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探花骑马冠京华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沈家二郎,世无其二!”
落京之上,红灯白马,长长花路,整个落京百姓都出来看着这举天同贺的盛况。路边稚子嬉戏,笑语晏晏,无论是扎着髻角的幼女,还是被梳成长小辫儿的童男,都拍手欢唱这这流传一时的歌谣: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沈家二郎,世无其二!”
“这孩子唱的,是那新科探花么?”深墨色长衫的年轻女子出声询问同伴。
她的同伴是个娇俏的豆蔻少女,一身粉色的衣裳,一双眼里尽是少女心事:“是啊!就是那位及冠不久的新科探花。”
年轻女子笑了笑,打趣道:“你这模样,恨不得要嫁与他一样。”
粉衣少女盈盈一笑:“我都是想有那样的运气。不过听说那探花郎早已经定了亲吧。”
年轻女子摸了摸妹妹的脑袋,道:“这样的人物,自然是早就被人看上了啊。不过,我听说那探花郎少时可是落京有名的纨绔呢!”
粉衣少女好奇问道:“哦?”
年轻女子道:“探花郎可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子,这天潢贵胄的,年轻时候不愿念书,被父亲,就是当今的青州沈提督关到翰墨书阁去反省,但是呐,你猜他做了甚么?”
粉衣少女撒娇道:“姐姐!”
年轻女子宠溺地道:“好啦。那探花郎,可是烧了整个翰墨书阁,还被遣送寒山静修三年呢。”
“啊?”粉衣少女眼里的光更加亮堂了,“那岂不是浪子回头的故事?”
“你呐,”年轻女子捏了捏少女的鼻子,“你又看酒名先生的书了。我这就回去回禀母亲,把你的丫头打发了!”
粉衣少女又开始蒙混过光。
“探花郎!!”人群中熙熙攘攘,一个声音响起让所以的人都欢呼了起来,长空的碧蓝色、满街的花色,都不及那年轻探花郎一袭探花服的朱红惊羡世人。
粉衣少女看过去,竟是痴愣了许久。
那少年面皮白净细嫩,一看就是被千宠万爱着长大的,眼眸清澈灵动,似掬着一捧清水,眉目秾丽,但那眉眼的矜傲却让人生不出半分将他视作女子的勇气。
高头大马之下,无数的少女朝探花郎身上掷花,探花郎却一直含着笑意,像是亲和却又毫无傲慢骄视之意。
天潢贵胄,年少才高,冠盖京华,众人艳羡,无外于此。
春风楼阁上,一人执着一杯酒,正煞有趣味地看着这一切。
他身后的黑袍男子走上前一步,道:“大人,下官不明白,这沈约明明是太后一党,纵使他的确是有些才能,但是当今圣上频频皱眉,您为什么要极力进言他为探花?”
那执酒之人回过头来,眼里的笑是虚的,眼底却是冷冷的凉:“什么时候,我也要向你汇报的了?”
黑袍男子心下一惊,连忙屈身:“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大人见谅。”
执酒之人冷冷道:“起来吧。我点他,正是因为皇帝想要点他。”
黑袍男子不解,又半天不敢问出声。
执酒之人道:“下去吧。”
黑袍男子连忙抹了一把汗,退了下去。站在执酒之人身边许久却没有出声的男子笑了笑,夺下执酒之人的酒杯,笑道:“真有你的。他本是状元之才,你竟然生生将人点成了探花,让遁叶知道了,你季寒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季寒拍掉身边人的手,虽然笑着,声音却是一股狠意:“唐默之,我不记得我和你有熟到能共饮一杯酒。我点他为探花,是为了他好,也是保住你和圣上的昔日发友;再则,被圣上知道,我看吃不了兜着走的人,会是你。”
唐夜笑了笑:“季薄山,你呐,真是年少心狠啊,和那年少才高的沈拾得底儿里都一个样。五年前他发个烧还能将人都忘光,还一声不响地回金陵念书,现在还科考中了个探花,什么都不知会我们这群老朋友;你呢,好歹也认识了五年了吧,还是能笑着说最恨的话,我真不知道你们两个谁比谁狠。”
“燕云王,”季寒还是一张笑脸,“你是那沈约的老朋友;我可不是。”
唐夜道:“也是。说起来,你们好像除了那次你父亲过寿见过,就没再见过了吧?那这次琼林宴,你们就能好好见上一面了吧。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他呐,性子最是骄傲,和你指不定会打起来。”
季寒唇角的幅度加深了些许:“哦,那我就拭目以待了。这位新科探花郎。”
……
沈府上热闹非凡,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叶霜雪被近来的喜事给滋润的人也娇嫩了不少,一身的宝蓝色宫裙也丝毫没有输于那些个年轻的官家新妇。
“母亲。”
进来一人礼数尽至,抬起眉眼,是刚刚还在游街的沈约。
叶霜雪笑开了花:“我儿回来了?”
沈约乖巧笑道:“嗯。各位夫人安好。”
一排的官家夫人纷纷笑脸展开,爱不释手地看着眼前的沈约,夸着他的乖巧知礼、年少才高,恨着自己家的小兔崽子怎么没有沈约这样的风华端正。
其中一位墨绿色宫裙的夫人掩着咳,还是仰头笑着问:“我倒是糊涂了,拾得今年可是已经及冠了?”
叶霜雪笑道:“这孩子正是今年及冠呢。快了快了。”
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心照不宣地笑开了。其余宫妇只好陪着笑,知道自己心中盘算着为自家孩子打算的事情没了着落了。
沈约道:“孩儿先行退下,母亲和各位夫人好生着,孩儿已经命人去点上暖香,母亲的手便不受那寒冻之苦。”
“真是孝顺孩子。”宫妇之中窃窃笑道。
叶霜雪心中甜出了蜜来,应声让他去好生休息。
沈约过厅堂,换了身素色衣裳,披个流云朱色大氅,竟然直直往一处林地走去。
那林子好似一片蓝色的云,雪素压着满树,已然分不清那枝头的到底是树还是花。
沈约心中有些空落落的,他将一支冰霄花拈下,把玩手中。
今日虽然骑马京华,虽然有些耿耿于自己竟然不是状元,但是好歹也完成了一些自己的期许。
“山寒天下空,约旧此心同。”沈约喃喃自语道,“这两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自从五年前在寒山遇大水高烧之后,沈约就把所有的事情忘个精光,就连父亲母亲,也只是隐隐有些许印象,但是这两句,在他在金陵静养念书时时常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每当他想去想这两句话背后的记忆,都是一片空空,就好像是雨落在无边的旷野上,只有嘀哩嘀哩是雨声,之后呢,没有一丝的风物,只有一片空荡荡的白。
他不记得了。
不过,山寒天下空,自然是盛世之景;约旧此心同,说的必然是执念为用罢。
说不定,是仙人托言,赋予自己开创太平盛世之意。
沈约将那冰霄花生生掷在雪地上。
既然是盛世之景,他必然要一番作为,治一治这官场的风气。
说起来,父亲告诉他自己以前是很顽劣不懂事的,但自己怎么完全没印象?
不敢相信,那个竟然火烧书阁的人会是自己。唉,真是给现在的自己丢脸。
“约哥哥!”
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像婉转的黄莺啼歌,沈约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沈约转过身,温声道:“雪天里的,你怎么出来了?”
少女面容娇柔,双手敛着黄鹅黄色貂裘大氅,笑道:“来看看你做什么呀。”
“雪轻,别闹了。”沈约为她系好大氅的带子,“好好回去休息吧,女孩子家家的。”
杨雪轻柔柔一笑,道:“约哥哥,探花了,什么时候娶我?”
沈约无奈地笑道:“得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
杨雪轻略略一笑,不再端着一幅柔弱姿态:“好吧。我也不想嫁给你,不知道爹娘和伯父伯母想什么,明明知道我是不嫁人,要去游历江湖的。”
沈约无奈道:“行行行,我也不敢娶你这大小姐。对你好吧,就像对着自己妹妹别说成亲想到要和你一辈子都可怕;对你不好吧,我会被你哥烦死。”
杨雪轻道:“你不用管那个二愣子。他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事,哪里有权来管我呐?”
沈约道:“你哥他?”
沈约想起在金陵看到杨听昶的来信上写的事,就有些麻烦。
“他,”杨雪轻摇了摇头,“他还是躲着茗哥哥。”
沈约也不知道说什么。
毕竟杨听昶是唯一一个在他记忆中出现的发小,而其他那些,或是情感不深或是印象不深,他竟然死活都想不起来了。
杨听昶和唐茗,又是另外一段事情了。
“约哥哥,”杨雪轻有些担忧道,“你最近怎么了?我觉得你之前一直念书那么狠我就有点想问了,现在科考了,你还是好像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大家都说你变的乖了,但是我觉得你好像没有以前开心了。”
沈约错愕了一瞬,恢复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笑道:“有吗?我没有不开心。”
只是觉得好像那么空了,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