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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何必珍珠慰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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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四十八年是在热热闹闹中度过的,四爷封了亲王,府里上下到过年这日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大家眉宇之间一片祥和,红色的福字贴的到处都是,弘时和弘昀还有李沛怡的长女惠月在院子里放着烟花棒,嘻嘻哈哈,像三只活蹦乱跳的小喜鹊一样。

    如真穿着新裁的吉祥云纹的玫瑰红旗装,袖口处绣了她最喜欢的荷花图案,头上簪了累丝银凤钗,红玉髓耳坠如指尖血一般艳丽,画上了远山眉,整个人站在门口处如画中仙一般。

    我笑道:“姐姐今晚穿的真喜庆,王爷看了一定会喜欢。”

    如真甩了甩绣有木兰花的帕子,说道:“这哪是给别人看的,搬了新家过了年,自己穿的喜庆心情也好,你今天怎么还穿的这么素。”

    我看了眼身上的天青色旗装,裙摆处绣上了几朵兰花,小巧别致不失雅观,头上簪着容秀送我的白玉孔雀簪,我晃了晃裙摆,说道:“还好吧,大家都穿的太艳了,我看着累眼睛。”

    “就你与众不同,我们走吧,真不知道李沛怡会怎么打扮自己。”

    如真拉着我的手去王爷前厅用膳,逢年过节,我们大家都会聚在一起用顿晚膳,只是都围在一个桌子上吃,反倒是多了几分不自在,食不言寝不语,我和如真私下倒是没有那么多的讲究,边吃边笑,就是聚在一起的时候,谁都不敢多说话。

    今年的新年不同,四爷封了王,年宴要比以往隆重,临走前晴芙还要帮我挑一件杏粉色的旗装,被我回绝了,我向来不喜穿娇嫩的颜色,要是突然穿了出去,只怕也会贻笑大方。

    福晋穿了件紫色缎面绣有牡丹纹的旗装,头饰皆用金器玉器,华丽异常又不失端庄,优雅又贵气,福晋年过三十,气场强了几分,她站在那里,就不由得人觉得她就是当家主母,她就是王爷的嫡妻。

    李沛怡穿了件桃红色桃花纹旗装,同样是红色,她的就要比如真浅一些,站在福晋身边,略显轻浮,宋璃云穿了件鹅黄色旗装,没什么花纹,头上也没簪多少首饰,神色淡淡的,没有多少喜色。

    长桌上摆了多道菜,酱爆鸭子,什锦鸡丝,三鲜肥鸡,攒丝鸽蛋,燕窝八仙汤,小炒鲤鱼,水爆羊肚,另外还有驴肉,猪肉,鸡肉,各种菜式,琳琅满目,弘时和弘昀馋的先浣了手,不等王爷下令弘时就坐了下来。

    弘昀拉住了弘时,说道:“阿玛还没有说话,你怎么可以先坐下来,太没规矩了。”

    弘时嘟着小嘴,摸了摸肚子,说道:“我玩了那么久,肚子早都饿瘪了,今天是新年,新年也要讲规矩吗?”

    “当然要啊,规矩就是规矩,没有规矩不就乱了。”

    王爷颇为赞赏的看了一眼弘昀,看向弘时没有什么表情。

    李沛怡听这话就不高兴了,撇了撇娇嫩的红唇,说道:“弘昀,大过年的,弟弟怎么开心怎么样就好了。”随后也不等王爷入座,就给弘时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笑道:“弘时,这是你最喜欢吃的,多吃点啊。”

    弘时夹起来放进了嘴里,咬着肉含糊不清的说道:“还是额娘最疼我。”

    弘昀在一旁脸色难看,尴尬的愣在原地,轻咳了两声,等到王爷让坐的时候才坐下。

    王爷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这几年我也看出了,王爷表面越是平淡就越是不满,短短一盏茶时间,李沛怡母子已经犯了好几样规矩,未得到王爷允准就私自入座,王爷未曾动筷弘时就先吃上了,吃的时候还在讲话,食不言寝不语,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定。

    突然想起我未出阁前在家吃饭,那时候我也是经常嘴里有饭还在说话,每次都会被阿玛训斥,那时觉得阿玛严厉,现在才明白阿玛对我的管教是正确的。

    弘昀因被额娘训斥,用膳时也有点怯生生的,我细看着,他比去年瘦了不少,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吃不了几口就会转过脸轻咳两声,似是在极力压着咳嗽的声音,李沛怡一心都在弘时身上,很少注意到他,惠月在夹菜的时候会看李沛怡和王爷的脸色,胆小的如同一只小白兔,而王爷因李沛怡的举动有些不满,淡着一张脸吃饭,福晋脸上堆着笑体贴的为王爷夹菜,宋璃云满不在乎的自己吃自己的,如真时不时会给自己倒一杯酒,一桌子人,各有各的心事。

    这顿饭吃的别提多累了,出来时我伸了个懒腰,冷风吹在我面上也不觉得冷,反倒是那清凉的雪味很好闻,清凉入肺,沁人心脾,如真喝的有点醉,脸颊红红的,像颗熟透了的蜜桃,她的头靠在我的肩上,仰着面,数着天上的星星。

    “今晚的星星好亮啊。”

    我抬头,星星不亮,月亮倒是很亮,恍然间让我想起塞外河边的月亮,今晚的月亮只有那的一半亮,明明是一样的月亮,为何塞外的月亮那么美呢。

    “你喝醉了,那是月亮,不是星星。”

    如真痴痴一笑,说道:“我说的呢,怎么这星星只有一半,好了,我们回去吧,太冷了。”

    我让晴芷扶着如真,转过头看到弘昀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我们的身后。

    “昀主子,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

    弘昀脸上被冻得通红,双手揣在袖子里,看着我的眼里有几分愧疚,“格格,我这一年都在用功读书,可是额娘只顾着弟弟,阿玛关心朝政,福晋也不怎么管我,只有格格曾照顾我一次,还被额娘责罚,被阿玛禁足,我真的很对不起格格,对不起关心我的人。”

    我弯下身,摸了摸他冻得发凉的额头,说道:“没关系,我知道你的心意了,天冷了,你回去吧。”

    弘昀笑了,用力的点了一下头,然后跟着太监走了,走了两步,回头对我说:“格格,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那个小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我转过头,看到如真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脸上的醉意也清醒了不少,她呵出一口气,白色的水雾模糊了她的脸,她道:“你不用对他那么好的,李沛怡是不会领你情的,要是再发生上次的事怎么办。”

    我看着足尖上的海棠花纹,拉着晴芙的手慢慢走,说道:“他也只是个孩子,李沛怡心疼幼子,连长大了儿子和女儿都不管,说来惠月也有十六了,也没见王爷给惠月安排亲事,我十三岁那年嫁与王爷,如今已有六年了,惠月与我年纪相仿,却还是怯生生的样子。”

    如真说道:“王爷看起来倒是蛮心疼这个女儿,说要留几年再嫁人,只可惜李沛怡不惦念这个女儿,一心只在小儿子身上,惠月这么大了,也没怎么见她出过门。”

    “这也不是我们操心的了,只不过看弘昀的气色不太好,有点担心而已。”

    弘昀自打开春后就一直咳嗽,碰巧的是弘时也染了风寒,李沛怡一心无法二用,又实在心疼幼子,没空去看顾弘昀,我偶然间路过弘时的屋门前,听闻他咳嗽的声音越来越重,问起也只说自己吃了药,就是不见效,而惠月那个孩子就更惨了一些,不是男儿不受额娘宠爱,就连她染了病,我也是隔了半月才知道这事。

    如真泡了一壶铁观音,清甜的茶香绕梁,外面下起淅淅小雨,落在地上也没有多少响声,屋里燃着炭盆,我们喝着茶,赏着雨,惬意的很。

    如真给我倒了一杯茶,说道:“看来孩子多也有烦恼,今天听王爷说起,城外疟疾肆意,感染了不少人,城内也起了不少的流感,很多百姓的小儿都没有挨过去,如今府中的三个孩子染了病,李沛怡此刻恨不得分出三个自己来。”

    我抿了一口茶,悠悠道:“惠月沉静,弘昀好学,唯有那个资质平凡的弘时惹得李沛怡喜爱,也难怪,这三个孩子中弘时最像她,最宠他也是应该的了。”

    如真轻轻一笑,语气带了点不屑,“昨个弘时和李沛怡给福晋请安,弘时看中了福晋脖子上的珍珠项链,那可是福晋和王爷成亲那日王爷送的,宝贝着呢,结果李沛怡竟然想让福晋把那项链给她,听福晋身边的侍女金灵说,福晋的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可李沛怡却没看出来,言下之意,不就是一串项链,竟然这么宝贝,好像在说福晋不大度一样。”

    我斜了她一眼,说道:“你哪里听得这些消息,怎的我一概不知。”

    “你整日闷在阁中,当然不知道这些事了,这点事在昨日就已经传开了,听闻今早王爷考查弘时的功课,弘时没答出,就被王爷训了一顿。”

    我剥了一颗橘子,橘皮扔进了炭盆里,烤出阵阵橘香,好闻的很,捻了一颗吃,又酸又甜。

    “王爷哪是想考弘时的功课,就是找个由头训斥他罢了,不过也是,孩子不懂事也就算了,怎的李沛怡也这样没有眼色,她如今也三十多岁了,穿衣打扮还是挑年轻的颜色穿,愣是比过了福晋,没看那日家宴,穿的竟然比福晋还要娇俏,也未免太不尊敬福晋了。”

    我又给如真剥了一颗,如真放进嘴里皱了皱眉,“好酸啊,酸掉我下巴了。”

    即便是酸如真也把橘子吃完了,捂着下巴说道:“为娘的不做好榜样,当儿子的也有样学样,我看弘时的衣着也皆以浅色为主,看着就浮躁。”

    “跪下!”

    我和如真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声唬了一跳,细细听来是王爷的声音,如真让晴芷把门打开,蒙蒙小雨已变成了中雨,在雨帘后面模模糊糊的看到了几个身影,王爷身穿湖绿色长袍,苏培盛在他身后撑着油纸伞,一个小小的人跪在他面前,看不到表情,但也能感受到他的不安。

    如真站起身,杨柳般的细腰悠悠的走到门前,说道:“这弘时看来又惹王爷生气了。”

    王爷的声音比那雨水还要冷,眉眼都皱在了一起,怒道:“小小年纪竟然学会偷鸡摸狗,看来我真的要严惩你,让你长个教训。”

    我来到如真的身边,弘时的衣衫都被雨淋湿透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只是双手还紧紧攥着,像是攥着什么东西。

    王爷吩咐人把他手打开,远远一看,是几颗白色的圆球,看来是福晋项上的珍珠,我笑道:“这弘时怎么把福晋的珍珠项链裁下来了,看来王爷这回要发大怒了。”

    如真就如百晓生一样,晚膳期间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我。

    “弘时喜欢那珍珠项链,福晋没有给他,他也没有放弃,今日下午,弘时去给福晋请安,还特别孝心的说要给福晋揉肩,福晋乐的让他做了,结果弘时从袖口拿出一片铁片,趁福晋不注意就弄断了项链,珍珠洒了满地,弘时顺手拿走了几个,晴芷来报,说弘时被罚跪在自己屋中,李沛怡哭红了眼,一个劲的给福晋认错,只是没有王爷的命令,福晋哪能做主让弘时起身呢。”

    我把手搭在炭盆上取暖,啐了一口道:“小孩子哪有那么贪心的,说不准是李沛怡准许的,王爷清简,府中上到福晋下到丫鬟,衣着用料,珠花簪子,都是最普通不过的了,我们头上的簪子不也都是娘家的陪嫁吗,李沛怡来到府中多年,身上穿戴的头上佩戴的,早就旧了,福晋的项链做工精细,想是那李沛怡早就盯上了。”

    我唯一值钱的首饰也是容秀送我的白玉孔雀簪,这簪子十日我有八日都戴在头上,我摸了摸它,玉体滑凉,却令我心生暖意,容秀啊容秀,我们多年未见,你如今怎么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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