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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为儿选得好贤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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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下了一场大雪,天气严寒,滴水成冰,这样的天气里,各宫的人都懒得出来,不是窝在被子里睡觉,就是在宫里烤着肉,那些守夜的宫女和太监也紧紧的裹着毛毯,不停的打着瞌睡。

    我穿了件黑色墨狐皮大氅,是弘历去年打猎得来的,又经人缝制做成了保暖的大氅,晴蕊又在手炉里添了几块炭,我们才出了门。

    晴蕊抽了抽鼻子,说道:“冷宫离这里很远,娘娘这样走过去,需要走很久呢。”

    为了行动方便,我换下了碍事的花盆底,大氅很长,正好盖住我的脚踝,冷宫那个地方偏远,没有什么侍卫把守,今夜是最佳行动时机。

    我让晴蕊带了几件入冬的衣服,绵薄之力,也抵不了她帮我之情。

    “冷宫那个地方,去了一次就好,地远偏凉,我也不愿多去,今夜是不得不去,我欠了懋嫔一个人情,这个人情必须还的。”

    我和晴蕊在冷风中走了有半个时辰,才到了冷宫,还未进去,一股风吹得我寒毛都竖了起来,耳边曾刮过几阵宫人吹过的风,那冷宫曾死了不少的妃嫔,夜半就会传出阵阵的哭声,没人敢靠近,我一向不信鬼神之说,但到了这个地方,难免有些瑟缩之意。

    晴蕊打开了大门,一座废弃的宫羽在黑夜中如地狱的魔窟,屋内有点点烛火,在这夜中,就像鬼火一般,每动一次都会挑动人的神经。

    房内传来了脚步声,是晴菁给我们开了门,她看到我那一刻,眼里涌出了泪,屈膝道:“给熹妃娘娘请安。”

    我让她免礼,问道:“懋嫔还没睡吧。”

    她点点头,“主子还没睡,她知道娘娘要过来。”

    懋嫔为人冷清,看事却洞如观火,心里明镜着,外表却不显示出来,我随晴菁进去,看到懋嫔在窗前呆呆的坐着,她年过五十,那背影却像是七十老妇一般。

    我让晴蕊把衣服给晴菁,晴菁感激的收下了,我坐在懋嫔身后的凳子上,说道:“姐姐坐在窗前,不怕染了风寒吗。”

    她缓缓转过头,却没看向我,淡淡的看着那闪动的烛火,烛火晃着她的侧脸,我讶异她短短几日竟苍老了这么多,鬓边也染了花白,眼角的皱纹像是干裂的土地一样,眼里没有一丝波澜,唯一动的只有眼前的烛火。

    “你看我像不像这蜡烛,烧尽了就完了,再被换上新的一根,谁也不会记得先前的蜡烛,甚至会嫌恶的清理上一个蜡烛留下的蜡泪,可他们却不知道,那蜡泪是蜡烛花费了一生的心思从留下的,而我就是蜡烛,燃了一大半,还要让人一日三餐的往我宫里送吃食。”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攥紧了手里的炭炉,“这件事和姐姐无关的,姐姐怎么会突然担这关系。”

    她淡然一笑,“你倒不认为是我害了那安氏的孩子?”

    “姐姐素来与世无争,又不愿与人交怨,皇上登基后,姐姐默默无闻了四年,安贵人这件事,姐姐倒是有了一次名气,只可惜,以后满宫里是再也听不到姐姐的话了。”

    她拿出一把绣了的剪子剪了那烛芯,咔哒一声,那烛火暗了一半,她自顾自地说起了话:“我出身不高,家里又不富裕,那年赐给了皇上做试婚格格,皇上不喜女色,待我也一般,后来我有了孩子,但那时府里只有我和还是福晋的皇后,福晋是主子,什么也不用干,我就和那下人一样干着粗活,等月份大了,我依旧如此,到了生产前后,我提了那水桶,闪到了腰,早产了几日,孩子生下来哭的也弱,活了几日就没气了,皇上没有照顾我,我出了月子后又继续干起了粗活。”

    “也不知是不是先前生产时伤了身子,第二次有孕的时候总是难受,生产那日也是难产,孩子一直生不出来,后来晴菁告诉我,是你找了李沛怡做主,我喝了催产药,那孩子才生了下来,若是那次我没有喝催产药,我们母子怕是一同去天上找我那个孩儿去了。”

    “我欠你一个人情,一直没什么机会还,那日安氏小产,我过去看,你们都在意安氏如何,却没有一个人发现我在门口看了许久,你的侍女,我一眼就看出她和安氏有勾当,又想起自己在后宫长夜漫漫,这样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借此机会让皇上给我个了断,也不知皇上是不是念了旧情,竟然没有将我赐死,不过打入冷宫也好,就让我在这里安安静静的走完我的余生吧。”

    认识懋嫔二十余年,她何曾说过这么多的话,今夜这一番话虽然讲的平淡,但也是肺腑之言,她失了两个孩子却无人在意,谁会去记得一个没有孩子又年老色衰的女人呢。

    她看向我,说道:“你不要在意,也不要觉得欠了我什么,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伏低做小三十余年,一直低头默默做人,现在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日子了。”

    冷宫没有一点炭火,她就像是感受不到冷一般,或许她整个人就是冷的,是这冰天雪地的一捧雪,一根冰锥,一块冰坨,唯独不像个有血有肉有温度的人,手中的手炉仍散着它的热气,大氅护住了这份温暖,我与她的距离,只有一臂之遥,她与我的高度,却是她再也无法达到了的。

    临走前,她告诉我不要再来看她,她会安稳过完属于她残存的人生,而这皇宫,也如她所说的一般,燃尽了一根蜡烛,就会有新的一根蜡烛燃起。

    雍正五年,是皇上第一次选秀,皇后虽然还在病重,但是也忙着打点,选秀是件复杂的事,虽然有内务府的帮衬,但皇后毕竟是第一回操持这些事,加上身子不好,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我们去皇后宫里请安时,她面色郁郁,说道:“这选秀看着简单,实则繁琐的很,本宫身子不济,就连看册子上的人名都觉得头痛。”说罢眼睛有意无意的扫过我,皇后坐下,唯我最大,我没有协理后宫之权,若是借此机会提出帮皇后,怕别人会说我越俎代庖,但皇后的意思,明摆着是要我协助她一二。

    我颔首,恭敬道:“臣妾等愿为娘娘分忧。”

    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似乎就是在等我这句话,在她请示了皇上后,我得到了看秀女家庭背景的这个活计。

    皇上将此事特让我来看,想必也是方便我给弘历挑选福晋,我看那些女子家世个个都是好的,选秀人数在百余人,别说皇后,就连我都看花了眼。

    我来回翻看着那些名字,突然一个姓氏落入了我的眼里。

    沙济富察氏。

    富察氏是满洲八大姓氏之一,满洲镶黄旗,琉瑜虽然也姓富察氏,但是她那一支,远没有这一支高贵,李荣保之女,富察良和,这个名字我早有耳闻,先前听弘历提起过,富察李荣保之女能写的一手好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品行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性情也是如名字一样,温和纯良,不失大家风范。

    弘历甚少提起女子,他那次见好的字画无意间提了一句,想必弘历对那女子早就放在了心上,富察氏小他一岁,出身又高贵,当个嫡福晋是正合适的,我抱起那本记录富察氏的册子,走向了养心殿。

    皇上在偏殿看着折子,看到我来,也只是让我坐下,让太监给我上了一盏雪顶含翠,还没等喝,那茶香就钻进了我的鼻子里,到底是皇上,能喝上这么好喝的茶。

    “今天怎么想起到养心殿了,是选秀的事搞不妥当吗?”

    我笑道:“臣妾要是连这点事都整不明白也做不了皇上的妃子了。”

    他轻轻一笑,说道:“你甚少与朕说笑,今天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

    我也不卖关子了,弘历的事要紧,谁闲的和他扯别的,我把册子摊在皇上眼前,说道:“皇上你看,这李荣保之女如何?”

    他看了一眼,说:“李荣保祖父是哈什屯因军功封一等男及云骑尉,爵位也是李荣保承袭,李荣保本人也官至察哈尔总管,父亲是户部尚书米思翰,侄女是允裪的嫡福晋,她女儿也是算是身份高贵了,怎么,你要替朕提前选妃了?”

    茶的清香保持着我头脑的清醒,我与皇上一向交集不多,我入宫四年,除了那次莫名的侍寝之外,再就没有侍寝的时候,连长我三岁的如恩,一年都有几次侍寝,还会陪皇上饮酒,他们之间的感情比我可要多出不少。

    不过我向来在乎的也不是这个,我唯有弘历一个儿子,眼看着他越来越优秀,嫡福晋之位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对付过去,皇上既然说她出身高,我不妨斗胆尝试问一下。

    “弘历曾对臣妾说过,这富察氏,写的一手好字,还会吟诗作对,最重要的是那品行性情,是万中无一的人选,皇上,咱们的儿子,还没有嫡福晋呢,弘历年岁小,府中也该有个管事的当家主母了。”

    他拿起毛笔在奏折上写了些什么,依旧看着那奏折,听下人说,皇上每日批阅奏折就要好几个时辰,经常看的眼睛都花了,现在坐在窗前,借着那外头的日光,看起来也有些吃力。

    “你倒是为你儿子着想,也罢,朕本就无意选秀,这届秀女好像也没有比富察氏更尊贵的了,弘历眼睛也够毒的,你又为他着想,你们母子俩可真是母慈子孝。”

    我假意没听到他话里的不对味,就算他生气了又怎么样,宫里只有两个皇子,皇上年岁大,我还不信他还能再添一个皇子,这将来的皇位不是弘历就是弘昼,等多年过后,二人哪个登基,我都能美美的过好我的下半生,都说有了皇子有恃无恐,我现在倒也是有点这个心理了。

    计划得逞,我很是高兴,就连外头的日头都好了不少,看的格外舒心,“臣妾多谢皇上成全,臣妾还有一事要说,臣妾见皇上看奏折有些吃力,就想起了弘昼前几日的话,说京中来了个西洋人,鼻子上架着一对玻璃镜片,那东西叫做眼镜,可以看清事物,若皇上找那人制成一只,批奏折的时候不是更省力了吗?”

    “那物件皇阿玛曾给了朕一个,起初戴着的时候看东西倒挺清楚的,现在也不知是不是年岁大了,就算戴了也看不清,还时常搞的头昏眼花的,说实在,朕也不太喜欢那西洋物。”

    见皇上没有兴致,我也讪讪的停了话头,又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就退了出来。

    事情办妥了,我心里也高兴,知道弘历在宫里,就让晴蕊去传话,一刻钟后,弘历走了进来。

    “额娘有事找儿子?”

    “先坐吧,额娘的小厨房做了西瓜莲子羹,消暑解渴,你尝尝。”

    弘历笑着接过,喝了几口满意的点点头,“这味道不错,不过额娘,您特意叫我,不会就是为了喝这莲子汤吧?”

    看他有试探之意,我登时起了逗他的心思,“怎么,额娘见你日夜读书,甚少来陪着额娘,叫你过来喝完甜羹怎么了。”

    弘历狡黠的笑道:“额娘寻别的错处儿子或许能听上一听,但是论请安这方面,儿子可是天天来,今儿个上午儿子还来过了,额娘怎么说儿子不陪你,是额娘想儿子才这么说的吧。”

    我们母子说的开心,看他高兴,我也不瞒着他了,“额娘叫你来呢,是为你选好了福晋,你皇阿玛也同意了,就等着选秀那日给你指婚呢。”

    弘历好奇道:“哦?是哪家的秀女?”

    我笑道:“是你说起过的,富察李荣保之女富察良和。”

    弘历愣了一下,手中的甜羹差点没拿住,半晌,他才笑道:“儿子只是无意间提起一名女子,额娘都上了心,知子莫若母,儿子有您这样的额娘是儿子一辈子的福气。”

    “额娘有你这个儿子,也是额娘一辈子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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