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宁昆山为绝夜长梦多,抓住温泛夜的锁链,“我这就把他送去幻境。”
菱歌:“我和师兄一起——”
宁昆山:“长老,菱歌是九洲台弟子,守半年锁灵塔是几百年的门规,门规不可逆。”
菱歌嗫嚅:“可是第十八层已经没有人了……”
锁灵石将她派到第十八层。宁昆山怎么也想不通,那块没有灵智的石头会做出如此荒谬的安排。
“门规是死的,人是活的。”醍醐看向菱歌,“大不了以后再补上这半年,对吧菱歌。”
菱歌小鸡啄米:“嗯嗯!”
宁昆山:“……”心累,实在是斗不过这位。
“您不是要为她修补飞行器吗?”宁昆山有话要单独和温泛夜谈谈,“我一个人送他去便是。”
宁昆山御剑而去。
“你放心吧。”醍醐宽慰道,“昆山绝不会违背师长的决定,哪怕他并不同意。”
菱歌看向他,“长老,您为什么这么醒得这么早?”
“走吧,我还有点时间。”醍醐指了指她怀里的小妖。
小妖已奄奄一息,花枝上小小的桃花逐一凋零,它也从一个正常孩童的大小缩成了一尊瓷娃娃。
菱歌将它埋进寝舍门前的空地,依醍醐所说注入灵力。
他欣慰地看着菱歌,孩子长大了。
“长老,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菱歌还惦记着。
“不可说,不可说。”醍醐微微一笑,抬手在两人周围筑起结界,“你可找到归墟的地标了?”
菱歌知他料事如神,并不惊讶,“没找到,长老你知道么?”
“我也不知道,或者说,我记不大得了。”醍醐道,“你已经从师兄那里取得了《太虚梦游录》,里面怎么说的?”
原来是师尊已告诉过长老了。菱歌用手指虚空画出罗刹海国残缺的坐标:“我只找到了罗刹海国的坐标,少了一个符号,不知是什么。”
“我早就听说过罗刹海国在虚空中与归墟相邻,原来是真的。”醍醐喃喃自语。
他兀自叹了口气,“可惜啊,我也不知道这残存的符号是什么,我和师兄都不擅推衍之术。”
“推衍?”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五十者,谓十日、十二辰、二十八宿也,合五十。及卦者,卦各有六爻,六八四十八,加乾坤二用爻,合五十。1九洲台只闻天听不测命数,谓之不可私窥天机。”
菱歌一头雾水。
“这些都是我从凡人那里学来的,都是些皮毛。说到推衍天象,他们比我们在行。只不过九洲台凌驾于凡间之上太久了,忘了我们也曾经是凡人,时过境迁,竟不屑同源同脉。哎。”
菱歌实话实说:“听不懂。”
“总之九洲台没有帮得上忙的,凡间说不定有能推衍星象的人。说到底,这地标便是罗刹海国在虚空中的位置。这个符号或许是它在三垣亦或二十八星宿中的位置,很是关键。你要答应我,在没确定完整的地标之前不要传送。”
菱歌听懂了一句,凡间有可以帮忙的人。
但她现在还不能离岛,菱歌忽地想到乔歌眉,她恰好去人间了啊!
菱歌从储物镯里摸出纸鹤,“五师姐去凡间了,我可以拜托她帮我找推衍的人!”
“甚好,你记得告诉她,那些人在凡间大多自称‘算命先生’亦或‘术士’,有不少是骗子,小心甄别。”
菱歌仔细地将诉求写在纸鹤上,朝纸鹤吹了一口灵力,纸鹤仿佛活了过来,振翅高飞,不一会儿便没入晴空。
“对了长老,我上次给您留了一块红玉髓,您喜欢吗?”
醍醐咧嘴大笑:“很喜欢,多亏了你……你可知那里面在念些什么?”
“知道啊,说的是文殊师利去见维摩诘。维摩诘把房间里的用具和侍者都变空了,只剩一张床。”2
醍醐道:“噢,原来如此啊。”
菱歌还以为他没听懂,深吸一口气要给他细细讲。
醍醐笑了笑:“我又有些犯困了,趁还没睡着前帮你炼器。下次再听你说,可好?”
“嗯。”菱歌点头。
海浪拍打沙滩,港口停泊着一艘艘凭灵力驾驭的仙舟。
温泛夜踉跄几步走到沙子上,扭头看向宁昆山,“这里不是什么所谓的幻境吧。”
“那船便是离开九洲台的唯一方法。”宁昆山指着满载起航的仙舟,“九洲台方圆千里的海域都有禁制,元婴期以上才能御空飞行。”
温泛夜立刻明白了:“你让我走。”
“不,我是九洲台的大师兄,我不会做这种事。”宁昆山重重一哼,“我只是让你看看,你想要的自由有多么触手可及,如果你懂得和菱歌保持距离。”
“我半年后就会死,何来自由。”
“这次醍醐长老出面保下了你,说不定下次也是。菱歌是我带大的,我断不会眼睁睁地看她被欺骗。纵你如何巧言令色我都能识破!好自为之。”
宁昆山警告道。
温泛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小黑:“这个人是不是有病,明明是那傻丫头先黏上来的,还怪我们!”
一个大浪扑上沙滩,冰凉的海水卷着温泛夜□□在外的脚趾。
温泛夜淡淡开口:
“你这种烂摊子一堆还假装看不见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如果她真的遇到麻烦,肯定不是因为我,而是你。那个女人喜欢你,你不喜欢她明说便是了。菱歌是我的看守,她便是那般负责的人。究竟是谁让她陷入危险,你心里再清楚不过。”
他看也不看宁昆山有些铁青的脸色,转头望向仙舟。
“你把我带到这里,如果我跑了那就是你的错。”温泛夜挑衅地勾了勾唇,忽然向仙舟的方向疯跑。
宁昆山大惊失色,唤出飞剑拦住他去路。
吹毛立断的剑在太阳底下泛着惨白的光,温泛夜止住脚步。
宁昆山:“那日你为何不跑?”
他问的是抓温泛夜那天。
当时他明明可以跑却没有跑,今日却展现出求生意志。
温泛夜:“那天不值得,今天值得。”
宁昆山语塞。
他抓起温泛夜,将他带到一条小径尽头。
“好自为之。”
温泛夜仿佛穿过一面看不见的镜子。
他脚下趔趄。
险些被他压到的小家伙大喊一声跑开了,躲在树后探头探脑。
它认出了温泛夜,主动走出来,“是你啊。”
是菱歌救下的桃花妖。
另外两只也在,在伙伴的呼唤下跑出来。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他们让我当妖奴。”温泛夜道。
“可你是人,不是妖。”
“世道如此,魑魅魍魉和人没什么两样。”
……
菱歌拿到全新的荷叶飞行器,在醍醐寝殿外转了一圈。
速度比从前快了,上面的灵力也浓郁了很多。
醍醐:“之前那个最多只能承受四下重击,这个可以承受九下。”
菱歌高兴没一会儿,又垮起个小脸,“长老,若你不在,师兄又不肯让我见温泛夜可怎么办?”
她从没见过师兄那么死硬那么不可理喻。
醍醐眯起眼思索片刻,从绿叶飞行器上扯下一角。
本是叶子,放到菱歌手里却变成了青翠欲滴的碧色琉璃。
“凡间有句话,‘拿着鸡毛当令箭’。我这没有鸡毛,就给你一片琉璃吧。见琉璃如见人。”
菱歌听着这话哪里不对劲,“长老,鸡毛应该不比令箭好吧。”
“嗯,好像是……”
两人相视,同时笑出声。
醍醐目光慈蔼,由衷道:“菱歌,我希望你能一直这么开心。”
菱歌:“我一直很开心啊。”
醍醐的笑染上几分心酸与愧疚,“做人呐,自然不可能一直都开心,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菱歌迷茫地看着他,“长老,您怎么了?”
“菱歌,你再给红玉髓注入灵力吧。”醍醐说着慢慢阖上了眸。
菱歌连唤数声长老,醍醐已然睡着了。
他手里攥着红玉髓,菱歌依他所说注入灵力。
菱歌盘腿坐在崭新的荷叶飞行器上,有了新的飞行器,她忍不住飞得高一点,还想带温泛夜一起体验。
不料与逮她的宁昆山撞了个正着。
宁昆山去执事堂为她挑了一件趁手的法器,是一杆菩提木所制的长棍。
“你要去找那魔头?”宁昆山果真揪她的衣领,像老猫叼住小猫的后颈肉,“不许去。”
“我有令箭!”菱歌捏着琉璃,“醍醐长老和师尊都同意我跟着他,师兄你要是拦着我,我就去、去告状!”
宁昆山额角青筋暴起,“菱歌!我可是你师兄!”
菱歌在师兄和喜欢的人之间衡量了数秒,坚定地选后者:“师兄可以自己保护自己,可是温泛夜需要我保护他!”
宁昆山:“……”
宁昆山:“你才筑基修为,就你这样能保护谁?”
“我可以保护他啊,而且我已经做到了。”菱歌意识到她说的太多了,千万不能忘了长老的嘱咐,要把大师兄蒙在鼓里。
宁昆山觉得他忽略了什么,“你为什么要保护他?”
菱歌鼓起腮帮子捂住嘴。
宁昆山心累。这就是凡人说的叛逆期?他早就过了这年纪了。十六岁的他也是这么让师长头疼的孩子吗?
对这种孩子要言传身教,重点是“身教”。据说叛逆期的小姑娘,你越是说她越是逆着来。
唯有让她吃吃苦头,看清人世真相方知爹爹说的永远是对的。
“好。”宁昆山松开她,“我已将他送入琳琅幻境,恰好你的师弟师妹们也要进行试炼了,你身为师姐带一带他们可以吧。”
那不就是能见到温泛夜了。菱歌忙不迭点头:“可以可以。”
宁昆山将新长棍给她,“取个名字吧。”
菱歌不擅长取名字,她上一杆长棍就叫“长棍”,随心念呼出收起。
一道灵光跃入她脑海,菱歌手指灵活地转动长棍,“那便叫它问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