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挖野菜的小秀才采了个姑娘
崇和五年，秋末冬初，通州连着下了三日大雪。
通州北边的山里，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踉踉跄跄，终于支撑不住倒在雪地里。
这动静惊吓住在林中刨野菜的瘦弱男子，他一身书生打扮，鞋面上的补丁勉强遮住脚趾头。
这么冷的天，农户们都闭门不出，只有他来不及储备粮食。他饿了三天，眼见雪小了一点，拿上竹篮上山找点吃的。
身后树丛传来的声音把他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会这么倒霉吧，什么野兽这么冷还出来溜达？
他瘫坐在地，想借助旁边的树枝站起来。这时，身后又传来一阵响动，听声音这个野兽的个头还不小呢。
根据声音的远近推测，它距离自己还有十几米远，自己现在起身躲在树后面呢？还是拔腿跑下山呢？哪种活命的机会大一些？
等等，它好像越来越近了，“野兽”踩在雪地上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声音并不干脆。
偏偏这种缓慢移动的声音更让人头皮发麻，男子挣扎着起来，没成功。
就有余光看一眼吧，只看一眼，然后赶紧站起来跑下山，他下了决心。脑袋机械地扭了一点点，假装自己没有看身后的“野兽”。
这一看不要紧，又把他吓到了，“野兽”的毛发好顺滑，它怎么还穿着鞋子啊！好吧，这应该是个人。
不是野兽就好，不是野兽就好，就他细胳膊细腿的还不够野兽吃一顿呢。
见那人身形瘦削，脚步虚浮，想来也是个苦命的人。不由得心生感慨，壮着胆子开口。
他侧身拱手作揖，小声说道:“小生南木嵘，是南犁村人，这天寒地冻的，你也来挖野菜吗？”
对方并未回答，他好奇地看过去，面前的人身影摇晃一下，然后直挺挺倒下去。
不会吧，不会吧，遇上碰瓷的了？
素来胆小心不细的南木嵘看到这个场面，脚指头忍不住抠了抠鞋底，这么大个人总不会就这样没了吧。
隔了将两米远，他拿了根树枝探着身子戳了戳，地上的人没有动。
又用树枝挑了挑那人的手，确定手的主人不会动了，他放心地转身准备回家。
倒不是他冷血，村东头的大壮前些天救了个大爷，结果大爷醒来就说自己是被大壮打晕的，硬是讹了两只鸡才罢休。
想到自己家徒四壁也就不敢把人救回去，万一被人讹上了……
万一被人讹上了也不怕，自己都饿了好久了，要讹也没东西讹。
走了两步，他才想起来刚刚带来装野菜的竹篮忘记拿了。
捡起破旧的竹篮，雪地里躺着的人又撞进他的眼里，天上的雪又不要钱似的往下坠，砸在他的心尖上。
不出一个时辰，那个人就会被白雪盖住，夜里就会冻死，没有人知道他曾见死不救。
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罢了罢了，不就是个瘦瘦小小的人吗，大不了被讹的时候把自己这身衣裳给“他”。
南木嵘生得瘦高，险些拽不动地上的人。捡了些树枝做成简易板车，用藤蔓固定好，把人拖回家了。
因为住得位置偏远，最近的邻居也隔了两三百米，又碰上大雪天气，没人注意到他拖了个人回家。
哼哧哼哧把人搬上了木床，那人的头发滑下脸颊，露出了脏兮兮的一张脸。
去屋外盛了些雪回来，放在柴火堆边上煮热，绞了帕子帮“他”擦去脸上的泥污。眼前的人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这……这……
这分明是个姑娘啊，怪道男子的肌肤怎会如此柔软。哪家的姑娘会在大雪天出现在山里呢，莫不是捡了个雪仙子回来？
意识到自己救的是个姑娘，他的手和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孟子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也。
他一个读书人，怎么能和一个女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般想着他的脸也越来越烫。
等她醒了就立马让她离开，这样也不算违背孔夫子吧。
”嗯唔……”床上躺着的人发出微弱的声音，黛眉微蹙，似乎马上就要睁开眼睛。
要不自己出去拿些雪来烧热水吧，趁她还没醒，这样就不会太失礼。
刚转过身，脚还没迈出去，女子开口说话了，“南公子，多谢……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偷跑失败的南木嵘低着头，愣是站在门口回话，“姑……姑……姑娘不……不必客气，既然醒了就……就……”
他脸皮薄，让他把人赶走还真是难度不小啊，更何况还是个身体虚弱的小姑娘。
还没等他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咕咕……”
“咕咕”
有主见的肚子会让主人尴尬，恰好屋子里的两人的肚子都有主见。
“你……你……稍作歇息，我去……去拿吃的。”南木嵘迈着大长腿，几步就出去了，还把门掩好。
女子抬眼看着向屋里的光线渐渐暗下去，外头应该天黑了吧。
南木嵘一去就是半个时辰，回来的时候拿着半个红薯，一个缺口的碗里盛着野菜汤。
他把门大开着，又走过去关上一点，确保风不会吹到床上躺着的人。
略显局促地道，“姑娘，家里没有食物了，这些是我找邻居婶子借的，你将就吃点吧。”
哼，他可不是书呆子，告诉她家里没食物了，她应该就会自行离开了吧。
她怎么不说话啊，也不接过手里的食物，莫不是嫌弃自己厨艺不行？他的脚指头又又开始紧张了，鞋面上缝的歪七扭八的补丁好像又要裂开了……
女子同样注意到他的鞋子了，脚尖的泥污还有些湿，家里的厨具都要落灰了，这些吃食应该是他走了很远才借到的吧。
少女挣扎着坐起身，向他鞠了一躬，“南公子，多谢，你也一起吃吧。”
她接过那碗野菜汤，捧着碗喝了起来，因为饿极了喝汤的速度并不慢，却仍有女子的秀气。
见她开始喝汤，南木嵘看着手里金黄的红薯不争气的咽了下口水。他也三天没吃东西了，这个红薯香香甜甜的闻着就知道很好吃。
哼，他扭过头，把红薯放火塘边温着，这个姑娘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可别又晕倒了讹他，还是留给她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