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照片
听到动静，关途转身，看到程以静端着盘水果站在那里，表情有些奇怪。
像是发窘，又像是……不怎么高兴？
关途指了指照片，解释，“我随便看看。”
程以静把果盘放在桌上，挤出一抹微笑，“不好意思，你先吃点水果垫一下肚子吧。”
“我刚去厨房看了，蟹还在蒸，汤也还没好，没办法呀，客人太多了，阿姨一个人忙不过来。”
“这葡萄很甜的，你要不要过来吃一点？”
关途站在书架前，没动，视线还落在照片上，“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她在肚子里努力搜刮，说了一大车子的话，就是想转移话题，结果他轻飘飘一句话就把话题拉回来了。
程以静笑容有些僵，“额，我也忘了，可能这里面有我外公外婆的学生吧。”
照片里的人关途都认识，全都是他们金融系的。
唐竹清是音乐系教授，薛礼是经济系教授，这里面会有他们的学生？
程以静舔了舔唇，心里有些后悔。
那照片她看过不下一百次了，照片里的一草一木她都熟悉，如果没记错的话，上面有人拿着“金融系”的标志。
关途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识不破她的谎言？
她走过去，拿起照片看了一眼，亮晶晶的眸子在照片上迅速巡睃。
片刻之后，她指了指前排一个蹲着的男生，“哦，我想起来了，这照片是曾诺哥哥送给我的！”
曾诺的父亲也是瞿安大学的教授，住在映雪园，程以静认识。
晚上，曾诺的父亲也来了，关途刚刚和他打了招呼。
听了这话，他也就信了，还有些好奇，“你和曾诺很熟？”
曾诺和他同届，比程以静大了七岁。
虽然两人认识，可年龄差距摆在那里，三年一代沟，每次在这姑娘面前，他都有种自己老了的感觉。
曾诺和程以静会好到互赠照片的地步？
“……哦，好像不是送给我，是、是送给我外公的！”
“那天你们系拿了第一，曾诺哥哥很高兴，回来的路上碰到我外公，兴高采烈地和我外公说了，后来还特意送了照片过来，说是谢谢我外公的鼓励。”
为了把谎撒得圆满一点，程以静发挥想象力，编得很顺溜。
“别人送的照片也不能乱扔是吧？正好家里有相框，所以我外婆就把照片裱起来了咯！”
裱起来放在你房间？
关途垂眸，看着她手里的照片，里面一群高大帅气的男生，刚刚运动完，脸上都是汗，眉眼之间写满了胜利的喜悦。
朝气蓬勃。
他舔了下后槽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过也没说什么，走到书桌前坐下。
程以静暗暗松了一口气，把照片放回架子上。
放得有些歪，怕待会儿外婆又要唠叨，她又伸手把相框摆成一条直线。
弄好后转身，看到关途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的旧电脑。
显示器两边黏了透明的亚克力便签板，上面贴着花花绿绿的便签，还有两张她大学时和舍友的合照。
照片是用拍立得拍的，画面有些小，关途身子微微往前倾，视线落在照片上。
照片里的小姑娘穿着鹅黄色的卫衣，梳着丸子头，头上还戴了个兔耳朵造型的发箍，和舍友一起在宿舍的阳台上，对着镜头挤眉弄眼。
看起来稚嫩又天真。
关途心里隐约有种罪恶感。
其实，当初他也觉得程以静太小了，和这么小的姑娘结婚，能有共同语言？
再说了，他可不想给小姑娘当奶爸！
可是，关山只说她是程乾的女儿，非让他去相亲。
去之前，他都想好了，无非就是应付一下，谁知，这姑娘一开口就说要和他结婚……
便签板上除了照片，还有一些摘抄的诗句，类似于“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长相思，摧心肝”之类的。
看关途盯着便签板，程以静有些窘，赶紧走过去挡住他的视线。
“喂，你别乱看，这都是我随便贴的。”
椅子和电脑桌之间的空间原本就狭小，程以静往里面一站，两人瞬间就靠得很近。
她还伸手去遮关途的眼睛，“你别看，别看，糗死了！”
白皙修长的手在他眼前晃啊晃，掌心雪白，上面是清晰的掌纹。
关途也没多想，下意识抓住那只捣蛋的手，另一只手伸过去撕下一张浅粉色的小便签，上面是几行字——
“在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恰巧遇见了。”
是张爱玲的话。
他捏着便签，低低地念出声来，一手还抓着程以静的手。
程以静后背抵着桌沿，身子僵硬，低头看着他的发顶，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看她耳根发红，关途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松开她的手，把便签重新黏回去。
“这是你写的？”
“不是，是张爱玲的名言。”
“你写字还挺好看。”
“谢谢。”
薛礼喜欢书法，她很小就跟着薛礼学，写得一手好字。
两人又聊了几句，唐竹清过来敲门，说大闸蟹蒸好了，准备开饭，两人这才离开房间。
程以静红着脸，关途跟在她身后，手插在兜里，神色淡静。
餐厅里一大群人，正围着餐桌热热闹闹地敲螃蟹。
看到两人一起从房间出来，有几个年轻一点的教授笑着打趣，“小夫妻俩躲在房间，连饭都不用吃了啊？”
“有情饮水饱，咱像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不也不用吃饭？”
“岂止是不用吃饭啊，连觉都不用睡！”
程以静：“……”
好不容易褪下去的红晕又爬上脸颊。
偏偏这时候，关途又递了一小碟剥好的螃蟹过来，还细心地把蘸酱也拿到她面前。
一群人又开始起哄。
“没想到小关还挺细心的，懂得照顾人。”
“可不是嘛，还懂得给小静剥螃蟹，我家那老头子可一辈子都没给我剥过蟹。”
“果然还是年纪大点的，懂得照顾人！”
……
吃完饭又陪老人家坐了一会儿，两人才起身告辞。
回到桃源华庭已经挺晚，程以静上楼洗了个热水澡就睡下了，睡到半夜，肚子痛醒。
以为是吃坏肚子，去洗手间看了下，发现是大姨妈来了。
这段时间太忙了，她都没去注意时间，转眼又是受难日。
回房间找了张暖宫贴上，可还是痛得睡不着，缩着身子躺床上瑟瑟发抖。
她痛经严重，尤其是读初中那会儿，好几次痛得在学校晕倒，每次都要吃止痛药。
上了高中后，经期稳定下来，痛经的症状才缓解了些。
可还是比别人严重。
当初，她心心念念想要赶快长大，长大后才知道女人要承受这样的痛楚。
可是她从没后悔过。
尤其是在瞿安大学看到那个朝气蓬勃的少年时，所有的痛楚似乎都值得了。
估计是入秋后没注意保暖，这次比以往痛得更厉害，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想起楼下有止痛药，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在药箱里找到药片，看了下时间，已经过期。
正在犹豫要不要吃，身后突然传来低沉的嗓音，“又做噩梦了？”
转头，看到男人穿着藏蓝色的真丝睡衣站在那里，脸上还带着睡意。
程以静摇了摇头，“不是。”
看她小脸苍白，一手还按着肚子，额上冒着冷汗，清亮的眸子失去了光彩。
关途顿时明白，“是不是痛经？”
额。
可能是她脸皮薄，总觉得这两个字从一个大男人口中说出来有点尴尬。
可是再一想，她痛经的事外公都和人家煞有介事讨论过了，这会儿还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她“嗯”了声，点头，“肚子有些痛。”
关途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有些担忧的样子，“很痛吗？”
“还好。”
“需要我做什么？”
最好能替我承受这种疼痛啊，可惜，这根本就不可能。
“……不用了。”
“要去给你买卫生巾吗？”
“……”
“还是要送你去医院？”
“……”
“要不，我给你煮点姜汤？”
程以静终于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我不喜欢吃姜。”
得，都这种时候了还挑食！
关途有些无奈，“我在网上看过，好像有什么东西可以贴在肚子上缓解疼痛？”
程以静疼得只剩气音，“……我已经贴了。”
关途顿时没辙，坐在那里看着她躺在沙发上哼哼，手足无措。
看她脸色白得可怕，一张小脸都皱起来了，似乎非常痛苦。
他内心深处隐约有些心疼。
想了想，他便起身去厨房倒了杯热水。
出来的时候，看到程以静正撑着栏杆上楼，他放下杯子，走过去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程以静愣了下，随即掀开眼皮看着他青色的下巴，再往下是修长的脖子，圆润的喉结。
睡衣被她的身子压住了，往下扯，露出一小片结实的肌肉，锁骨很好看。
程以静舔了舔干涩的唇，一颗心噗噗直跳。
这些年，她做梦都想拥有靠进这个男人的怀抱，没想到此生真有这样的机会。
程以静啊程以静，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要加油。
于是，柔软的手臂偷偷绕过去圈住他的脖子，头也靠了过去，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鼻端都是他身上的气息。
荷尔蒙的味道，夹杂着淡淡的沐浴露清香。
就这样靠着，肚子似乎也没那么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