西了,可家里只有竹子,一点木料都没有,她想打点家具都没原料可用。
好在现在有钱了,可以直接花钱买木板回来用。有了对牌,又塞了点钱给门房的婆子们,木料和木匠工具都顺利运了进来。苏钰每天早上锻炼,上午忙着做工,中午歇一两个时辰,下午继续做工,晚上跟着霍明端学认字,生活得十分有规律。
她们院里的人吃得好,睡得好,一个个脸上都添了点肉,看上去赏心悦目多了。尤其是修竹,渐渐长开了,个子窜得飞快,这两个月长了小半寸,看得霍明阳羡慕不已。
转眼进了七月,七月七是女儿节,女孩儿要拜月乞巧。苏钰不知道要准备什么,就全权交给了柳嬷嬷。柳嬷嬷早早买了五色干果,有桂圆、红枣、花豆、花生,瓜子,初七日一早又去买了葡萄、香瓜澎在井里,又买了几捧凌霄花回来。霍明端每日下了学也会带新鲜的点心糖果,给她们吃着玩。
她们偏院与人无来往,要过节的就这三个女孩子。一早霍明阳就带着修竹和山茶,拿竹剪刀把开得最大最繁盛的蔷薇剪了好几枝下来,修剪整齐了和凌霄花一起插瓶。苏钰招呼她们吃饭她们都摇头不肯,柳嬷嬷解释说今天她们需斋戒一天,苏钰只好作罢,给她们的水里多加了两勺蜜补充能量。
拜月需要供果,三个人把那五色果子细细挑拣了,拣最圆润饱满的一一装盘。还有香炉要洗,红纸要裁,忙得不得了,倒也想不起饿了。
傍晚三个人沐浴停当,等苏钰她们吃过饭,看月亮升起来了就开始着手准备拜月礼了。
一家人合力把桌子抬到院中央放好,柳嬷嬷就带着苏钰和霍明端一起进了东厢,关上门把院子让给她们三个。霍明端在灯下读书,苏钰好奇,趴在窗子上看她们过节。
霍明阳带头摆上香炉,三个人一起给鲜花束上红纸重新插进花瓶里,放在香炉前面。花瓶前面摆上五色果碟和瓜果碟子。忙完这些,霍明阳她们重整了衣冠,拈了香点上插进香炉里,这才开始行拜月礼。
三个小姑娘如花般盈盈下拜,三跪九叩,恭敬肃穆,动作整齐,一举一动像拿尺子量过一般。看得苏钰收起了玩笑之心,也跟着严肃起来。
礼毕,三个人围坐在桌前,吃果子玩笑,不时朝着织女星座,沉默一会儿默默行了礼才再次开口说笑。苏钰不知道她们行礼干嘛,柳嬷嬷说这是在给织女娘娘默念自己的心事,祈祷织女娘娘保佑。苏钰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她们看上去那么虔诚呢,原来这就是在乞巧啊。
三个人说说笑笑,一直玩到月上中天,霍明阳熬不住困才回房休息。
苏钰一直听说乞巧是在盒子里放蜘蛛,蜘蛛吐丝结网,要是网结得圆就是手巧,她等了一晚上也没看到蜘蛛在哪里,又不好意思问,只好默默憋在心里,回房睡觉去了。
第二日一早家里没人起得来,直等到平时锻炼时间结束的时候霍明端才揉着眼睛开了房门。看各屋门都紧闭着,也不来打搅,轻手轻脚洗漱了过后就背上书包上学去了。
苏钰是被热醒的,醒来一看床上湿出了个人形,不由失笑,拆下床单枕套,抱了被子到院子里晒。
一出房门就觉得外面热浪滚滚,下了台阶太阳直直地照在头顶就更热了,苏钰觉得自己像烤炉里的鸭子,上下一齐烤,浑身滋滋冒油。
山茶躲在东厢廊檐下洗衣服,苏钰把被单抱过去,她摆摆手,声音有气无力的。“姨娘放着吧,我洗好了手上的马上就来。”
“前儿才换下来的,脏倒不脏,就是汗透了,多泡泡去了汗味就行。”苏钰眼睛扫了一圈儿,问他,“柳嬷嬷去哪里了?”
山茶擦了手,过来拿了青盐侍候她洗漱,等她漱了口递上帕子给她洗脸才说:“柳嬷嬷去东市了,说是今儿车轮上的辐条做好了,她去拿,顺道买点菜回来。”
天热,肉没法放,酥酪之类的也很容易变质馊掉,这几日买菜是个令人头疼的大问题。柳嬷嬷每日出去采买也太辛苦了,苏钰想着,要不跟柳嬷嬷说一声,暂时就不买荤菜了,家里的素菜凑合凑合过吧。
柳嬷嬷可不凑合,她今天收获多着呢,和刘婆子两个推着车回来的。看到苏钰,柳嬷嬷眉开眼笑:“今天运气好,事事都顺,你看看,这么多木板,够你用一阵了,还有好多菜呢,都是刘嬷嬷帮我挑的,挑得可好了,你快来、快来看嘛。”
刘婆子笑得腼腆,不住地摆手说没有。柳嬷嬷说她瞎谦虚,招呼山茶过来卸车,自己拉着刘婆子到廊檐下坐下喝口茶喘口气。刘婆子笑笑,喝了口茶又来帮山茶卸车。
苏钰抱了一包辐条往东屋走,东屋里已经堆了一大堆木板篾片之类的,苏钰心里盘算了一下,差不多够做个书架的了,下午再削点竹钉就可以开工了。
搬到最后发现最边上的竹萝里装的,居然是六只芦花鸡,芦花鸡的羽毛在阳光下油亮亮的特别漂亮,看得苏钰口水都流下来了。
刘婆子笑笑说:“天热,鱼肉坏得快,这鸡养着想吃肉随时都能吃,还能下蛋呢。有了鸡,你们就不用日日去采买了——凭白给门房婆子送钱使!”
山茶把鸡搬到厨房,出来打了水,投了巾帕过来给刘婆子擦脸,刘婆子忙站起来接了巾帕,谢过了山茶才拿着擦了手脸,又谢了一次。柳嬷嬷让她不要太拘谨,苏钰是极好的人,又凑苏钰面前夸刘婆子,“刘嬷嬷嘴巴不会说,人可是极好的。看我不会挑菜帮我挑了,看我这么多东西不好搬回来,就去花房推了车帮我搬,特别仁义。”
刘婆子推推她,柳嬷嬷看她一眼,一怕大腿,叫:“哎呦,看我只顾着瞎白话,正事倒忘了。”拉着刘婆子凑近苏钰更进点,压低声音很神秘地说:“是这样,咱们这已经两个月没下雨了,刘嬷嬷会看点天时,这一个月半个月的雨下不来,恐怕会有大旱,庄稼没个收成,叫咱们有钱多备点粮食在家,免得到时候涨价还买不到粮。”
刘婆子点点头,接过话头说:“最近粮价已经在涨了,不多,一斗米涨了一文。可是昨日我回去看我老娘,我们村就在江边上,我老娘说通江河水位比往年矮了将近两尺,上次这种水位还是二十年前,那年也是大旱年呢。”
苏钰一听就明白了,她对面床的舍友家在长江边上,说长江有个警戒水位,太低于或太高于警戒水位就有旱涝风险,这几年天气反常,她们年年不时抗洪就是抗旱,烦死了。刘婆子的老娘少说也得六七十岁了,老人家经过见过的多,经验丰富,听她的准没错。
苏钰起身给刘婆子行礼,刘婆子慌乱地伸手过来扶,她握住刘婆子的胳臂硬把礼行完,正色谢她:“嬷嬷能不怕风险过来告诉我,我承嬷嬷的情,明儿我就让柳嬷嬷上街买粮去。”使个眼色给山茶,山茶微一点头,小步快走进房,不多时拿了个小荷包出来。苏钰接了荷包放进刘婆子手里,握了她的手笑道:“知道嬷嬷不希图我这点子谢礼,可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嬷嬷请务必收下。”
刘婆子推辞了几下,看苏钰执意要谢,就红着脸收了。她起身给苏钰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努力撑出一副坦然的样子扯了扯嘴角道:“多谢姨娘,我就厚颜收了。我白日就在花房,有事可以去花房找我。”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咱们自己人,这菜园子我们不会拾掇,没少麻烦您,以后你有事啊,也过来我们这边说一声,能帮忙的我们绝不推辞。”
刘婆子听了这话,笑了,是发自内心的笑,跟刚才扯嘴角僵硬的笑完全不一样,笑得她整个人都柔和了。“对对对,咱们自己人。”
留着刘婆子吃饭,刘婆子说她有例饭不吃浪费,执意回去了。苏钰和柳嬷嬷送她出门,看到门口的竹林,苏钰突然想起一件事,问她:“听说你们说这长出来稍微有点绿的竹笋不能吃,是不是真的啊?”
“嗨,这个啊”刘婆子笑了,脸又红了起来,连耳根子都红了,“咱们府里喜欢吃冬笋,我们年年寒冬天里都要过来挖笋,脸被风吹得裂了口子,手上更是冻得生冻疮,又疼又痒难受死了。我们累怕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编了话说这夏天的笋吃不得。要是知道能吃,我们这五六月里就别指望消停了。”
“原来是这样,我说嘛,我老家这笋吃得多了,从来没听说过不能吃的,怎么这里就不能吃了,原来是你们扯淡。”苏钰哈哈笑了,跟她说,“实话跟你说,我们挖了不知道多少筐这个笋,可好吃了,嗨晒了笋干呢,你要不要带点回去尝尝?”
山茶跟着夸这笋干多么多么好吃,听得刘婆子也好奇起来,扭捏了一会儿到底答应了,苏钰忙让山茶装了一小篓送给她。“拿水泡了跟肉一起炖,可好吃了,比肉还好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