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莫要这般盯着微臣的妻子
御花园，一丝风都没有，柳枝也不大摇晃。
几只小雀在树荫下乘凉，偶尔叽叽喳喳聊两句，不过它们的交流声并未打破凉亭内的尴尬。
男子跪在地上，等待天子发落，新科状元第一天上岗便要被砍了头，恐怕他也是头一个吧。
南木嵘闭了闭眼，随即壮着胆子继续道，“皇上仁慈，若要治臣死罪还请不要牵连无辜。臣家中还有两个年幼稚子，妻子前不久也失踪了，微臣自知罪不容恕，请陛下允臣先找到娘子，安顿好了家人自会赴死。”
说完，以头触地，磕了个头匍匐着身子。
皇上身边的禁军侍卫已经撤下去了，他端坐在椅子上，眼中的的情绪不明。
“起来吧。”
男子抬头，不解地看向皇帝，“皇上？”
“朕恕你无罪。”
南木嵘又对着拜了拜，感激地道，“微臣谢皇上，吾皇圣明。”
楚君临瞅了他一眼，幽幽道，“赦免你，你就说朕圣明仁慈，若是朕当真杀了你岂不是全天下的人都要骂朕昏庸无道了？”
说来也奇怪，不善与人交往的南木嵘，面对当朝皇帝的时候竟有几分说不出的亲切，他态度恭敬，低着头又试探道，“皇上既饶了臣的罪，那微臣的妻子……”
“嗯？”楚君临目光如炬，沉沉地问。
余光瞟了一眼远处假山后面的湖碧色身影，皇上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回去吧，朕乏了。”
先前领着南木嵘过来的内侍，又带着他出了御花园，好生送到了宫门口。
这一趟，南木嵘惊出了一身冷汗，巍巍皇权之下他的命就如蝼蚁一般。今日之事让他大为震动，还是得赶快找到娘子，免得自己就这样带着遗憾下了黄泉。
他走以后，御花园内坐着的男子并未离开，对着假山后边的人故意严肃地道，“大胆，谁在那边偷看，还不快出来！”
假山后，楚落雪带着宫女连翘走了出来，对着皇上行了个福身礼，嗔怪道，“前几日，皇兄不让我出宫去见他，如今却把他叫来这里刁难他，这是何道理？”
被自己的妹妹这样说，楚君临多少钱有点吃味，漫不经心地踢了踢刚才南木嵘用过的小桌子，“哼，就当我是个没有人性的冷酷皇帝吧！”
真是头疼，这么大人了还和月儿闹脾气是一个样儿，楚落雪露出个乖顺的甜甜笑容，走到旁边帮他布菜。
她夹起一块色泽红润的酱肘子，放到碗里，关切道，“皇兄今日辛苦了，来，尝尝这个，母后说这个好吃的。”
男人果然很受用，吃着妹妹夹的肉，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膳房的厨子手艺又精进了些。
“朕的傻妹妹，科考之事事关重大，稍有差池便会引起朝野动荡。你若是在会试之前出宫，他因为你分了心该怎么办？亦或是有人看到你同他来往，污蔑他攀附公主，到时又该如何自证？”
见妹妹表情凝重，楚君临又接着道，“你想见他朕是明白的，不过得考验一下，若是他因为有机会迎娶公主就抛弃了家中的妻儿，那还不如一刀砍了痛快，朕的妹妹绝不许任何人欺负！”
是啊，科考确实牵扯甚广，马虎不得，不过皇兄话里话外的维护让楚落雪心里暖烘烘的。
“知道了，我就是随口说说，落雪知道皇兄是一片好意，一切都听皇兄的。”
楚落雪说完又给他夹了几道菜，把人哄高兴了准备离开。
吃完了饭，楚君临看着女子柔美婉约的脸庞若有所思。
这丫头平时的衣服都是宫里准备的，看不出喜好，首饰也以简单大方为主。今天么，身上的湖碧色梅花纹宽袖裙，灵蛇髻上有两只紫玉兰琉珠步摇，看起来是精心打扮过的。
男子看着妹妹转身要走的身影，缓缓道，“既然南木嵘做了朕的门生，也不好太过为难他。也罢，朕何必做那棒打鸳鸯的棒椎呢，今日你便可出宫去见他，记得早点回宫。”
楚落雪闻言果然喜笑颜开，对着他说了好几遍，“谢谢皇兄，皇兄真好……”
这边，南木嵘回来之后整理好昨天弄乱的屋子，握着一支用了很久的毛笔发愣，这是成亲之后娘子给他买的，他很喜欢。
外头的敲门声打破了他的怀念，打开门是一个陌生的女子，看着年岁不大。
“你是？”
女子打量了一下，问道“你是南木嵘吗，这是我家主子给你的信。”
“你家主子是谁？”南木嵘问道。
“你看了信自会明白。”女子说完把信交给他就走了。
信封上没有字，不过心上的内容却又让南木嵘险些站不稳。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今日申时三刻，邀君城北春福楼一见。”
这首诗是成亲第二日，他和娘子共执笔一起写过的诗，娘子还打趣说他这颗红豆生在南犁村了。
难道！是娘子！
他赶紧回屋里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对着水影照了好一会儿，匆匆赶去了春福楼。
城北，春福楼。
送完信回来的连翘站在旁边和百薇说悄悄话，“诶，我跟你说哦那个状元看起来呆头呆脑的，看起来都配不上公主……”
白薇沉稳些，拉了拉她的手，“你别说了，主子的事也是咱们可以议论的吗，不守规矩。”
“连翘，你说什么呢？我也想听听。”楚落雪听得一清二楚，故意冷声叫她。
连翘捏了捏手帕，小声嘀咕，“主子，我就是……就是觉得你哪哪都好，那个呆头状元配不上你。”
说话间，旁边包间的男子也带着随从落座，座位紧紧挨着这边的墙面。
“笃笃笃……”
来人正是连翘说的呆头状元，白薇未做多想，在男子进来之后拉着连翘走到门口，为主子留出空间。
“娘子？真的是你！”男子看到窗前的湖碧色衣裙女子，有一瞬间恍惚，这人好像在梦里见过……对了是娘子啊。
女子巧笑倩兮，美目流转，笑着笑着红唇微张，“相公，好久不见。”
南木嵘忙不迭在旁边坐下，眼巴巴望着她，“娘子，我……我收到星儿的信说你失踪了，我好担心你。看到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确实发生了些事情，不过都过去了，我也想孩子们。”女子回以一个安抚的笑容，柔声说。
“娘子，我们赶紧回去吧，月儿他们……”
“真巧啊南卿，咱们又见面了。”穿着靛青色云纹袍的男子推开门笑着走进来。他摇着手中的纸扇宛如风度翩翩的俊郎书生。也不管南木嵘是何反应，掀着衣摆就坐下。
南木嵘想拉着娘子起身行礼，男子出声制止，“不必多礼，在这我就是楚公子，莫要大惊小怪。这位女子模样到时端庄秀美，她是……”
“皇……楚公子，她是我的妻子，不知公子也在这里，实在抱歉，我们这就离开。”
男子的折扇摇得欢快“凡事讲究先来后到，可这个后来者偏偏看上了你这包厢，不如咱们一起吃些茶点说说话吧。”
自这男子进来之后，楚落雪一直低头喝茶，不过微微撅起的嘴角表示她此刻心情不佳。
吃饭的时候，小二上了一桌子菜，荤菜几乎都放在楚落雪面前，这让心思细腻的南木嵘有点警惕。
对面的“楚公子”也时不时直勾勾看着娘子，感觉怪怪的。
直到男子给楚落雪夹了一块红烧猪肘，并且温润尔雅地笑着看她，南木嵘终于明白了。他面上严肃，言辞恳切，“皇上，请莫要这般盯着微臣的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