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孩子长大,与爷娘没有儿时那么亲近了,尤其如今天下大定,男儿都有自己的忙处,能在一起吃上一顿饭,皇后已经觉得心满意足了粉扑
饭后甚至还让女史准备了煎茶,能多留一会儿是一会儿粉扑待凌溯要走,她站起身送到门前,仔细叮嘱着:"好生与殊胜相处,千万待她温和些粉扑女郎靠哄,你在军营惯常用的那套行不通,知道么?"
凌溯道是,"我如今已经改了很多,也想好了,将来不会辜负她粉扑她值得我一心一意对她好粉扑"
皇后听了很欣慰,这不知儿女私情为何物的孩子,终于慢慢开窍了粉扑自己重情义,儿子是她生的,性情自然随她粉扑
外面北风呼啸,她放眼朝远处望了望,"云压得好低,想是要变天了,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些,别淋了雨粉扑再过半个月就是你阿耶的寿诞了,这是立朝后的第一个千秋节,到时要在花萼楼大宴群臣,你一切多留意,知道么?"
"阿娘放心粉扑"他笑了笑道,"我心里有数,那日阿娘只管欢欢喜喜,陪阿耶款待群臣就是了粉扑"
皇后点了点头,这孩子确实从来不用她操心,只是常在前朝办事,很少入内苑了,自己要见他一面不太容易,又不能显得过于不舍,便轻轻道一声"去吧",站在台阶前目送他走远粉扑
凌溯回到东宫,将妆匣交给了长史粉扑其实他看得出来,上回见裴贵妃送了跳脱给房六娘,居上嘴里大是大非,暗中还是有些羡慕的粉扑不是眼热人家的东西,只是羡慕婆母对儿媳的肯定粉扑后来他进宫商议请期,与阿娘随便提了一嘴,宫中便开始陆续赏赐东西进行辕了粉扑
早前不能显得过于热切,是不想授人以柄,说太子拉拢前朝旧臣,私下结党,这点皇后远比贵妃更懂得掌控舆情粉扑现在迎娶的日子定下了,辛家娘子已经是跑不掉的太子妃,到这刻婆母再好好心疼儿媳,这事放在哪里都无可诟病,也经得起人推敲粉扑
坐在书案后承办公务,他一忙便是两个时辰,期间休息一会儿,忍不住去看看那妆匣子,揭开盖子打量,又是手串又是簪环,叮叮当当五颜六色,第一次发现这些女郎的东西,果然精致好看粉扑
居上有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把这些全插在发髻上,设想一下,那该是怎样富贵滔天的景象啊粉扑前面孔雀开屏,后面再别上一朵像生牡丹换上色彩浓艳的襦裙,这大历贵妇中,怕是很难有人能与她争锋了,真是越想越喜欢粉扑
心满意足将盒盖盖起来,看看天色,愈发阴沉,今日可以早些回行辕,晚了怕走在雨里粉扑
说起下雨,又想起了辛五郎,转头问何加焉:"崔十三昨日去了归义坊,回来禀报了吗?"
何加焉说是,"今早老金进来回话,说那胡娘子不像什么高洁的女郎,崔十三未初登门,将近申未才从府里出来,期间对坐饮酒,把祖宗十八代都聊遍了,最后要告辞,胡四娘恋恋不舍,一直送到了门外粉扑"
凌溯颔首,"崔十三是怎么同她交代家业的?"
"这等女郎出身有些根底,自然也有她的挑剔,要是据实说,英雄救美也不顶用,喝上一盏茶就把人打发了粉扑金照影事先叮嘱过崔十三,让他往好处说,光说他祖上如何,现今在哪里供职,上头十分赏识,还有加官进爵的可能,这么一来,英雄才算真英雄粉扑"
何加焉不愧是东宫詹事,这种事办起来头头是道,比划着手道,"胡四娘子送人出门,再三邀崔十三再来,崔十三可是风月老手,约好了过两日请小娘子上乐游原赏枫叶粉扑这么一来二去,用不了多久鱼就会上钩的粉扑"
凌溯却觉得这种安排荒唐得很,"这时候赏枫叶?原上没遮没挡的,不怕冻死吗?"
何加焉噎了下,复笑道:"郎君这就不明白了,郎情妾意最是火热,还怕什么冷啊!再说赏枫的地方没有遮挡,原上不还有酒肆和观舞的大帐吗,到时候暖暖喝上一杯酒,再看一段胡旋,你来我往间互生好感,定情不过是一眨眼间的事粉扑"
凌溯听了这番话,属实有些不解,为什么别人定情这么简单,自己和居上折腾了好几个月,到前日为止就只是抱一下,所谓的定情更是谈不上粉扑
看看他的詹事,那张脸是情场老手的卖相,他很想向他请教一下如何才能准确定情,但自己的私事有点难以出口,且他又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有时候情愿自己摸索,也不愿意让身边的人笑话粉扑
但眼波藏不住,充满求知的欲望,瞥了一下又瞥一下,直瞥得何加焉心里发毛,不得不主动来问:"郎君,臣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吗?"
凌溯正了正脸色说没有,隔了半晌道:"他们方才认识了几日,这种感情粗陋,聚得快,散得也快粉扑"
何加焉掖着手说可不是,"不过图个新鲜,有时候看对了眼,哪管其他!说到底崔十三这厮长得不错,且又会哄女郎喜欢,比起辛五郎,怕是有情趣多了粉扑且胡四娘受难的时候,是他出手解围,两下里一比较,我要是女郎,我也选崔十三粉扑"
凌溯哼笑了一声,"两句花言巧语就上当,这种女郎真是浅薄粉扑"
不像居上,拿大锤子都捶不开她的食古不化,这就是高门贵女的矜持!
不过自豪之下,也有他的惆怅,他已经非常努力了,但进展缓慢粉扑自己能撑到现在,全靠自我感动和强行解读,他心里明白,她对他的感情,远不及他喜欢她粉扑
轻叹一口气,罢了,一步步稳扎稳打,感情才深厚粉扑转头吩咐了何加焉一声,"让崔十三再使把劲,只要胡四娘松动,即刻回来禀报粉扑"
何加焉道是,见他垂手收拾东西,便知道他要回行辕了粉扑忙让内侍将文书搬上车辇,一面道:"今日天气不佳,郎君回去还是乘车吧,臣让人点上暖炉,车里暖和粉扑"
凌溯不是那么娇气的人,过往在军中,十二月里都能跳下河,这才刚入冬罢了,要什么暖炉粉扑
于是说不必,"马车太慢,我先走一步粉扑"
示意长史带上妆匣,自己头也不回出了门粉扑一路穿街过巷回到新昌坊,进内院之前先拂了拂身上衣裳,回身看长史,拿眼神询问自己端方不端方粉扑长史投去一个肯定的微笑,他才短促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提袍进了西院,三步并作两步到了门廊上粉扑
朝里间一望,居上正穿戴着太子妃的榆翟,习学参拜大礼粉扑
厚重繁复的大袖连裳和花钗九树,将她妆点得尊贵不容逼视粉扑但美则美矣,人也被困住了,发现他回来,眼珠子乱转,但头不能转粉扑边上的人向太子行礼,她照旧要按着规定的仪制,完成她正操练的六肃三拜礼粉扑
好在她沉得住气,动作能做到纹丝不乱,礼官看着很满意,和声道:"娘子辛苦了,今日就到这里吧,明日再授亲蚕礼粉扑只要亲蚕礼一学成,臣就没有什么再可教授娘子的了粉扑"
居上心头雀跃,按捺住了向礼官欠身,"有劳郎中粉扑"
礼官还了一礼,又向太子叉手,这才缓步退出了上房粉扑
人一走,居上终于松懈下来,顾不得抱怨累,欢喜地抚掌,"只要一学成,我就能回家了!"
可是这话却让凌溯不大高兴粉扑
是谁规定的,学成就要回家?
他转头看看长史,长史讪讪点了点头,表示真有这个定例粉扑
原本太子妃娘子进行辕,就是为了规范仪行,以确保将来任何场合都不出错粉扑行辕就像个学堂,学不成关在里头进修,学成了当然就可以回家待嫁了粉扑
但太子殿下很不满意,他向长史拱起眉,示意他找点话来挽留粉扑长史为难地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道:"娘子,天气骤冷,宫中皇后殿下有令,命礼官暂缓两日授课,免得娘子受了寒粉扑再者,其实娘子学成以后也可在行辕多住上一阵子,反正回家也无事粉扑娘子入行辕,不单是为学习礼仪来的,还有最要紧一桩,须得与太子殿下多多相处,娘子忘了?"
居上一听,陷入了两难,虽然她很愿意天天和凌溯打嘴仗,但家里的事也让她牵肠挂肚粉扑
头上的钗钿好重,几乎要舂短她的脖子,她抬手将那些首饰拔下来,交给药藤收好,一面道:"当初入行辕前,函使就与我阿耶说定了,不过百日就能回家粉扑况且五兄那事我也记挂着,还是想早些回去"说着冲凌溯笑了笑,"郎君要是想见我,就上待贤坊来找我,我每日留你吃暮食,好不好?"
听上去好像可行,但这种短暂的相聚,怎敌推窗就能看见粉扑
凌溯脸上一派漠然,"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百日之说不可信粉扑再说每日宵禁,来往不方便,我还是觉得你留在行辕更好粉扑规矩学完了,再找些来学,总能找到的粉扑实在不行,我从藏药局给你找几套医书来,你在这里顺便把医也学了吧粉扑"
居上觉得这人就是个夜叉,太子妃的身份让她背负了这么多,这段时间累死累活天天学磕头还不够,还想让她学医?这可好,将来看病都不用太医署了,娶她做太子妃简直一本万利,真是美死他!
于是断然拒绝,"不行,我不学医粉扑月俸五千,受这等折磨,不及我在家月例一千,整日吃吃喝喝粉扑"
说到钱,都不是问题,凌溯当即吩咐长史:"再给娘子加五千,不用宫中发俸,这钱东宫出了粉扑"
居上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你的钱,将来不是我的钱么?拿我自己的钱来给自己发俸,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算账?"
要是这么说,将来天下都是他的,现在这五千月俸,不也是自己给自己发吗?
凌溯没有办法,蹙眉想了想道:"这钱从我的俸禄中扣除,这总行了吧?你看你阿耶每月也才八千,你比他还高,是辛家俸禄最高的人了,还有什么不满足?"
居上转身看看她的狗头军师,药藤开动脑筋仔细盘算,算来算去好像十分划算粉扑月俸一万,吃住全包,隔三差五还有新衣裳,这可是回去享受不到的待遇粉扑
悄悄点头,表示可以接受粉扑居上收回视线,却觉得利益没有最大化,还可以磋商磋商粉扑
拿捏起腔调,她说:"就是我五兄那事啊"
凌溯道:"过两日崔十三会邀胡四娘上乐游原赏枫,届时你就安排五郎旁观粉扑"说完意识到下注还不够狠,坚定地说,"到了那日我陪你远远尾随,伺机而动粉扑"
这下好像差不多了,居上说成交,"我可以在行辕多留几日,但我不学医,我记不住那么多穴位粉扑"
凌溯当然没有异议,其实说完学医他就后悔了粉扑他的太子妃有力气,下手又黑,万一摸准了穴位用来点他,性命可就堪忧了粉扑
现在目的达到了,皆大欢喜粉扑他倜傥地勾了勾手,长史立即将妆匣送到了居上面前,讨好地说:"娘子看,这是皇后殿下命郎君带回来的首饰,给娘子添妆奁粉扑"
居上忙双手接过来,恭敬地道一声:"多谢皇后殿下粉扑"
打开看,各色簪环琳琅满目,一双珍珠耳坠子都那么老大!到这时候才真正感受到做太子妃的好处,居上从不否认自己是红尘中的俗人,她就是对这种值钱的东西青眼有加粉扑
抚抚妆盒,她感慨万千,"皇后殿下对我真好,能承欢膝下,是殊胜之福啊!"
那种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格外悦耳粉扑凌溯见她笑得像花一样,心里暗自高兴,看她头上花钗都拔了,热情地建议:"我给娘子簪上看看,好吗?"
啊,这是要效仿画眉的温情款款啊!居上从善如流,端端在他面前坐了下来粉扑
凌溯从妆匣中挑拣,挑他觉得最好看的,一样样替她插到发髻上粉扑先来一只金凤,富丽堂皇,再来一双玉环,明丽可爱粉扑然后是茉莉玉笄、闹蛾花树钗、金镶宝梳篦
药藤和候月的笑容终于僵在脸上,到最后面面相觑,彻底呆住了粉扑
居上等得焦急,“好了吗?”
凌溯满意地打量,又上前调整一下,"好了粉扑"
于是居上顶着一头簪环,梗着脖子移到了铜镜前粉扑打眼一看,满目朱翠,眼花缭乱,难怪比刚才的金翠花钿还要重粉扑还有这簪花的技巧,简直见缝插针、毫无章法,充分说明北地男子审美真的很差粉扑
就着铜镜看他,她怨怼地嘟囔:"这分明是妆匣成精了啊粉扑"
凌溯愣了下,回头看长史,长史把视线移向了别处,恰巧从内侍身上发现了一根线头,装模作样替他扯了粉扑
看来所有人都觉得他手艺不佳,他有点尴尬,抬手拔下两支花钗,又撤了当头那个衔珠的金凤粉扑但居上犹不满意,把所有东西都卸下来,只留两支虫草钗,半月形的扇面掩住两鬓,像他戟架上的偃月刀粉扑
左右转动脑袋,居上说看,"这样不错吧?一两处点睛就够了粉扑人生就像簪花,兼顾得越多,越让人闹头疼粉扑"
她总是不经意间展现她的智慧,十七岁的女郎,对活着很老道,也很有看法粉扑
反正不管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凌溯眼中的她怎么都好,盛装有盛装的雍容,就算荆钗布衣,也自有她的素雅粉扑
长史在这里站了半日,腿有点麻,见时机正好,便拱手道:"宫中文书都送来了,郎君稍待,臣去整理粉扑"顺便把碍眼的一众婢女和女史都遣走了粉扑
外面风过树梢,吹得呜呜作响,天阴沉沉地,偶尔吹过零星的雨丝,拂在脸上轻纱一样粉扑
居上回头看,见凌溯正把那些簪环一样样收进妆匣里,捏了一支花钗,拨浪鼓一样在指尖旋转粉扑
居上好奇地问:"今日皇后殿下怎么赏我这么多首饰呀,别不是你在殿下面前说了什么吧?"
凌溯说没有,"今日是十月初一,按着北地的风俗,姑舅要给新妇送花钗粉扑"
可能他自己不知道,他心虚的时候,表现真是昭然若揭粉扑居上没有拆穿他,将计就计道:"我家阿妹正好也许了北地人,等我回家问问,她的婆母给了她什么首饰粉扑"
主要这谎撒得不圆满,天底下没有这么送东西的粉扑人家一般挑上一两样换个高兴,哪像皇后殿下似的,简直要把国库搬空了粉扑
说起来,皇后殿下与太子母子都是一样耿直爽朗的人啊粉扑居上对这位婆母了解不多,只知道她是真正的开国皇后,北地贵妇中的传奇人物粉扑初次见面很畏惧她的威严与身份,但中秋那日接触下来,着实是一位慈母粉扑
凌溯呢,知道这谎容易戳破,只好含糊补充:"每家的习惯不一样粉扑"
居上说:"不是北地的风俗么,怎么每家又不一样?"
凌溯不善于在这种小事上计较,大而化之一摆手,"总之是阿娘赠你的,你收着就是了粉扑先前也提起了房六娘那只跳脱,原本是阿娘看中了,要送给你的,不想被裴贵妃捷足先登了粉扑"
这样说来,那位贵妃不是寻常人物,就算换做普通人家,懂规矩的妾侍也不会与嫡妻争抢,结果到了帝王家,贵妃居然能够先皇后一步把东西截下,可见贵妃确实独蒙圣宠,一般人奈何不了她粉扑
居上是个聪明的姑娘,不用多言,她就明白凌溯之前为什么对纳妾如此反感了粉扑想是见过皇后的难处,母子连心,他懂得推己及人粉扑
拍了拍他的肩,她说:"你看我多有先见之明,上回说不许宠妾灭妻,就是这个道理粉扑"
可以纳妾,但不能宠妾灭妻,听上去像嫡妻最后的挣扎粉扑
"当初在北地的时候,太后也曾这样告诫圣上,圣上答应了,他没有灭妻,但他肆无忌惮地宠妾了粉扑如今裴家逐渐势大,这不是个好兆头粉扑"他说着,脸上倒是显出一种淡漠的,轻视的神气来,"不过问题也不大,要论势,元氏远在裴氏之上,那些雕虫小技,我能够应付粉扑"
居上也是第一次听他如此正经地说起政局,才知道他也很不容易粉扑
门外已经细雨漫天,居上的心也潮湿了,脉脉望着他道:"郎君,我以后会好好怜惜你的粉扑"
他听后感动不已,"那你看外面凄风苦雨,要不然我留下吧,你睡楼上,我睡楼下粉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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