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高手黄安
马标心中慌得一匹，他还不知道林若军拿的是假枪。
眼见自己被压制，大哥作法也被对方反制，心想今天点儿背，怎么处处受制于人，正犹豫不知该怎么办呢。
听到大哥命令，他来不及多想，立刻滚出几丈之远。
滚开，就是要滚得开一点嘛。除了胆子，这小子理解力和智商也都很感人。
见此情形，褶皱脸男人恨恨的“啐”了一口。
马标是他路上刚收伏的手下，本来是要看看他本事，没想到是这个德性。
随即，他又翻过脸来，笑逐颜开，对屈万华说：“小兄弟，我的人已经滚开了。你还满意吗？”
眼神里都是我没有威胁，求你放了我吧的意思。
“别急！”林若军遥遥的摆摆手，走到老王面前，扶起他往小木屋走去。
“好好好，救人要紧，救人要紧。”褶皱脸男人语气温和，仿佛普度众生的弥勒佛一般。要不是他之前的表现，还真被他骗过去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见这褶皱脸如此识相，屈万华也不想再为难他。
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把戏演到底，等林若军和老王进了小屋，才松开手。
褶皱脸男人只觉脖子一松，他缓缓走出几步，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自由了。待反应过来，他才如蒙大赦一般，疾步而去，快速拉大和屈万华的距离，似乎担心他改变主意。
等跑开好几丈，他感到这距离足够安全，才停了一停，转身朝屈万华皮笑肉不笑的说：“小兄弟，后会有期！”
也不知这话是威胁，还是感谢。
看着他一溜烟跑远的背影，屈万华觉得有些好笑。四五十岁的人了，脸皮可是整天在地上狠狠的摩擦呢。
屈万华回到小木屋，见老王躺在草席上，林若军正用水给他擦脸上的血迹。
他的脸，今天也被按在地上狠狠的摩擦了一顿！
这该死的洪灾，人心都乱了。
“谢谢两位小兄弟侠义心肠，如果没有你们，今天我……我……”老王哽咽着，竟控制不住，抽泣起来。
林若军沉沉安慰道：“王大哥，你放心，有我们在，你不会有事。”
“那褶皱脸发什么神经？”林若军还不知道自己穿帮了，转头问屈万华。
屈万华说明原委，林若军恍然大明白道：“原来你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啊。”
他突然对屈万华竖起了大拇指：“昨天晚上的话真不赖。”适者生存，奸臣思维，他以为屈万华学到了自己的教诲。
屈万华呵呵一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这话是在夸我，还是他自己呢。
“可是当时那个情形，他喊一声不就戳穿我了，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个弯子？”林若军又琢磨出一个疑问。
是啊，假装有道法，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是什么套路？
老王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插嘴道：“我知道原因！”
“快说说看。”林若军和屈万华异口同声。
“这神龙山以北，是修道山脉。名震天下的道家大观，多藏身在那里。周边的山民，虽然不一定修道，但每天都接触道士，耳濡目染，知道道法的厉害。我估计这些人就是从北边修道山脉过来的，那褶皱脸故意装成自己懂道法，这样可以恐吓其他人，树立威信，让他们听令于自己。”
林若军点点头，这样解释，倒是合理。
估计早上打老王，也是褶皱脸要给他们一点颜色，毕竟昨天他们“顶撞”了对方，而老王竟敢收留“顶撞”他们的人。
看来这家伙丑人多作怪，还小有心机呢！
屈万华忽然道：“修道山脉的最高峰海拔超过1600米。如果这些人是从那里逃过来的，那是不是意味着，整个修道山脉，已经没入了水底？”
林若军和老王面面相觑，如果连海拔1600米的地方都没入了水底，那么整个华夏大地，甚至整个地球，有多少地方能幸存？那么又是什么样的万年巨变，才能造成这样的灾难？
难道地球要毁灭，人类要灭绝了吗？
那么就算我们逃到山顶，被淹死、冻死、饿死，恐怕也只是迟早的事情吧！
几个人越想越心惊，整个木屋内，气氛沉重。面对未来的无望、茫然，让大家心情悲凉到了极点。
“几位老弟，洛公前来拜访！”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屈万华抢到门口一看，但见褶皱脸男人笑眯眯的站在外面。他身后，却不见格子衬衫青年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瘦瘦高高，鹰鼻隼眼，手臂长得像长臂猿的年轻人。
那人穿着一件紧身黑背心，胸部和腰腹肌肉凸起，是那种贴着骨头的肌肉，而非健身肌肉，一看就是个精悍练家子。
“你来干什么？”屈万华声音有些抗拒。
“哎呀！”褶皱脸男人搓动着手掌，脑袋在胸前弯着绕了一圈，抬起头时，那三角眼竟然笑成了一朵花。
此刻，他既没有之前的蛮横神态，也没有被挟持时的怂样，而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他努力摆出一幅和蔼可亲、礼贤下士的大人物模样，看来是悟透了人生全靠演技的真谛。
这是即将报复成功的快乐吗？屈万华却提高了警惕，这家伙身边的人，应该是个武林高手，一打十那种。
“小兄弟，咱们不打不相识！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姓洛，洛阳，洛阳的洛，洛阳的阳，承蒙兄弟们抬爱，叫我一声洛公！”
“那你旁边的，莫非是长安？”屈万华被他的名字逗乐了，打趣道。
“我叫黄安！不叫长安！”那年轻人冷冷的回答。当事人并不觉得这个玩笑有多高明。
屈万华和他目光一对视，感觉一股渗人的敌意杀来，心中竟然一惊，赶紧移开目光。
这家伙，眼神居然也可以杀人。若非亲眼见到，屈万华打死也不信。
林若军也来到了门口，心想这洛公镇，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这位大兄弟也在，哈。”洛阳拍了一下手掌，褶皱脸窝成了花盘，三角眼闪烁，仿佛一朵枯萎的花沾上了露水。
“这般年纪就称公，也不怕折寿。”林若军轻声对屈万华说道。
他似乎看出屈万华的不安，故意把气氛变得更轻松。屈万华果然哈哈一笑，心情顿时放松不少。
洛阳不知道两人说啥，干咳了一下，也跟着傻笑两声。
“哎呦抱歉，方才下手没轻重，没把你喉咙勒坏吧？老天保佑，千万别变成公鸭嗓，否则洛公还没当成，先变成了鸭公！”屈万华阴阳怪气的说，这损人的天赋真是与生俱来。
洛阳的脸盘子拉长了一点，瞬间又变成圆盘状，说：“小兄弟真是……鬼才！嗯，鬼才！鬼才！脑子灵光，点子多！鬼才！不愧是鬼才！”他对自己找的“鬼才”说辞颇为满意，连续重复了好几次这个称呼。
见自己这般损他，这洛阳居然还夸赞自己，屈万华有些疑惑。
哪有打对方脸，还夸自己力气大的道理？
屈万华有些沉不住气了，主动问道：“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看他样子，好像不是来打架的。
洛阳又是一拊手掌，点头笑道：“哎，鬼才小兄弟快人快语，开门见山，我就喜欢你这性格！”
他又看了一眼林若军，说：“不瞒二位，鄙人要在这里造一个洛公镇！作为洛公镇镇长，鄙人要干一番大事业，目前急需大量人才。这不，鄙人已经聚集了一些英才，但还远远不够，我看二位身手不凡，有干大事的气质，若二位不嫌弃，可以跟着我一起做点事。”
屈万华又快嘴怼道：“嫌弃！”
洛阳旁边的黄安动了一下，似乎想替大哥出头。
洛阳回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他一个眼神，竟然让黄安恭顺的垂下了头。
林若军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来拉人头的！
此人虽然长得磕碜，但喜欢危机，正所谓不浪费危机带来的机会。这一点，倒是和自己做期货很像。
林若军忽然对他有种惺惺相惜的好感。
再说了，这等灾难之下，大家都惶惑无助，连保命都没主意，他却既不自暴自弃，又不惊慌失措，反而目标明确，充满干劲。
往坏里说，他是充满权力欲、控制欲的官迷，往好里说，他不就是拥有理想，充满希望，能塑造世界，改变世界的人吗。
想到这里，林若军心里骂了几句自己。怎么还给这反派点起赞来。
他立刻以“道不同不相为谋”拒绝了自己的妥协。
他冲洛阳礼貌的笑道：“洛先生是个有理想抱负的人。但此地能存在多久，有多少人会留在这里，都是未知数。建镇的设想，还需进一步论证。不过这是你要考虑的问题，我多嘴了！我们并不打算在这里久留，所以，请恕我们不能答应你的邀请。”
洛阳道：“据我所知，天降异象，洪水淹没了海拔低于1800米的几乎所有地方，你们能走到哪里去？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认清世界的真相，才是英雄。我是看二位有才，所以真心相邀。二位兄弟听我一句劝吧，早做打算，在这乱世之中，一起打造一叶方舟，若能做成世外桃源，岂不美哉。”
“我们准备先到神龙鼎去看看。”林若军去意已绝。
“神龙鼎？你们不要命了！”洛阳惊呼一声，回头问黄安道：“你说，以你这么高武功，你能上神龙鼎吗？”
黄安沮丧的摇了摇头。
看黄安神色，林若军感觉此人不会说谎，看来有些己方不知道的东西，会阻碍他们上神龙鼎。
洛阳以为林若军和屈万华认为自己在撒谎，冲黄安招了招手，道：“黄兄弟，你露两手他们看看。”
原来这手下是用来炫耀的！屈万华明白了。
黄安得令一般，冲两人抱了抱拳，突然一个鹞子翻身，蹬腿凌空翻了一圈，翻身到半圈时，长臂猿一般的手臂抓起地上一根木棒，长枪一般刺了出去。枪式尚未使老，身体已经翻回，在这几乎同时，手里的木棒划出一道弧线，呼啸有声，已经立在正前方。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就这一招，身体的柔韧性和灵活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他脚尖甫一落地，手中木棒飞刺而出，远远地刺向木头房子，一声脆响，没有尖头的木棒，竟然穿透一块木板，半截没入房内。
林若军心惊道，此人若是半夜偷袭，隔着木头房子，就可以要人性命！
黄安略有些得意的回到洛阳身后，脸色不变，呼吸平稳，显然这点动作对他而言，根本不在话下。
林若军拍手赞道：“黄小哥好俊的功夫！”
屈万华也跟着拍起手来。
看得出来，他们是真心佩服这黄安的功夫。
洛阳面有得色，看了屈万华一眼，那意思如果我这兄弟在场，你还敢对我动手？
高手过招，出手便知有没有。得到两人认可，洛阳算是找回了面子。
“不过我们还是想去神龙鼎看一看。能不能上去，那就看天意吧。”林若军再次婉拒了洛阳的邀请。
洛阳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只好无奈的说：“二位兄弟不见黄河心不死啊，那你们保重，如果那边上不去，一定记得回头啊，到时候哥哥我还是欢迎你们回来！”
待洛阳、黄安离去，老王从小木屋钻出来，俯身在木屋底下捣弄起来。迎着两人疑惑的目光，他扒开一堆夹杂着枯草的松土，从里面变戏法似的抓出几根红薯、土豆。
“原来这里还有私货！”屈万华埋怨道：“害我饿了一晚上肚子，又冷又饿，真是难受死人了。”
老王脸红了，不好意思的说道：“昨天是我不好，把二位小兄弟当成了外人，所以……”
“所以就饿了一晚上肚子，想等我们走了再吃独食是吧。”屈万华毒舌道。
“这不，王大哥准备和我们分享了嘛！”林若军圆场道。
“我去弄点柴火。”老王准备逃离现场。
“王大哥你身上有伤，休息休息，我去弄柴火。”屈万华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忙抢先一步，就当是将功赎罪。
三个大男人，坐在火堆前，闻着诱人的烤红薯、烤土豆香气，身上渐渐暖和起来，一身的疲惫一扫而光，顿时变得红光满面，容光焕发起来。
“真香，怎么以前不觉得呢？”屈万华抹了抹嘴角的红薯渣粒。
“皇帝落魄的时候，吃这个，也会觉得这是天下第一美味。”林若军咬了一口烤土豆，笑道。
“那就托皇帝和大佬们的福了。”屈万华笑道，“那么大佬你觉得这味道如何？”
林若军忽然叹了口气，黯然道：“什么大佬，你没听洛阳说吗，现在1800米海拔以下的地方都被淹了，现在我们是一样的无产阶级咯。”
亲人、财产，1800米以下的俗世红尘，都成了生死不明的泽国汪洋……
眼见气氛从欢乐中跌落，林若军赶紧打住话题。
他冲屈万华喷出一口香味十足的土豆气，喊道：“怎么样，想不想吃啊？”
“啊，好香啊。”屈万华惊喜道，方才只顾吃红薯，没发现烤土豆才是真正的人间美味。
老王正好扒拉出最后一个烤土豆，仿佛怕被屈万华抢走一般，忍着烫，捏在了手上。
这温度绝对不低，烫得他脸色都变了。
屈万华空手而归，不甘心的问：“还有吗？”
老王把咬了一口的土豆掰成两截，把自己咬过的一截递给屈万华。
屈万华嫌弃道：“能换一下吗？”
老王“哎呀”一声，遗憾的举着刚咬过的另一截，道：“要吗？”
屈万华接过半截土豆，瞪了一眼老王，骂道：“就你手快！”
他随即把土豆扔到火堆里，心想老子不吃，你也别吃。嘴上还忍不住补刀：“小气鬼，你明明就是故意的！”
林若军在一旁圆场：“王大哥吃得还没咱们多呢，你就别跟主人抢了。”
想起对方是主人，屈万华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假装吃饱了，说道：“我早就饱了，只是逗他玩儿嘛。”然而肚子“咕叽咕叽”不合时宜的叫起来，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
老王似乎有些生气，却不笑，转过头去找竹筒，没有接话。
林若军也没有再说话，冲屈万华眨了眨眼睛。
遥想以前吃饭都是酒足饭饱，现在是酒没有，饭不饱，看着渐渐熄灭的火堆灰烬，屈万华心灰意冷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